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已是皓月當空,繁星點點,如同感應到人世間的溫暖和幸福般,它們傾盡溫柔之光,照亮了塵世的黑暗。
吳心平沒有返回心平閣,而是邁步向孟伯風的營帳走去。今日孟伯風的兒子小孟飛,小小年紀,竟然力挽狂瀾,替他喚回了那羣原本該有去無回的牛羊,這份天大的功勞,他應該當面好好謝謝小孟飛吧?
走到門口,正欲敲門而入,卻被裡面傳出來的說話聲,震驚地止住了腳步,他不由得縮回手,側耳聆聽。
小孟飛、:“爹爹,老實交代,爲什麼從小到大,你從來都沒有去看過我?”
孟伯風:“兒子,不知者不罪呀,不是爹爹狠心不去看你,是你娘她狠心,從來沒告訴過爹爹,爹爹還有你這麼個寶貝兒子。”
小孟飛:“娘,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爹爹說的,全部是實話嗎?”
花怡心:“兒子,是實話,但是,這可不全是孃的錯啊!”
小孟飛不依不饒:“還有誰的錯?”
花怡心:“你爹啊!不是娘不肯告訴他,是你爹他薄情寡義!”
孟伯風:“花怡心,別當着我兒子的面,詆譭我啊,我哪裡有薄情寡義了?”
花怡心:“你就是薄情寡義了,怎麼着,你連我都不稀罕,還會去稀罕我兒子嗎?”
孟伯風:“他是我兒子,我怎麼會不稀罕?”
花怡心:“你稀罕個屁!他是不是你兒子,由我說了算!”
小孟飛:“娘,您這句話,很耐人尋味哎!”
花怡心:“兒子,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一邊聽着去!”
小孟飛:“娘,我也很想弄清楚,他究竟是不是我爹嗎?”
花怡心:“兒子啊,你唯恐天下不亂,是不是啊?有你這麼挑撥離間的嗎?”
孟伯風:“對啊,花怡心,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我們究竟是不是父子倆哦!”
花怡心:“我偏不告訴你!我能瞞你十年,就能瞞你一輩子!”
孟伯風:“你敢?我看你是欠修理!”
花怡心:“兒子,他欺負我!”
小孟飛:“有嗎?我怎麼不覺得?娘,看您兩眼放光,情濃意濃的樣子,好像還很樂意被他欺負的呢!”
花怡心:“混小子,你再這般信口開河,看我不揍你屁股!”
小孟飛:“爹,救我啊!”
孟伯風:“花怡心,你敢碰我兒子?”
花怡心:“孟伯風,我有明確告訴過你,他是你兒子嗎?”
小孟飛:“對哦,我娘好像是沒肯定地說過,你就是我爹哦!”
孟伯風:“說不說,有什麼關係,爹爹心裡有數,你肯定是我兒子!”
小孟飛:“要不,咱們來個滴血認親,弄個清楚明白?”
孟伯風:“不用了,雜種不雜姓,就衝你這名字叫孟飛,爹認下你,就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小孟飛:“娘,您有意見嗎?”
花怡心:“我沒意見!只是,寶貝兒子啊,以後若是再有一個爹爹,出現在你面前,你豈不是要左右爲難嗎?”
小孟飛:“娘言之有理哦,這個問題很嚴肅,的確是當務之急要弄清楚明白的!”
孟伯風:“花怡心,別拿着孩子借題發揮,說吧,你究竟想怎麼着?”
花怡心:“除非,你娶我!不然,我就帶着他,嫁給別的男人,讓他喊別的男人做爹。”
孟伯風:“花怡心,你敢?當着孩子的面,你知道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嗎?”
花怡心:“知道啊,我要你娶我,堂堂正正地娶我花怡心,做你孟伯風的妻子!”
小孟飛:“嘖——嘖——嘖,娘,女追男,您倒貼啊?真是世風日下哦!”
花怡心:“混小子,你閉嘴!娘之所以這麼做,還不全是爲了你好!”
小孟飛:“哈!老爹,原來你還是炙手可熱的燙山芋,很搶手嗎?老孃快要人老珠黃了,想要抓住安全感呢!”
