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澗越,說完我的事情了。那來我們之間的事情了。我與你一無私情,二無孩子,可你在雲龍國的皇宮大殿之中詆譭我,讓我名聲受損,被人厭棄,是問你居心何在?”
她的聲音沉重如洪鐘,在整個大殿裡響徹,震的殿中之人耳膜生疼。
皇甫澗越眉峰一緊,本就龜裂的麪皮抖了抖。
忽然有了種如坐鍼氈的鋒銳感。
她質問他的問題,他回答不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對她的居心,除了她自己,可能整片大陸的人都清楚。
他就是想通過打壓,告訴她,齊梟並不是可以讓她遮風擋雨的人。
他抿抿嘴脣,喉嚨間上下翻滾,終於擠出一番話來,“呦呦,你說我們沒有私情,這話你說給任何人聽,別人都不會相信的。在朕這裡,朕和你……”
“皇甫澗越,你敢用你身下坐着的那張皇位起誓說我和你有夫妻之實嗎?”青晨直接打斷他說了一半的話,頓了頓,見他沒有接過她的話,她便又出聲犀利道,“你要是不敢,那我來!當着滿殿人我再次起誓,若是我青晨在以前真的和你皇甫澗越有過夫妻之實,那讓我生膿瘡,流膿水,染瘟疫而死。而我若是沒有和你有過夫妻之實,那你皇甫澗越,皇位被篡,妻離子散……”
她的話像飲了血的刀,話裡蘊藏的恨意也是顯而易見。
皇甫澗越臉上的褶紋愈加明顯,心裡斟酌後涌到嘴邊的話卻是在對上她那雙黑亮的眼眸時,噎住了。
她是一直在用皇位逼他起誓。
以前的他相信人定勝天,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改造他的整個人生。不過現在他的心境早已經大變了。
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來源於他身下坐着的那張龍椅。他有些怯弱的不敢拿他的龍位來起這個誓。
只是……他又實在是太過渴望得到她了。
心裡躊躇徘徊間,青晨已經又是用銳利的口吻開口質問皇甫澗越了,“請問楚國陛下你,爲什麼拘禁我的夫君?”
她這個消息一爆出,殿中那些並不知道皇甫澗越拘禁了齊梟的文武大臣心中又是一駭。
雖說楚國現在的國力碾壓雲龍國了。
但齊梟畢竟是雲龍國的太上皇,又是秦國皇帝的女婿,同時因爲青晨是白祁徒弟的這層身份,晉國那邊和雲龍國也是暗中勾搭着。
皇甫澗越要是把齊梟直接拘禁起來,那不就等於間接得罪了三個國家了嘛。
文武百官心裡有些忐忑,怕事態發展嚴重起來,最後楚國和其他三國宣戰。
皇甫澗越這一回還沒有回答,安德勝這個太監總管握緊手裡的拂塵已經開口替皇甫澗越回答了,“秦國公主殿下,前夜宮中走水,後來有人證明此事乃雲龍國太上皇齊梟暗中密謀設計的。”安德勝說到這裡,雙手對着皇甫澗越又是一拱,“吾皇英明神武,自是不能讓危害楚國安危之人逍遙法外。”
到底是皇帝身邊的人,臨到關鍵時刻,還是站出來幫着皇帝。
青晨襤褸的寬袖用力的在半空中拂過,麪皮發冷,冷嗤一笑,“證據呢?我們夫妻兩在楚國,我被人設計陷害掉入懸崖,幸虧最後被救。我夫君又被你們指證說是密謀指使放火燒宮。呵呵……反正這裡是你們楚國的地盤,你們楚國人仗着人多勢衆,就拼命的羞辱詆譭我們夫妻兩。我今天既然走到這金鑾殿上,我也是徹底的豁出去了。我倒是還想看看你們楚國人還要怎麼作踐我們夫妻兩!”
