鏡像牆上窮奇的碩大的頭顱終於挪開了,岐戈再次看到了白蘆院的景象——尹軒沒了蹤影,失去能量波動的韓豐卻躺在一塊青石上——在幻境術中,那是花園的一角涼亭……
千崖解開幻境術,整個白蘆院安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翼雪煙還在,負責看守她的虎川逸聲也沒有什麼異常,但是隆纖卻……千崖沒有現尹軒的蹤跡,卻現隆纖不見了,負責看守她的三個人類也沒了蹤跡。
推開門,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千崖只看到兩個護衛倒在地上,已經死了,第三個人不知去向,地面有一道明顯的血跡直接拖到窗口——是從窗口逃脫的?但是……千崖忽然怔住了——自己竟然完全感覺不到白蘆院外面的能量,就像是整個白蘆院被封閉在一個獨立空間中,幻境術已經解除,那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衝出房間,千崖看到了直挺挺躺在青石上的韓豐——生命的跡象極其微弱,如果不注意,甚至感覺不到他的能量存在,他就像身下的青石一樣,彷彿只是件死物。看着韓豐沉睡般的臉,千崖眼前閃現出他對岐戈的種種冒犯,那樣不屑的眼神,那樣滿不在乎的語氣……不是讓他去殺窮奇嗎?爲什麼在這個地方裝死?!
越想越覺得氣憤,只覺得熱血直往腦門上涌。千崖伸出右手,指端的指甲已經變做半尺長的甲刃,這甲刃可以輕而易舉地削斷青銅棒,人類的咽喉就不在話下。
銀灰色的亮光閃過,甲刃轉眼已經貼到了韓豐的喉嚨,只是沒有加深入——不是千崖手下留情,而是因爲甲刃竟然砍不進韓豐的脖!這是人類的構造?千崖再加了一把勁,引以爲豪的甲刃竟然出現了裂紋。
“想殺他?你還早了八百年,啊不,八百年以後你也殺不了他。”
岐戈!千崖的手一抖,像犯錯的小孩被現後一樣,本能地把手藏在背後,緩緩地低着頭轉過來——岐戈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身後。
岐戈看了看像死透了的韓豐一眼,沒有千崖預料中的憤怒,只是淡淡地說:“千崖,你的獵物不是他。怎麼,沒有聽清楚我的話?”
“千崖錯了!”千崖膝蓋一軟,跪了下去,岐戈沒有脾氣,這種不溫不火的態度反而讓人害怕,“千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膽大包天想傷害樓主的貴客!千崖知道錯了,請樓主讓我去殺掉尹軒,將功補過!”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突然殺氣陡增——千崖竊竊地擡頭,看到岐戈已在韓豐“屍體”旁邊,一臉怒不可遏的表情,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墜進了無底深淵——岐戈出現這樣的表情時,通常不會讓自己身邊再存在活物。
岐戈的憤怒不是沒有理由——韓豐的身上竟然已經沒有了那把匕!那把匕是用極爲稀有的能量增幅金屬做成的,削鐵如泥不說,甚至能夠刺破中上等的結界壁,根本不是普通兵器比得上的,這樣珍貴的武器竟然轉眼間就……被盜了?!
“不可能!”岐戈一聲咆哮,嚇得千崖抖得厲害。
在這東南橋洲,就算妖族前來,韓豐都不一定會輸,怎麼可能被人盜走匕,自己還進入石化休眠狀態?石化休眠狀態是一種假死狀態,除非施術者親自解術,否則就只能永遠保持這狀態,而且,就算解除了這術,被施術者的身體也會受到損傷。而且會使用這種術的人已經幾乎絕跡了……是誰!是誰竟然可以對韓豐使用石化休眠術?!
腦海裡出現了一個身影——尹軒!他是韓豐的奴隸,但是像是韓豐的徒弟,一定從韓豐那裡學會了石化休眠術,然後……然後反戈一擊,奪了那把匕逃命嗎?岐戈怒不可遏,這時重注意到跪在一邊的千崖:“召集遠炎樓所有半妖,一半攻擊窮奇,擊退即可,另一半追殺尹軒,殺無赦!”
