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許傾城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他這麼愛自己,怎麼會跟自己鬧脾氣呢?
這幾天,她也一直在反思自己,會不會是自己真的太過分了,而他只是太擔心自己的安全,所以才生氣呢?
只是……
可能習慣了都是陸行之讓步低頭,所以這次讓她去低頭,似乎覺得有些彆扭。
不過翠姨這個時候說:“男人有時候也是需要哄的,太太,你要麼看在陸先生這麼愛你的份上,就讓他一次,去哄哄他吧。”
翠姨說完,抿着嘴笑了笑,和藹可親得讓許傾城沒辦法拒絕。
而許傾城心裡本來就動搖了,去哄也不過是需要別人一點推動而已。
現在翠姨這麼一說,她就果斷地點頭答應了。
“翠姨,那你幫我看一下靜好。”
“嗯嗯。”翠姨連連點頭,一臉的高興。
許傾城起身,朝着陸行之走了過去。
坐在遠處的某人其實一直在注意她們這邊,這會兒看到許傾城站起來朝着自己走過來了,別提心裡有多高興了。
只是,心裡再高興,表面也還是不會表現出來的。
他仍舊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等着許傾城越來越近。
終於到了離他只有幾釐米遠的地方,許傾城低聲問他:“你生氣了嗎?”
“沒有。”
嘖嘖——
這語氣,還說沒有。
許傾城心裡也偷着樂,不過她還是主動靠了上去,然後抱住了陸行之的一隻胳膊,對他說:“對不起啊,那天晚上……是我太沖動了。”
事後仔細想想,他說得有道理。
自己那麼不管不顧地跑去歐洲那邊,先不說危險不危險,對徐懷鬆的病情,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再者,後來她打電話過去問,那邊的醫生說,有個男的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有人去醫院照顧徐懷鬆了。
這個人,應該就是陸行之吧。
只是,他做了這一切,卻什麼都沒有告訴自己。
許傾城想想,心裡多少覺得內疚的。
“我知道你是爲了我的安全着想,只是當時我太擔心了,所以……”
她的話還沒說完,陸行之就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
他在她耳邊說:“傻瓜,我們之間,還說什麼對不起?”
“可是是我太沖動了啊。”
“沒關係的,不管你對我做什麼,都沒關係的,只要你待在我身邊,好好的就可以了。”
聽到她一開口就是‘對不起’,陸行之的心裡立刻痛了一下。
低頭認錯這種事,怎麼可以她來做呢?
兩個人想要長久地相處,的確是需要有一方不斷地退讓,另一方懂得感恩。
但是陸行之希望,長久退讓的那個人,是自己。
而他對許傾城,甚至是不希望他感恩。
在他的心裡,總覺得她跟着自己受了那麼多的苦,已經很不容易很不容易了。
那邊正跟靜好玩着的翠姨看到他們兩人已經抱在了一起,偷偷地笑了起來。
這兩個人啊,其實都是因爲太愛對方了,所以纔會那麼在意很多事情啊。
方行和蘇蔓生之間,表面上看去是好了,可實際上,卻是一觸即發。
誰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觸碰到那個點。
尤其方行的父母,根本就不敢出現在醫院。
方行也說:就當我求你們,不要來。
蘇蔓生現在的情況還不穩定,她在夜裡做惡夢的時候總是含糊不清地囈語:救命!救命!
每每那個時候,方行的心就很痛很痛。
可是,他不能代替蘇蔓生去承受這些,他除了眼睜睜看着蘇蔓生痛苦之外,只能陪着她一起痛苦。
這一日,蘇蔓生又做噩夢了,大叫着從夢中驚醒。
方行就守在牀邊,在她驚坐起來的那一瞬間,緊緊地把她抱在了懷裡,一邊摸着她的頭,一邊對她說:“蔓生,別怕,我在,我在這裡。”
蘇蔓生瞪着大大的眼睛,滿腦子都還是十年前車禍發生前的那一幕。
她雖然睡在牀上,蓋着被子,可是整個人都是冰冷冰冷的。
方行自然也感覺到了她身上的冰冷,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她緊緊抱着,“蔓生……蔓生……”
除了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之外,方行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麼。
過了許久,蘇蔓生從終於從噩夢中回過神來。
她轉了轉眼珠子,然後開口,聲音十分沙啞:“方行,我夢到閔皓了。”
方行的心裡‘咯噔——’了一下,說不上來那到底是什麼感覺。
也許是痛,也許是難受,又或者是——心寒。
可是不管何種感覺,他都忍了下來,沒有做聲。
蘇蔓生繼續說:“我夢到閔皓回來了,他來找我,問我爲什麼跟你和好了?問我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問我……忘了十年前的那場車禍嗎?”