她臉上衣服上都留着乾涸掉的血跡,可就是這樣,她說話間還揚眉輕笑,紅脣如花,一派鎮定淡若的神態。
當然,殿中所有人都清楚。
以前他們的君上可能會偷偷摸摸的對付齊梟夫妻兩,但今天后,她一個瘦弱的女人往殿中一站,張口就向殿中所有人“披露”他們夫妻兩在楚國所受到的“待遇”,言語之中也是指責他們楚國的君上如何毒害他們夫妻。
她這麼一指責,那麼他們夫妻兩以後要是在楚國再有個三長兩短,所有人都會把懷疑的目光看向他們的君上,懷疑是他們的君上派人乾的。
這樣他們整個楚國都會被其他國家的人指責。雲龍國秦國那邊也能因爲這樣的一個藉口向楚國發動一場所謂的正義之戰了。
當然,如果不想讓整個楚國人陷入這樣被動的局面裡,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了青晨。
只不過這樣的一個辦法也只是飲鴆止渴,誰知道今天在殿中站着的這些人中有沒有其他國家安插來的奸細。一旦把秦國公主殺了,這些奸細把消息送出去,他們楚國還是會被人指責。
總之,她今天這麼一鬧,看着像是一個忍辱負重的女人在受過了各種戕害後站起來反抗的行爲,可其實她這麼一鬧,把她自己和齊梟的性命和他們楚國君上的性命綁在了一起。
殿中文武百官心下頓時一陣鬱悶。
果然是齊梟的女人,傾國傾城的面龐下掩藏
着一顆滿是算計的玲瓏心。
皇甫澗越驀的生起一片慍怒,幽深的鹿眸一覷,森然如矛尖般的目光落在青晨身上。
她在幫齊梟顛倒黑白。
在救齊梟的命……
爲了齊梟,她豁出命,什麼狠話都敢說,什麼狠事都敢做。
她的眼裡似乎真的只有齊梟這麼個男人。
而他爲她做過的那些事情,她一件都沒有放在心上。
“秦國公主殿下,你真是會開玩笑。朕好歹也是一國之君,自是清楚什麼事情都講證據。你夫君齊梟勾結我國前丞相居廣知禍亂整個楚國皇宮的事情,居廣知就是最好的證人。當然了,朕也知道朕即便現在這樣說,你還是會覺得居廣知無中生有,在撒謊,可是在事情完全查清楚之前,朕先把嫌疑人拘禁,這似乎也不違背倫法理德吧。”
“楚國皇帝陛下,你既是說他只是嫌疑人,鑑於他的身份特殊,你就該把他被你拘禁在何地,有沒有受到刑罰之類的情況公之於衆。”
公之於衆了,那不就等於告訴雲龍國人,他們的皇帝被拘禁在某某地,快點來這個地方營救嗎?
皇甫澗越實在是不想再和談論一個掃興的齊梟了。他冷聲嗤笑,“秦國公主殿下,你的提議朕會考慮的。”但不會去實行。
皇甫澗越直接從龍椅上站起,踱步走下了高臺,最後在離青晨只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
他遙遙看向青晨,眉梢上掛着的滿是不悅,“秦國公主殿下,不管你信不信,你身上現在受得傷,跟朕並沒有關係。”他都恨不得將她放在手心裡當寶似的寵着,又怎麼可能讓人這樣對付她。
“不過,你怎麼說也是秦國的公主殿下,你現在身上受了這麼重的傷,萬一你今天在這殿中有個三長兩短,你們秦國的國君到時候怪罪下來,朕可擔當不起。要不這樣吧,朕先人御醫給你診治下吧。”
青晨知道他這是在轉移話題,想要直接支走她。
“不用了!咱們之間的事情都還沒有說完呢!”青晨抻着腰直接拒絕他的提議,“楚國皇帝陛下,當着大家的面,我還想跟你提議一件事情。我會讓人把在秦國的那個女兒抱到楚國來,也請你把你們楚宮裡的小公主抱出來。咱們讓兩個孩子和你還有齊梟滴血驗親吧,到時候誰是誰的孩子就一目瞭然了。”
一抹狠厲不遮不掩的在皇甫澗越的臉上閃現過。
最毒婦人心。
青晨這樣的要求,分明就是想讓他再次的在全大陸人面前丟臉。拋棄自己親生的孩子寵愛一個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一旦這樣的話題傳出去,他可以想象民間那邊會杜撰出怎樣的版本來奚嘲他。
殿中有慧黠的文武百官聽了青晨這麼一番話,再稍微一想就想到了一些他們以前根本不會去注意的事情。
他們君上莫非直接來了個偷鳳轉鳳?