“是!”千崖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現在又活過來了,趕緊去執行岐戈的命令,至於在白蘆院裡無法感知外界情況,隆纖逃跑之類的事情暫時就不必稟報了,反正岐戈早晚會覺。
此時已經站在兩頭窮奇面前的尹軒顯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遠炎樓的既定獵物,等待自己的是“殺無赦”,甚至還不如對窮奇的“驅逐”。窮奇顯然已經感覺到了尹軒與衆不同的能量波動,雙雙轉頭盯着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類。
窮奇露出滿口獠牙,紅色的眼睛裡清晰地映出尹軒的身影。渾身的刺的頂端都漸漸滲出了綠色的液體,不用猜了——是劇毒。
尹軒握緊了匕,他倒是不怕被毒死,但是中毒以後會有一段時間的中毒症狀,在症狀出現以前如果不能解決掉這兩頭怪物,會死得很難看。看那些毒汁的顏色,毒性不會小,中毒症狀恐怕有得受了。
環視一下週圍那些圍攻窮奇的人類和半妖——所有的攻擊都傷不了窮奇分毫。看看手中的匕,耳邊迴響起韓豐的話——這匕不是人類能製造的,所以放心地用吧。韓豐,你好沒有說謊,否則,一起死吧。
飛身躍起,後頸窩的奴隸印微微燙,包裹着身體的紅色光暈漸漸消失,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變做了黑色,只是其中夾雜着紅色的色帶,像是夾絲墨玉。
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下,尹軒已經躍上了一隻窮奇的背,右腳踩在刺間的空處,左腳卻因爲窮奇猛烈地晃動而跪了下去,及時調整位置也沒用,刺的距離根本不可能容下一條腿。
疼!尹軒只勉強避開膝蓋和骨頭被刺中,左腿膝蓋以下的部分被三根利刺穿透,像是釘在窮奇的背上,肌肉被穿透,再加上毒液的作用,尹軒在那一瞬間就已經想要放棄了——在這種時候,昏過去應該會比較幸福。
窮奇瘋狂地跳躥着,想要甩下背上的尹軒。尹軒保持着半跪的姿勢,用左手抓住了窮奇的一隻腳,右手掄起匕,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這時匕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已經沒有時間多想,隨着壓在心底的一聲咆哮,匕在接觸到窮奇脖的時候突然延伸出一尺多長的氣刃,幾乎是眨眼間,窮奇的脖就被齊刷刷地砍了下來。
愣住的不止周圍遠炎樓的衆人,還包括尹軒自己——這把匕果然很神奇!另一頭窮奇沒想到自己的同伴竟然這樣輕鬆地被幹掉了,先是一愣,隨即撇開所有的攻擊者,直線撲向半跪在斷頭窮奇背上的尹軒。
尹軒的眼前已經開始模糊了,但是看到那頭窮奇的攻擊方式,心裡卻稍微鬆了口氣——這隻窮奇的大腦已經混亂了,否則這種力道雖大,但是自己也相對危險的直線攻擊路徑實在是下乘的選擇。或者說,它已經認定我中毒,沒辦法抵住這樣的攻擊?
嘲諷的笑容出現在尹軒臉上,雖然現在身體已經像是完全不受意識控制了,在別人眼中,或許應該已經絕望了,但是這種時候,局內人反而感覺到了真正的樂——絕望邊境放手一搏的樂。
匕舉過頭頂,無形的氣刃再度暴漲,這一次竟然達到了三尺長!窮奇高高躍起,利用高度差加大俯衝的攻擊力度,在它眼中,除了駭人的殺氣再無其它。
比窮奇的眼睛加駭人的,是尹軒即將成爲它爪牙下一堆碎肉的瞬間,窮奇那龐大的身體在尹軒的頭頂,在半空中,分成了兩半,隨着傾盆血雨,一左一右重重摔在那無頭窮奇的兩邊。
從額心到尾巴——整整齊齊地剖成兩半,內臟一覽無餘,碩大的胃中還有沒能完全消化的人類的身軀。無頭窮奇倒了下來,半跪在它背上的尹軒被甩了出去,渾身都被窮奇的血浸透,像是從地獄血潭中爬出來一般。
誰都不敢靠近,就算知道兩頭窮奇都已經死了,就算知道尹軒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還是沒有任何人敢靠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