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洗手間走出來的錢峰,眉心微微皺着,坐下後,還刻意嗅了嗅手和西裝外套。
靠在沙發邊的宮奕陽,看着錢峰一臉嫌棄的動作,‘撲哧’一聲,忍不住笑了。
銀鈴般的笑聲,更映襯出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讓錢峰很不爽,他冷冷瞥了眼,眼神間充滿了警告:小東西,你再笑笑試試?
陽剛的錢峰,板起臉來,那氣勢可不是蓋的。
果然,宮奕陽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往宮祁貄身邊一靠,安靜了。
錢峰這才把注意力移向宮祁貄那方,他手法熟稔,三兩下便幫奕宸穿好了尿不溼。
錢峰見此,忍不住笑了,慵懶地往後一靠,聲音有些漫散,“貄哥,什麼時候,你也晉升成中國好奶爸了?”
顯而易見的調侃意味,宮祁貄並不急着搭理,而是把兒子緊抱在懷裡,一邊輕拍着他的小屁屁,一邊逗弄他的小臉蛋。
片刻後,悠哉悠哉道:“看你這一臉輕鬆,警局那邊搞定了?”
提起這個,錢峰纔想起重要事情,臉色一轉,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對宮祁貄說道:“貄哥,有件事……想向你幫忙?”
宮祁貄換了個姿勢,把兒子放在腿上,玩弄着他軟綿綿的小手,眉毛一挑,看向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
錢峰“嘿嘿”一笑,直蹦主題,“你能不能收留我一週,我不想回家,我只要回家,我媽肯定找下一個對象讓我去相親。”
他一想到自己的母親,整個人一個頭兩個大,難道母親就這麼想抱孫子嗎?
宮祁貄脣角一勾,奇怪問道:“難道就沒一個女人,你看得上?”
錢峰的性格,他多少有些瞭解,據他說知,這麼久以來,錢夫人介紹他的相親對象,都已經十隻手指頭數不完。
錢峰摸了摸寸頭,遲疑着,“這個嘛……”
他細細一想,腦海裡居然蹦出那個女警的模樣,還重重複復地閃晃着。
心猛地狂跳了一下,他被自己的反應嚇到了,剛想走上前和宮祁貄說話,卻被宮奕陽誇張的叫嚷聲停住。
小東西雙手呈交叉狀,眼裡眉間都是濃濃的嫌棄,“錢……錢叔叔,你別走過來。”
錢峰沒反應過來,愣了下,傻傻問道:“怎麼了?”
宮奕陽嫌棄的目光,反反覆覆掃了他一遍又一遍,一臉認真,“你身上,有一股很臭的屎味。”
一片烏鴉從頭頂飄過……
錢峰的臉色,由怔愣轉變成惱怒,眉心緊緊揪在一起,看着宮奕陽的目光異常犀利。
對面的宮奕陽,此時此刻還不知道‘死期將近’,誇張地捏住鼻子,抗拒地連退數步。
錢峰大手一抓,直接把小小的宮奕陽抓到自己身邊,用力把他往自己身上蹭。
宮奕陽嚇到了,卻不忘捂着鼻子,緊張大叫,“錢叔叔,你這是幹嘛呀?快放開我!”
小小的身影兒,一下子成了欲要逃跑的八爪魚,張牙舞爪地掙扎着,手腳並用想把高大的錢峰推開。
可他這個小不點,豈是錢峰的對手。
錢峰三兩下,就把他的小胖腿抓住,甚至是把他抱到沙發那邊。
宮奕陽整顆腦袋被迫埋在錢峰懷裡,圓圓的臉蛋被擠成橢圓形。
他亦不知是真假,相當絕望大喊,“ohno!我快被薰死了。”
“臭小子,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流眼淚。”錢峰覺得這樣還不夠解氣,大手湊近他的胖腰,撓起癢癢來。
“啊……哈哈……哈哈,不要,不要撓!”宮奕陽難受地大笑着,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這個大塊頭的對手。
在爸爸懷裡的小奕宸,看着哥哥和錢叔叔玩得這麼高興,咿咿呀呀地笑了起來,甚至還揮動着手腳,顯然十分高興。
宮祁貄低頭看着自己可愛的小兒子,滿足地笑了。
**
女子監獄。
陰風陣陣,婆娑的樹葉被風一吹,“唰唰”地響動着,搖曳在灰色牆壁的樹影,亦如鬼影,眼看耳聽的此景,挺磣人的。
監獄裡,頭頂的一角天窗,讓涔白的月華撒了進來。
落在牀角那個女人的臉蛋上,接近蠟黃色的皮膚,看起來越發憔悴。
裴子琦眉心緊緊皺着,眼睛緊閉,雙手一直緊握着牀單,額角涔出點點冷汗,她乾涸的嘴脣微張,依稀能聽到她在吶喊着什麼。
“不,不要……不要過來!”
夢裡,殷素素化成可怕的厲鬼,身穿一襲紅得磣人的紅衣,披頭散髮,那張臉就像死時模樣,發腫發白,她眼神陰暗,眼白充血,那雙塗着丹寇的手,愈漸拉長,長長的指甲滴着血。
那漫無邊際的血,一直順着指尖留下。
殷素素一步又一步,往裴子琦那方走去,面部猙獰,聲音更如鬼音,“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步步後退的裴子琦,一直往後躲,當背脊碰到牆壁時,她更是絕望,看着愈漸走近的殷素素,她只能瘋狂地大叫。
“不要過來……啊!”
終於,就在殷素素那雙恐怖的手就要卡在她的脖子時,她猛然乍醒。
驚恐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吸着空氣,整個人打着驚顫,數秒後,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又在發噩夢。
她瘦小的身子緊貼在牆角,渾身發冷,她只能用棉被緊緊裹住自己,看着天窗的月光,冷得寒人,冷得皎白。
這時候的裴子琦,完全沒有昔日的模樣,小臉蠟黃消受,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嚇人。
這一年多來,她過得很不好,每夜夢迴,重重複復都是發着殷素素化身厲鬼找她索命的夢。
她依稀感覺,殷素素的冤魂總在這個狹小的牢房裡,陪着她,一到她睡着後,就嚇唬她。
想及此,她害怕地嚥了咽口水,越發覺得背脊發涼,她緊了緊棉被,又摩挲着手臂。
許久後,她躺了下來,想繼續睡覺。
卻發現,毫無睡意,她重新坐了起來,緊靠在牆壁,擡頭看着窗外的月光,一直到天明……
晨光薄暖,如星如線點點涔進牢房。
裴子琦視線有些模糊,感受到陽光照在身上,她恍恍惚惚擡起頭,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又過了一個晚上。
但她的不適感卻沒有得到緩解,一夜難受,她只覺得渾身被兩股力量拉扯着,身子一半是熱的,另一半又是冰的。
腦袋更是沉得離開,裡面的神經似乎都扭曲在一起,是不是抽痛一下,令她發麻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