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梟幽幽的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頭頂金黃色的暖紗帳。他的意識輕怔了下才漸漸回攏過來。
耳畔邊這時傳來陳如海的聲音,“皇上,您現在感覺有沒有好些?”
齊梟眼珠子輕動了動,目光在陳如海那張焦灼的臉龐停留了小片刻後有些虛弱的開口,“朕剛纔昏迷的事情皇后娘娘那裡知道嗎?”
陳如海低垂着頭,恭敬的回稟,“啓稟皇上,您剛纔一昏迷,奴才們心裡記掛着皇上,還未使人去向皇后娘娘稟報。”
“那就先不要把朕昏迷的事情告訴給皇后。”齊梟點點頭,從牀榻上坐起來,除了身體還有些疲乏外,身上已經沒有之前那種尖銳的疼痛感了。
“喬御醫呢?”齊梟問着。
陳如海仔細的打量着齊梟,臉色就變得無比凝重,雙肩好似被千斤頂壓着,身子驀地佝僂了起來,“回稟皇上,喬御醫剛剛被帶去給您寫藥方了。”
“喬御醫應該有跟你說朕爲什麼會昏迷吧。”齊梟黑幽的鳳眸裡染上一抹凝重的光。
陳如海“撲通”一聲就在齊梟面前跪了下來,“皇上,喬御醫說您只要好好休養,會好的。”
這話聽得齊梟眉心一攢。
“你去把喬御醫喚過來吧。”他命令着,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在不是十五的夜晚裡吐血昏厥。
陳如海從地上爬起來,邁着沉重的步子離開了寢殿。齊梟目光有些發怔的望着寢殿裡計時的漏斗,眼神幽暗了下去。
喬御醫不一會兒就和陳如海一起進了殿,周圍其他無關的小太監們已經被齊梟屏退。齊梟坐在牀榻上,目光帶着壓迫的氣勢,“喬御醫,朕到底爲何會昏迷?”
寢殿的香爐裡焚燒着最上等犀角香,嫋嫋的煙氣無聲的在整個寢殿裡蔓延開來。
喬御醫跪在地上,有些艱難的開口,“啓稟皇上,您此番昏迷可能是因爲您身上的病在作祟。皇上您的病並非是先天從母胎中帶來的,而是因爲中毒才變成這樣的。這些年您每個月十五發病,就證明您身體裡的毒素並未排出體外……這些毒素在身體裡積攢的時間長了,會發作也是可能的……”
齊梟垂下眼睛,眸子裡晦暗得的像被烏雲裹住。
“喬御醫,你這話的意思就是說朕以後除了每個月十五會發病以外,平日裡像今天這樣昏迷的事情也有可能發生了?”
喬御醫將身子匍匐的更低,“皇上,或許……或許您以後不一定只會在十五的夜晚發病,也可能隨時會發病……”喬御醫儘量把話說的溫和些,“像今天昏迷這種事情……應該也有可能會頻發。”
喬御醫覺得自己像是放了個雷一般,會讓皇帝受不了,便又小心翼翼的磕頭,“不過皇上您也別擔心,這一切都是卑職猜測的,情況可能並沒有卑職說的這般糟糕。皇上您還是要放寬心,好好休養。”
陳如海一直在偷偷注視着齊梟。齊梟雖然垂下了眼眸,但他們跪在地上,從他的角度他還是清楚的看到齊梟黑深的眼瞳裡在那麼一瞬間掠過一抹悲慟,他一張俊美的臉也隨之一垮。
陳如海心下一緊,爲這個剛登基沒有多久的新帝心酸。
“喬御醫,朕最糟糕的結局是不是會……英年早逝?”齊梟眼梢一挑,攢起的眉心打成了結。
喬御醫將額頭碰地,“啓稟皇上,皇后娘娘的醫術絕不在卑職之下,您看是否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給皇后娘娘。娘娘那裡說不定可以找到辦法救治皇上。”
陳如海也附議,“皇上,第一神醫白祁先生眼下也在盛京城裡,再加上皇后娘娘,一定可以治好皇上您的病。”
齊梟將眼睛一閉,往牀頭一靠。
滿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陳如海一顆心忐忑不安,可等他再看到齊梟睜眼時,就看到他眼瞳裡籠罩的烏雲似是一下子就被風颳走,他一雙鳳眸閃爍着奇異的光彩。
“喬御醫,朕這病你先不要張羅出去,朕自己會處理好的。”
他說話的聲音就又恢復成以前那般鏗鏘有力。陳如海一聽,一顆心像是往無邊的深淵裡沉了下,他不知道齊梟在這短暫的片刻裡經過怎樣的心裡掙扎才能恢復如初,但他這個太監總管是真的希望新帝和皇后可以一起安享盛世的。
喬御醫退了下去。
齊梟又擡眸,目光看向陳如海,“陳公公,你也下去傳朕的話,如果朕身邊有人把剛纔朕昏迷的事情傳出去。朕一定會誅殺他們九族的。”
“喏。”陳如海心情複雜的應下後,便起身要離開寢殿。
他走到門口往回看時,卻發現齊梟整個身子鬆垮的斜躺在牀榻上,整個人染上了一絲悲壯的氛圍。
陳如海搖搖頭,無奈的嘆了氣,這才起步離開。
夜深時,青晨剛聽完春荷的稟報,說青雪已經被顧雲瑾休棄,趕出了顧府。這時就有宮人稟報說齊梟擺駕往她這邊來了。
她連忙帶着春荷到殿門口迎駕。齊梟在牀榻上躺了有大半日,整個人稍微恢復了些後,纔來見青晨的。
他剛走到椒淑殿的殿門口,廄廊上高掛着的羊角燈將站在殿門口迎接他的青晨照得一清二楚,他甚至可以看到她嘴角邊揚起的溫柔弧角,他眼神瞬間一黯。
“以後別出來迎接我了。”齊梟幾步上前,習慣性的牽住青晨的手。青晨微皺了皺眉,齊梟的手異常冰涼。
齊梟似乎也是反應過來了,將牽着她的那隻大手一收,轉移青晨的注意力道,“小白今天乖嘛?你爹他什麼時候出宮的?”
