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門簾一挑,劉鵬傑跑了進來,他平靜了一下氣息,“我剛纔打聽到,慶文同志現在的確在龔志正家裡,說是日本人正在讓他偵破槍擊案件,”他又喘了幾口氣,“今天早晨,慶文同志和治安局的孫瑰婷、周紅,哦,還有憲兵隊的高橋一起回了趟治安局,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離開了,走得很匆忙,另外我還打聽到,龔志正家裡全是日本兵,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鄭書記聽完,眉頭皺得更緊了,“麗英同志,看來事態比我們想象得更嚴重,哦,對了,你剛纔說你安排在治安局門口的交通員好像聽到了一聲喊叫?”
劉麗英無奈地搖搖頭,“這個交通員已經六十多歲了,他只是能肯定喊叫聲是從一輛車裡發出來的,但沒有確切地聽清喊的是什麼,更沒有看清車裡坐着什麼人。”
“他聽到的是什麼?”鄭書記問道。
“好像是兔子,”劉麗英慢慢地坐在凳子上。
“兔子,兔子……”鄭書記反覆地念叨着這兩個音,“麗英同志,你有沒有曾經聽慶文同志說起過兔子的事情,或是發音接近的詞?”
劉麗英的嘴中也輕輕地念叨着,她慢慢地走到了窗前,遠處的江面泛着鱗波,江邊的山坡上依舊開着黃花,那是小小的菟絲花。突然,劉麗英轉過了身,“是菟絲!”此刻她的心裡有了一種莫名的感動,往日的一幕又浮現眼前,“就在我領他來和你接頭的那天,是我告訴他那是菟絲花,也叫赤網。”
鄭書記平靜地坐在了桌旁,反覆地看着手中的那張紙,“麗英同志,你看,這裡有數字。”
劉麗英衝到桌旁,順着鄭書記的指尖尋找着。在煙盒的四個角上,分別寫有一些很小的阿拉伯數字,由於煙盒上的圖案,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
劉麗英很快地將數字抄寫在一張紙上,會發報技術的她很快將這些數字進行了有效排列。鄭書記看見劉麗英在紙上寫出了兩個漢字——赤網。“這是摩斯密碼,”劉麗英興奮地說。
現在已經沒有人再懷疑這份情報的真實性了。“麗英同志,我們現在必須要儘快與慶文同志取得聯繫,”鄭書記也是一臉的焦急,“可以看出來,他的處境很危險,可我們怎麼才能接近他呢?”
“是不是可以請求軍統協助?”劉麗英急切地問道:“在治安局裡,不是有他們的人嗎?”
鄭書記搖搖頭,“慶文同志的存在屬於高度機密,決不能讓他與外界接觸,既便是治安局裡真的有軍統的人,我們也不能冒險,”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張紙上,“他現在還能應對,他只不過是在等我們的一個答覆,來,咱們商量一下。”
午飯後,孔慶文站在窗前,看着龔府的後山,深秋的風吹動山林,顯得有些蕭瑟。
“孔處長,我到現在也不明白,日本人爲什麼要讓我們留在這裡?”孫瑰婷問道。
“因爲龔志正,”孔慶文回答道:“龔志正的手裡一定有他們想要的東西,而且這個東西,應該就在這個樓裡面,我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但可以肯定一點,日本人礙於汪先生的關係,纔沒有強行搜查龔府。”
“但日本人派來了林之江和周紅,”孫瑰婷接着說道:“他們一定也是爲了那樣東西,你說這個林之江會不會知道是什麼東西?”
孔慶文搖搖頭,“不會,如果日本人知道這樣東西,就不會布這麼大的一個局了,他們也是在暗中調查。”
“你的意思是,龔府的槍擊案是人爲布的局?”孫瑰婷問道。
“對,龔志正在南京舉足輕重,要調查他,必須要有充分的理由,而且派來調查的人必須要和任何一方沒有利益瓜葛,”孔慶文的眼睛顯得異常深邃。
“你是剛來到南京,林之江是剛加入76號,所以你們倆就是最佳的人選,”孫瑰婷若有所思,“讓你們倆同時進入龔府,既可以相互配合,又可以相互監視。”
孔慶文轉過身,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今天早晨的傳遞情報,他能意識到孫瑰婷是在有意幫助自己,她爲什麼要這樣做?難道她就是潛伏在治安局裡的那個軍統人員?不,不可能,自己的真實身份屬於絕密,既便她是軍統特工,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底細,這個軍統特工一定另有其人。
“調查槍擊案是假,調查龔志正是真,今天是第二天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孔慶文點起一支菸。
在另一個房間裡,林之江和周紅也在進行着談話。
“時間已經不多,今天晚上,我們必須要採取行動了,”林之江掐滅菸蒂,“日本人要的那份東西極有可能藏在三樓,因爲二樓是客房,一樓是大廳,而龔志正的書房、臥室都在三樓,今晚晚上,我會讓孔慶文的審訊早點開始,我會趁機溜出去,你一定要拖住他們所有的人,包括孔慶文。”
周紅點點頭,“我儘量拖住他們,你的動作一定要快,孔慶文這個人很聰明,我怕他有所察覺,哦,對了,剛纔他爲什麼會突然向龔志正問起電臺的事情?”
“哼,他是在有意試探,”林之江站起身,走到窗邊,“龔志正是商會的會長,而且是汪先生的心腹,家裡有一部電臺,完全在情理之中,不過孔慶文的隨口一問,倒讓他侷促起來,他爲什麼要否認有電臺呢?答案只有一個,他的電臺裡肯定有秘密。”
三樓,龔志正的私人辦公室裡,龔志正和張旭也在進行着談話,如果說孔慶文和孫瑰婷的談話充滿着猜忌,林之江與周紅談話充滿着詭異,那他倆的談話,卻充滿了緊張。
“舅舅,我們是不是把那份地圖立即轉移出去?”張旭問道。
“現在還不到時候,而且你看這上上下下全是日本人,根本不可能轉移出去,”龔志正滿臉的焦急,“這張地圖是咱們的**,如果一旦落入日本人之手,別說咱倆的性命了,汪先生也會牽連其中,而且也會影響到整個戰局,”龔志正頹廢地坐在椅子上,“咱們擔待不起啊……”
張旭緊走幾步來到龔志正面前,“可,可日本人已經盯上咱們了,屋外面的人就是衝着這張地圖來啊。”
龔志正搖搖頭,“不,事情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如果日本人掌握了充足的證據,他們就會強行搜查,他們故意製造了一起槍擊案,讓這些人名正言順地進到咱們龔家進行調查,這就說明日本人還沒有拿到準確的證據。”
“可這件事是誰向日本人透露的呢?知道這張地圖的人並不多,”張旭恨恨地問道。
龔志正長出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一定是梅思平,他纔是日本人真正的狗,只有他跟日本人的關係最近,南京政府成立在即,汪先生眼看就能當選主席,就是他,他爲了能搶這個位子,肯定會做出賣主求榮之事,”他逐漸加快了語速,“如果日本人得到了張地圖,無異於抽掉了汪先生的支柱,汪先生就失去了與日本人討價的籌碼,那時候,即使汪先生當了主席,可南京政府就真正成爲了日本人的傀儡,”他的眼睛中突然射出寒光,“可如果真讓這個梅思平當了主席,那我們就真的國將不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