“你……跟他說過什麼?”
蘇蔓生一開始沒回答,只是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到後面,在方行的一再追問下,她才啞着嗓子說:“我曾對閔皓說,這輩子絕對不會原諒你,這輩子絕對不會再回到你身邊,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最後四個字簡直就跟晴天霹靂一樣,狠狠地劈在了方行的頭上。
那一瞬間,方行也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哪裡是說過的話啊,這根本就是對自己下的詛咒啊!
所以——
蘇蔓生,你給自己下了這樣的詛咒的時候,心裡該有多恨我呢?
方行不敢想象,也不敢問,他除了苦笑以及心裡默默地承受痛苦之外,只能緊緊抱着蘇蔓生。
大概每一場感情,都要經歷很多很多的磨難,最後才能修成正果吧。
上天一定是覺得自己和蘇蔓生經歷得還不夠多,所以纔出了這麼多的難題爲難自己吧。
不過沒關係,自己不會再放開這個女人的手,這輩子,都絕對再也不會!
——
時隔三天,蘇蔓生忽然從醫院的病房消失了。
那個時候方行只是出去接個電話,因爲看蘇蔓生睡着,怕吵到她,所以纔出去接的。
前後加起來還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回來蘇蔓生就不見了。
問了醫院的醫生護士,有人說看到蘇蔓生穿着病服出去了。
方行當即大發雷霆,憤怒地質問醫院的工作人員,爲什麼病人穿着病服也可以自由出入醫院。
被他質問的那個工作人員當場就嚇懵逼了,蒼白着臉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後來還是陸行之和趙維時趕過來,才勸住了這個因爲蘇蔓生失蹤而徹底失去理智的人。
“你跟她們發火有什麼用?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蔓生!你這是在浪費時間!”
方行臉上的神情十分嚇人,認識他這麼多年,陸行之和趙維時這是第二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第一次,是十年前,蘇蔓生出車禍的那次。
過了幾秒,方行扭頭就走。
趙維時本想跟上去的,但是陸行之攔住了他,“讓他去吧,他肯定是去找蔓生了。”
“這麼沒頭沒腦地找,找得到嗎?”
“要去哪裡找,他心裡比我們有數。”
趙維時想了想也對,然後就說:“那我先回去了。”
“家裡有事?”
“差不多吧。”他也苦笑了一下,一看就知道他跟林相思之間的矛盾,還沒徹底解決。
陸行之倒不是幸災樂禍,只是忽然之間覺得很欣慰。
當初看着他們一個個都把心愛的人找了回來,自己和許傾城之間卻不能穩定。
而現在,自己和許傾城,終於穩定下來了。
——
方行是不知道閔皓的墓碑在哪裡的,他打電話去問了木木,一開始木木不肯說。
後來經不住他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打過去,木木終於鬆了口:“我幫你去看看吧,如果蔓生真的在那裡的話,我會幫你把她帶回來的。”
但是方行說:“木木,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當我求你。”
有生之年,從未有求於人。
方行的語氣讓木木心驚不已,同時也終於放下了最後的那一點戒備。
之所以戒備,是怕方行傷了蘇蔓生。
可是當方行說出那句‘當我求你’的時候,木木就知道,這個男人,大概真的就是全天下最愛蘇蔓生的那個人了。
一個男人肯爲了你對別人低頭,除了因爲愛,沒有其他的解釋。
木木把閔皓墓碑的地址告訴了方行,他便直接驅車過去了。
蘇蔓生果然在那裡,安安靜靜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墓碑上的閔皓,一臉溫柔的笑,看上去還那麼鮮活。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蘇蔓生頭都沒有回,直接說:“方行,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這裡來的。”
當時方行手機響起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睡着。
方行拿着手機轉身走出病房的瞬間,她便睜開了眼睛。
也許是鬼迷心竅,也許是心結難解,於是就從醫院偷偷離開,來了這裡。
不過蘇蔓生心裡清楚,以方行的性子,一定會找來的。
不管木木告不告訴他地址,他都能找到這裡來。
“其實在閔皓還活着的時候,我很想很想帶着他回來臨城,很想讓你看看他,因爲我想讓你知道……真正愛一個人,應該像他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