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從珠鄭書記的面前劃過,由上至下揮了下去,現場突然安靜下來,高橋手中的刀停了,孔慶文不自主的站了起來,他爲鄭書記而擔心,難道高橋已經看出倪端,痛下殺手?
日本兵手中的魚紛紛落下,高橋這一刀並不是揮向鄭書記,而是揮向了日本兵手中提的魚,幾條魚被從上至下剖開,他是在檢查着魚腹之內,日本兵隨即蹲下身子,仔細地檢查了每一條魚,依舊沒有發現任何夾帶之物。
高橋努了努嘴,“搜查他們的身上。”
日本兵立即對兩個人的身上進行搜查,幾分鐘後,他們一無所獲。高橋不甘心地說道:“讓他們把菜送進去。”
菜農和鄭書記彎下腰收撿着一地的狼藉,孔慶文的長出一口氣。“等一下,”影佐擺動着小短腿走了過來,高橋一個躬身,“將軍,這是來龔府送菜的人,我們已經進行過檢查,沒有問題”
影佐目露着寒光,他沒有答話,圍着兩個人轉起了圈,他的腳步停在了菜農面前,“你,站起來。”
菜農乖乖地站起身,一臉的恐慌。“伸出你的手,”影佐命令道,他認真地看了看菜農的雙手,甚至還湊近菜農的手上聞了聞。
不遠處的孫瑰婷不禁問道:“他在幹什麼?”
“將軍在看他手上的繭子,農夫和戰士手上的繭子是不一樣的,而且戰士的手上應該還有火藥味,”孔慶文平靜地回答。
“哼,多此一舉,”孫瑰婷有些不屑地說:“軍統和共黨不會傻到直接派人來這裡吧。”
孔慶文轉過頭看着她,“可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做呢?”
孫瑰婷聽到孔慶文的這句話,不禁瞪大了眼睛。
影佐對鄭書記也進行了同樣的檢查,孔慶文也在思量着:鄭書記親自來這裡,他的身上當然不會有任何夾帶,他來這裡,一定有重要的時期,必須要想辦法接近他。
影佐的檢查也是一無所獲,他的臉上出現了一副親善的笑容:“你們是良民,我們也只是例行檢查,呵呵,”他突然對鄭書記問道:“秋天,長江裡的鰱魚應該是最肥的時候,這些魚是你撈的嗎?”
鄭書記裝出一副緊張不安的樣子:“回太君,長江上已經不讓打漁了,這是我釣的。”
“哦,能釣到這麼大的鰱魚,看來你釣魚的功夫很了得啊,”影佐眯縫的小眼睛彷彿要將鄭書記的內心看穿,“我對釣魚也很有興趣,你能告訴我,你在釣魚前會撒什麼樣餌呢?”
孔慶文並不懂釣魚,可是他能聽出來這是影佐的試探。“回太君,在江裡釣魚,是不用撒餌的,”鄭書記謹慎地回答。
“哦,原來是這樣,呵呵,我今天又學到一點,”孔慶文估計的沒錯,狡猾的影佐就是在試探鄭書記,如果你不是漁民,是回答不上這些問題的。
影佐拿起鄭書記手中的一條魚,仔細地翻看,他甚至扒開了魚鰓,“這些魚是你什麼時候釣的?”他在進一步試探。
“昨天晚上,”鄭書記隨口回答。
“你在撒謊,”影佐的眼睛仍盯着魚在看,“這些魚很新鮮,不會是昨天的魚……”
正在靠近的孔慶文突然聽到了影佐的這句問話,他的心頭一下子揪了起來,他的目光不禁投向了鄭書記。
鄭書記一臉的慌張,“回太君,冤枉啊,這確實是昨天晚上釣的魚,我哪敢給太君送死魚啊,我們都是把魚裝進簍子裡,讓簍子浸在江水裡,今天早晨纔敢拿出來啊,太君明鑑啊,”他的聲音略顯顫抖。
影佐把手中的魚交還給了鄭書記,“呵呵,別緊張,開個玩笑,”他拍了拍鄭書記的肩頭,“因爲我聽說南京的漁民和他們賣的魚一樣狡猾,哈哈。”
鄭書記擦着額頭上的汗,“太君,我可不是那種人吶,我天天給南京城裡的長官們送魚,從來不幹坑人的事啊……”
影佐一揮手,打斷了鄭書記的辯解,“好了,去送到廚房吧。”
“等一下,”衆人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呵斥,“影佐將軍,你這是何意,這些人是來給我龔府送菜的,難道他們也要接受你的檢查嗎?!”龔志正的話語中顯出對剛纔搜查的不滿。
“呵呵,龔會長,你誤會了,”影佐看着慢慢走過來的龔志正說道:“我們這是在保護你龔會長的安全。”