孟伯風:“哼!她那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
小
孟飛:“女人嗎,就是小心眼,老爹,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別和她一般見識,動動嘴皮,說兩句花言巧語,就能哄得她暈頭轉向,喜笑顏開了。”
花怡心:“混小子,你是九歲嗎?我怎麼覺得,你像是十九歲呢?”
小孟飛:“老孃,年齡這個問題,不是我能自由選擇的,那是您強加給我的。說話的言辭和方式,我是跟在七十歲的外公身邊學來的,要想找罪魁禍首,您去找外公,我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我無關呢!”
孟伯風:“兒子,夠種!就衝你這口才和膽識,鐵定是我孟伯風的兒子無疑!”
花怡心:“別投機取巧,說,你究竟娶不娶我?”
孟伯風:“我——我……”
小孟飛:“老爹,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爽快點,別吞吞吐吐,婆婆媽媽的!”
孟伯風:“花怡心,咱們一家三口,歷經風雨,好不容易,才團聚在一起,你又何必強求太多呢?”
花怡心:“孟伯風,你敷衍了我十多年。十多年間,我已經從二八年華,守你守到了人到中年。難道,你要我守到白髮蒼蒼,至死方休嗎?即使做了鬼,我也是一個魂魄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因爲你孟伯風的家族裡,根本就沒有我花怡心這號人!”
孟伯風:“活着擁有,比什麼都好!死了,一了百了,你成天糾結於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幹嘛?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好嗎?”
花怡心:“好?好你個大頭鬼啊?孟伯風,將心比心,我花怡心對你情深似海,你對我,又有幾分真心啊?我總算是幡然醒悟了,強扭的瓜不甜,我不再強求你娶我了,我帶着我兒子回草原了,從今後,我們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小孟飛:“娘,您不是玩真的吧?我和爹,纔剛剛團聚呢,您忍心讓我們再次骨肉分離嗎?”
花怡心:“乖兒子啊,想當你爹的男人,多的不計其數,排着隊等娘去挑呢,咱們在乎他一個小小的孟伯風乾嘛?”
孟伯風:“花怡心,上樑不正下樑歪啊,在不諳世事的孩子面前,你能不能不這麼胡說八道啊?”
小孟飛:“老爹,誰不諳世事了?不就是我娘想嫁你,你不想娶我娘嗎?其實我娘說得也對,既然你不想娶他,娘還是再重新找個男人嫁了算了,一年年的歲月蹉跎,她都老的快沒人要了呢!”
孟伯風:“混小子,你是在跟你娘唱雙簧呢?還是巴不得我和你娘勞燕分飛,各奔東西啊?”
小孟飛:“我無所謂啦,我娘叫我管誰叫爹,我就管誰叫爹。十年父子一場,你對我而言,和一個漠不相關的陌生人,也沒啥兩樣,再換一個陌生人叫爹,也不過如此啦!”
孟伯風:“混小子,你身上,可留着我的血呢,你一句話,就能抹殺的乾乾淨淨嗎?”
花怡心:“孟伯風,好狗不擋道,讓開,我要帶我兒子走!”
孟伯風:“你敢?要走,你走;兒子,給我留下!”
花怡心:“憑什麼?他是我跟別的男人生的兒子,又不是你孟伯風的兒子,你緊張兮兮地做什麼?”
孟伯風:“花怡心,你不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閒的難受是不是?這麼大吵大鬧的,萬一傳出去,我還怎麼在衆將士們面前做人吶!”
小孟飛:“對哦,娘,老爹的臉面,都快被你丟盡了啦!”
站在門口的吳心平,情不自禁地,脣角微揚,看來,驍勇善戰,足智多謀的孟伯風,這後半輩子,註定是要栽在這娘倆手裡,永無翻身之日了哦!
他揚起手,輕輕釦動門環,屋裡的口水戰,立即歸於沉寂。門敞開了一條縫,小孟飛探出頭來,俊俏可愛的小臉上,盪漾着又驚又喜的笑容:“大哥哥,半夜三更的,你怎麼來了?”
吳心平:“怎麼,吵你睡覺了,是不是?”
孟伯風一把將門拉開:“公子爺,請進!”
花怡心,也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公子爺,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吳心平:“花姨,我剛從邵文那裡回來,順便過來看看孟小弟。”
孟伯風:“邵文傷勢
如何?孟飛這次能安然無恙,多虧他全力袒護,我都不知道,該怎樣感激他纔是?”