然後再利用這件事情向世上的人訴說他和秦國公主有染。
那樣的話秦國公主就算是渾身是嘴,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文武百官中有人擡眸悄悄的去打量皇甫澗越,被他們心中猜到的那個可能震驚到。
事情演變到現在,皇甫澗越身上所有的遮羞布都被青晨給扯掉了。
皇甫澗越脣角漸漸揚起一抹邪佞的弧度,“秦國公主殿下,看來你對朕的誤會實在是太過深刻了。滴血驗親?可以!不過……孤實話實說吧……小公主她現在當日被人擄後就丟了。朕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她。你若是想滴血驗親,那隻能等朕把孩子找回來!到時候我會用事實告訴全天下的人,我和你,我們之間是有孩子牽絆的。”
反正找了這麼久,還沒有找到孩子。孩子一時半夥看來是找不到了。
皇甫澗越自然也是不介意先把話說的冠冕堂皇些。
至於後面的事情……現在他被青晨當衆逼得已經沒有話可說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甫澗越篤定的說話口吻讓青晨腦子一懵,孩子真的丟了?
想到有人竟然能在楚國皇宮裡偷走孩子,那孩子的命運必定不會太平順。
青晨本就是受了傷強撐着一口氣到現在的。現在孩子這個信念在她心中一垮,一陣疲憊的無力感瞬間涌上心頭,她眼前驀的一黑。
咬緊牙齒,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皇甫澗越,我現在對你只有恨,恨不得親手殺死你!”她咬着嘴脣,語氣裡充滿了深刻銘心的恨意。
咫尺天涯。
他想走近她,而她對他只有恨。
皇甫澗越的身子陡然繃緊如拉滿的弓弦,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直接走上前,將她緊緊的摟進懷裡。但視線中的青晨已經對他轉了身,她有些吃力的邁步往殿門口方向走去。
“皇甫澗越,你我之仇,等我找到了孩子後,必定向你索取!”她丟下這麼一句話後,抻着筆直的腰一步又一步的離開。她走得很慢,等快走到殿門口時,殿外一陣風吹來,將她身上
披的披風颳起,單薄的她像個在人世間歷練過的仙女,在經過一系列的挫折後,終於要飛昇上天。
衛漉他們這些影衛看了皇甫澗越一眼後,又默然的跟着青晨離開。
他們一羣人雖然離開了,可也把無數的風瀾留在了殿中。殿中的文武百官各個又面面相覷了一番,最後又只能默然的將目光覷向皇甫澗越。
秦國公主殿下雖然是離開了,可她剛把大戲起了個頭,後面肯定還有大戲等着上演。
青晨走出楚國皇宮後,強撐着的身子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被陽光一刺,視線一黑,人往地上一栽,頓時人事不省。
衛漉他們趕緊將青晨送去醫館。也是在當天,青晨就發燒人事不省了。
楚國刑部大牢裡。
皇甫澗越將齊梟qiu/禁後,回到都城一旨詔書下來,就又命人把丞相居廣知也給綁了。居廣知現在被關押在刑部大牢裡,雖然刑部尚書命人好生伺候着居廣知,但居廣知自己心裡清楚,經過齊梟的挑撥,他們的君上這一回是不可能再饒恕他了,甚至於他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
“相爺!有人來看你了!”居廣知正冥想着未來之事時,衙役在他牢房外敲了敲。
居廣知的思緒被打斷,一擡頭,看到了衙役身後跟着的管家。
管家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塞到衙役手裡,衙役拿着銀子心滿意足的離開。沒有了外人,管家迅速的鑽進牢房裡,將他給居廣知送來的吃食趕緊的從食盒裡拿出。
“老爺,您在這牢裡受罪了,奴才給您送了些您喜歡吃的東西,您先墊墊肚子!”管家端起一碗還散着熱氣的白米飯遞給居廣知。
居廣知接過手裡的那碗白米飯,目光掃過面前管家給他準備的各種菜餚,卻並沒有什麼胃口。
“我讓你辦的那事情怎麼樣了?”他指的是暗中埋伏殺青晨的事情。
管家有些狼狽的搓了搓手,目光卻是不敢再和居廣知相對視,“老爺……我們先前已經按照您說的埋伏在出口邊,她也跟着乘坐的馬車墜入懸崖,可是……”
居廣知眉頭一蹙,難道又出了什麼意外?