龔志正走到菜筐前,看了看已經被翻得破損的菜,“哼,你是怕有人下毒吧!”說完就拂袖而去。
看着龔志正遠去的背影,影佐對一旁的孔慶文說道:“孔處長,你和他們一起去廚房,仔細檢查,別真像龔會長說的那樣,有人下毒。”
孔慶文答應了一聲,隨即跟在兩人身後走向龔府一樓的廚房。影佐向高橋使了個眼色,高橋也領了兩名日本兵跟了上去。
龔副的廚房裡,一個僕人在幫着菜農整理着菜筐,跟進來的兩名日本兵一左一右把住了門口。鄭書記彎着腰正在盆裡清洗着已經沾上泥土的魚,他看到了就站在自己身旁的孔慶文,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高橋,不行,必須要想辦法將組織的答覆告訴孔慶文,林之江現在還能殺。
就在昨天下午,鄭書記得到情報,軍統方面已經告知,林之江也在龔府,如果在此時除掉林之江,會直接影響到龔志正的安全,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採取行動,但並沒有告知爲什麼會對龔志正造成影響。而且還明確表示,軍統要自己清理門戶,無需他人插手。
鄭書記感到了事態的嚴重,他慶幸及時得到了軍統的答覆,如果孔慶文獨自冒然行動,或是自己發出鋤奸的指令,都會對孔慶文造成威脅,而且很有可能會暴露。他了解到每兩天就會給龔府送一次菜,於是就假扮漁民,和一名給龔府送菜的農夫一起進入了龔志正家,他就是想通過這次機會,與孔慶文取得聯繫。可是直到現在,他也沒找到與孔慶文搭話的機會。
“真是豈有此理,”門外傳來了龔志正的聲音,龔志正一推門,走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門邊的高橋,“高橋隊長,你們想幹什麼?這菜弄爛了,還能炒炒湊合着吃,”他一轉頭,指着盆子裡的魚繼續說道:“你看這魚,還能吃嗎?”
龔志正此刻走進廚房是有目的的,外界肯定已經知道了日本人搜查龔府,汪精衛和軍統一定不會置之不理,因爲他的手裡攥着一份秘密,而且汪精衛和軍統也一定明白,日本人也是衝着這份秘密來的,所以才隔絕了龔府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就在今天早晨,龔志正被樓下的嘈雜吵醒,他的窗戶裡遠遠地看到日本兵正在搜查送菜人,尤其是當他看到鄭書記手中提着的幾條魚的時候,他隱約意識到,與自己的聯繫的人來了,因爲龔志正和所有的家人根本就不吃魚。
剛纔在外面,他試圖接近送魚人,可現場的影佐沒能留給他任何的機會,當他看到兩個送菜的人走進了廚房,他決定再冒險一試。
龔志正的腳有意地踢了踢盆子,語氣中依然怒氣十足,“你看這魚還怎麼吃?!”
高橋微笑着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着怒氣衝衝的龔志正。孔慶文對龔志正此刻的反應產生了疑問,日本兵的檢查雖然過分,但以龔志正的身份和城府,他不應該會做出如此強烈的反應,甚至追到了廚房裡衝着高橋大發脾氣。
這一突來的變化讓鄭書記有了主意,他佯裝着恐慌地站起身,“龔老爺息怒,都是我不好,弄髒了魚,”他不住地點頭哈腰,“不過請老爺放心,我會洗乾淨的,這魚很新鮮,不會影響老爺的胃口的,”鄭書記從盆子裡拿起一條已經被劈成兩段的魚,“龔老爺,這魚是昨晚釣的,一直放在網子裡,我還怕被別的大魚吃掉,用的還是紅絲線的網子,昨晚釣的魚只要不殺,放在水裡養着,養幾天都沒問題,什麼時候吃,什麼時候殺就行……”
鄭書記的喋喋不休讓高橋有些惱怒,“好了,廢話真多,都走吧,這裡沒你們的事了。”
兩名日本兵上前開始推搡,鄭書記和菜農被推搡出了廚房。龔志正眼看着兩個人被推了出去,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他不甘心就這樣失去這次與外界的聯繫機會,而且這個機會可能將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