吳心平:“他的傷勢很嚴重,不過,幸好是有驚無險,不會危及生命。我已經命令連叔衣不解帶地在牀前照顧着,不會有事的。”
花怡心:“明天,我親自煲湯,去給他補補身子。”
吳心平:“有勞花姨了,只是,記得多煲一點,把孟小弟的那一份,也一併帶出來。”
小孟飛:“好耶!好耶!我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哎!”
吳心平:“孟小弟,今天,你幫大哥哥把那羣牛羊喚了回來,功不可沒,大哥哥送你一份禮物,以示感謝,好不好?”
小孟飛:“好啊,大哥哥要送什麼禮物給我啊?”
吳心平:“假以時日,我送你一個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如何?”
小孟飛狐疑地眨動着大眼睛:“小弟弟?小妹妹?大哥哥,在哪兒呢,我怎麼沒見着?”
吳心平:“孟小弟,別急,只要有機會,一切都會有的!”
小孟飛困惑地搖搖頭:“大哥哥,我聽不懂哎!”
吳心平是六月天的臉,說變就變,原本是春風和煦般的笑臉,瞬間變得面沉似水,威嚴地喝道:“孟伯風將軍聽令!”
那不怒自威的聲音裡,有着令人不容抗拒的威嚴。孟伯風立即一個立正站好:“屬下聽令,公子爺請吩咐!”
吳心平:“本公子爺命令你,十日後,和花堂主正式拜堂成親!”
孟伯風愕然:“公子爺——這——這……”
吳心平:“孟伯風將軍,有什麼問題嗎?”
孟伯風:“公子爺,從來只有奉子成婚的,哪有奉命成婚的啊?”
吳心平:“孟將軍,平安府從建府伊始,就沒有辦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喜事。花堂主對你十年如一日的緊追不捨,傾情付出,這份感情,足可以驚天地,泣鬼神。所以,我要讓我們平安府的老老少少,共同來見證你們這份生死與共,忠貞不渝的愛情!”
孟伯風:“公子爺,我兒子都這麼大了,沒必要這麼大肆張揚吧?”
吳心平:“孟將軍,孟小弟都這麼大了,偃旗息鼓的,我怕對不起你們一家三口啊,只有大張旗鼓,體體面面的,幫您和花堂主辦了這場婚事,纔算是對你們一家三口,有所彌補吧!”
孟伯風:“公子爺,你這麼說,可就折煞屬下了,屬下可消受不起!”
吳心平:“孟叔,軍令如山,我的決定,不會更改,十日後,平安府,會爲您和花姨,舉辦一場隆重的婚禮,您們就坐等時日,靜候佳期吧!”
孟伯風無言以對,只得將惱怒的目光,瞪向了花怡心。
花怡心心想事成,則得意洋洋地回視着他,絲毫也不遮掩自己的喜形於色。
吳心平則看向小孟飛:“孟小弟,大哥哥的牀,很大很柔軟,不如今晚,你來和大哥哥同塌而眠,徹夜暢談,如何?”
小孟飛:“爲什麼?你邀請我,總要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吧?”
吳心平:“因爲你爹爹和孃親,要給你製造小弟弟或小妹妹啊,你跟我去,他們的空間,會更寬敞更自由。”
小孟飛撲閃着靈動的大眼睛,一口回絕:“我纔不要呢!我長這麼大,老爹從來沒有疼愛過我,我不要弟弟妹妹們,來分享老爹對我的愛!”
吳心平看向孟伯風和花怡心,不經意地聳聳肩:“對不起,孟叔,花姨,我想,我幫不了您們了!”
孟伯風尷尬地笑,不知所云;花怡心,則羞紅了嬌顏,宛若豔如桃李的二八少女,嫵媚而又風情萬種。
萬家燈火,幾人團圓啊?看着他們一家三口,眼角眉梢,都情不自禁地,盪漾着幸福和滿足,吳心平忽然覺得,不是這個世界上幸福的人太少,而是芸芸衆生之中,每個人的幸福,各有不同,只看你自己,是否是知足常樂了!
今夜回到心平閣,他是不可能再安然入眠了,所以,他邁步走向心安閣,置身其中,盡情放縱心底最柔軟,最脆弱的角落,肆無忌憚地,流淌着無盡的思念和憂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