“那個狐狸精命大,又活着回來了!”管家悲憤的說着,“不僅如此,她還跑到金鑾殿上,告咱們君上的御狀,把咱們君上做過的那些事情都抖落出來了。”
居廣知將手裡端着的那碗白米飯又放下。
紅顏禍水啊,她的存在就是專門來克他們君上,也是專門來禍害他們整個楚國的。
居廣知心中愁苦,但也很快的把這份愁苦壓下,擡頭看向管家,“你等下出去就去煙花樓,把孩子抱回來。這些日子你就好好看着那個孩子。”這個孩子現在成了他可以不死的唯一籌碼了。
管家極爲聽從他的話,他這麼一說,他便點頭如搗蒜了。
從刑部大牢離開後,他直接去了煙花樓。煙花樓裡的老鴇看到他,一張煙媚的臉卻是已經沒有了往日那般的諂媚笑容,她吞吞吐吐的說道,“客官,那個孩子……丟了。被來我們這裡消遣的客人給抱走了……”
老鴇這麼一句話,管家馬上就倒抽了一口冷氣。
管家連夜又去了一趟刑部大牢,當居廣知知道孩子丟了的事情,他全身像是被人抽起了精氣神似的,整個人頓時萎靡到直接跌坐在地上,嘴裡喃喃的唸叨着,“我們這一回徹底完蛋了……楚國也可能被我們害的要生靈塗炭了……”
管家聽着居廣知喃喃輕語的話,心裡一凜。
與此同時,楚國的某處。
一個婦人將一個臉上烙着奴隸印記的小奶娃推到一對年輕的夫婦面前,“老爺夫人,這孩子雖然長得醜了些,不過她便宜啊。只要你們把她買回去,好好的往府上一養,她以後一定會記住你們的恩情的。”
懵懂無知的小奶娃揚起一張醜陋嚇人的臉看向面前一對身穿羅裳的年輕夫婦,黑亮的眼眸裡滿是對未來的恐懼。
年輕的夫人將小奶娃細細打量了一番,回頭笑着看向她的夫君,“就買了她吧。她長這麼醜,以後正好可以放到咱們鶯兒身邊,由她襯托,咱們鶯兒還不是美若天仙。”
年輕的男主人聽自己的小嬌妻這般說,卻是有些爲難。他們一家人的根在晉國。家中前幾日寫信讓他們回晉國。此去晉國,路途遙遠,帶着一個孩子實在是有些不方便。
不過眼見着他的小嬌妻喜歡,年輕的男主人也很無奈,“那要不就買下她吧。”
當夜小奶娃就被留在了一座府邸裡。小奶娃來到一個新的環境不適應,她惶恐得很,但在煙花樓那段懵懂的經歷告訴她,她要是哭出來,只會惹來大人們對她的打罵苛責,她扁了扁嘴脣,將眼淚醞凝在眼眶裡。負責照顧她的嬤嬤離開時,她的房門被人推開。一個長得粉雕玉琢,大概五六歲的小姑娘進了她的房間。
小姑娘看着她的新丫鬟,揚手一巴掌就甩向她,“你長得真醜,我孃親一定是瘋了,纔會讓人買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