“小白看着好像很喜歡我爹,只要我爹在,他也不會哭鬧的太過分。我爹他在你來之前纔剛剛出宮去的。”
齊梟徑直的在貴妃榻上坐下,也沒有去理會其他的目光,伸手又將青晨一拉,讓她坐在他的腿上。兩人氣息相近,齊梟看她的目光裡便有着化不開的寵溺。
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我這兒子啊,除了他剛出生的那天不哭鬧以外,每次只要我抱他的時間一長,這小傢伙就要扯着嗓子拼命的哭。你說我們父子兩該不會是不對盤吧。”
青晨的注意力已經完全的被齊梟集中到小白身上了。
“小白不喜歡你,那是因爲你這個當爹的總是要跟他搶娘,把他抱去給乳孃照顧。”青晨用開玩笑的口吻取笑齊梟。
齊梟兩隻大手將她緊圈在懷裡,意味深長的說着,“我這個當爹以後肯定是搶不過這小傢伙的。呦呦,趁着小白還小,我得多霸着你些。然後你就看在我這麼可憐的份上,你也對我稍微好些嘛。”
都被他折
騰得早上都下不了牀了,這要是還對他好,齊梟肯定直接黏上她,她估計很長一段日子都要在牀榻上度過了。
青晨嗔怒的向他翻了個白眼。
齊梟厚着臉皮又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呦呦,我明天得出宮去見白祁一趟。”
“你也讓我跟你一起去吧。”青晨想拿着自己爲齊梟配置的藥去問問白祁,“之前給你配得解藥都沒有效果,我們師徒在一起研究下,說不定就能製出治好你病的解藥。”
齊梟用自己高挺的鼻子來回摩挲着青晨的鼻子,動作溫柔親暱,“你改日再去見他吧。我明天去見他是有一些事關我們兩個國家的要緊事情要和他商談的。你去了也無聊。”
青晨看到齊梟臉上的表情驀的凝重嚴肅起來,不像是因爲吃醋纔不讓她去的。
她便也沒有執意要明天去見白祁,只囑咐他這次厲楠或許也混在隨行的使臣團裡,他去見白祁一定要多帶些人去。
齊梟一一的應下她囑咐的話。等到晚上,青晨迷迷糊糊就快入眠時,她隱約的聽到齊梟在她耳畔邊低喃的聲音,“呦呦,要是我哪天不在了……你和小白該怎麼辦啊?”
青晨在睡夢中長臂一伸,將齊梟反手抱住,無意識的輕喃着,“你不跟我們母子兩在一起,你還想去哪裡?”
她話一說完,嘴脣輕扁了扁,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白日。
白祁在乾寧宮裡看着醫書時,一大隊身穿飛魚服的侍衛氣勢洶洶的衝進了他住的庭院。白祁聽到聲響,剛要使人出去查看,殿門口齊梟一身深藍的繡祥雲紋的長袍出現在門口。
“你們幾個負責伺候你們國君的人先退下去。孤有事要和你們國君密談。”
齊梟霸氣的擲下話來,他身後幾個御林軍微威風凜凜。
白祁將手上的醫書放下,冷冷的擡眸對身後的幾個侍衛說道,“你們先退下去吧。”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卻沒有人主動離開房間。
齊梟身後的那幾個御林軍便動作整齊的拔劍,伺候白祁的幾個侍衛這才退了下去。他們一走,齊梟的人將白祁住的屋子團團圍住,不讓人靠近。
“你這個大忙人今日能到我這裡,還真讓我受寵若驚。”白祁語氣慵淡。
“白祁,孤這次是來求你幫忙的,你醫術了得,幫朕看下朕的身子可還有的救。”齊梟走到白祁面前,俊美的臉龐上神情莫測難辨。
白祁眼睛微眯了眯,齊梟身邊有宮中的御醫還有青晨。有他們在,他還讓他來治病。齊梟該不會……
白祁心中馬上掠過一個可能性。
雖然他心裡對齊梟也沒有什麼好感,但礙於青晨,他還是願意幫他看看病的。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白祁放下手上的銀針,冰冷的眼眸裡多了一些複雜的感情,“齊梟,現在你們的孩子還那麼小,呦呦以後的日子恐怕就要難過了。”
這話的意思……
齊梟脣角抿了抿,苦笑,“果然如我想的一般。白祁,既然事情已經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我們合作吧。我幫你奪回皇帝該有的實權。你掌權後,看在你和呦呦師徒的情分上,以後多多幫她吧。”以前他意氣風發,想滅了晉國。現在事情有變,他的計劃也得稍微改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