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越辰看着身後的警察,原本如水一般平靜的面龐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開始掙扎,想要掙脫開把他束縛在椅子上的手銬腳鐐,想要離開警察的視線,躲進一個沒有光、沒有人的角落。
只可惜這些掙扎太徒勞,只覺得越是用力綁的越緊,越是想逃卻越是墜落。
終於劉越辰放棄了,他不再亂動,但是身體依舊緊繃,肌肉的線條在身體上像是層層疊疊的山峰,粗大的青筋像是一條蛇一樣盤遍他的全身。
許瀾在這之前,本以爲這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劉越辰已經走出陰影,沒想到的是,他高估了以精神疾病患者的自我調節能力。
本就脆弱的劉越辰,在經歷又一番的折磨凌虐的之後,意志基本上被完全摧毀,現在只要在他的心中吹一口氣,就會引起一陣狂風驟雨。
“讓他們走啊,他們不能在這裡,我會死的。”
劉越辰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有點讓郭俊措手不及,但是憑藉他的經驗,他知道一定是警方做過什麼放不到檯面上的事情。
郭俊緩緩接近劉越辰,輕輕撩起他的衣服,他身上還有未痊癒的點點疤痕,有的雖已痊癒,但是卻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
“我也不問你們這傷是怎麼來的,你們出去吧。”
“繼續在這裡待下去,只會讓病人唯一一個健康的人格徹底崩塌。”
四名警官面面相覷,都在等待着鄒警官下達指令。
鄒警官也是爲難,面前就坐着一個多面惡魔,有的時候乾淨的像一張白紙,有的時候卻殘暴的殺起人來,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作爲一名警察,之前由於同事的受傷,情緒激動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但是這麼多年的生涯還是在他心中種下了保護普通人的種子。
他怕劉越辰突然變身,比利突然出現,再次發生傷人事件。
郭俊看到他們幾個在遲疑,既不走,也沒給出迴應,而劉越辰還在繼續哭着咆哮,他的心情也急了起來。
“去門口等吧,有事我會叫你們的。”
“快去!”
鄒警官沒有說話,一擺手就帶着另外三個同事走出了屋子。
“好了,他們走了,你現在可以放鬆下來了。”
“許律師呢?許律師在哪裡?”
警察離開後劉越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許瀾,因爲到現在這個時候,許瀾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郭俊從劉越辰面前讓開身體,好讓他看到站在遠處的許瀾。
許瀾聽到劉越辰的呼喚,也走了過來,蹲下身子,和劉越辰保持一個高度,聊了起來。
“感謝上帝保護着你,可以讓我再次見到你。”
“你看着還是那麼的可靠,那麼的完整。”
有好長一段時間,劉越辰沒有在意識正常的情況下見到許瀾了,許瀾蹲在他面前,給了他無比的安全感。
“你知道嗎?這些天我一直都在做夢,但是感覺這些夢好奇怪,特別的真實。”
劉越辰繼續講述着這些天他的感覺。
由於藥物的作用,劉越辰這些天持續的遊走於半夢半醒之間,以至於自己都不知道看到的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有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在海邊,高高的太陽曬得沙灘格外溫暖,自己在沙灘上赤着腳,無憂無慮的奔跑着。
當他還在享受的時候,突然天色驟變,烏雲密佈、狂風呼嘯,一道刺眼的雷霆掃過地面,他在尖叫聲中場景又變成了冰冷的囚室。
而出現做多的場景則是,許瀾幫助他到達了人間聖地,到達了最接近神的地方。
當他響應神的召喚,準備升入天堂的時候,伴隨着巨響,大地開裂,山巒崩塌,比利突然從地下伸出一雙手,把他拉入無盡的深淵。
就這樣,劉越辰在無盡的循環中,度過了渾渾噩噩的幾天。
“小辰,放心,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許瀾故意把“出事”兩個字說的特別重,說的時候還不忘用眼睛偷瞄一下身邊的郭俊。
說完,許瀾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站起身來,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劉越辰,我現在要給你注射一種藥物,讓你全身放鬆。”
他看了看許瀾,通過眼神詢問許瀾是是否安全,在得到了肯定的回覆後,他閉起眼睛等待着藥物注射。
“放心吧,這種藥物不會讓你睡着,也不會讓你纏身幻覺,只是讓你放鬆心情,等下可以更好地配合我。”
藥物通過吊瓶,一滴一滴進入劉越辰的血液之中,剛開始劉越辰的眉頭還微微皺起。
等到10分鐘之後,向兩道深溝一樣的眉頭舒展開來,面部也不再緊繃,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我要開始了。”
郭俊轉過頭跟許瀾打了一聲招呼,便開始了治療。
坐在椅子上的劉越辰被叫醒,眼中帶着絲絲笑意。
郭俊拿出胸前的鋼筆,在劉越辰眼前左右晃着,而劉越辰的眼珠也一直跟着鋼筆移動。
在確定了劉越辰沒有失神後,郭俊開始描述起了畫面,一個安詳又甜蜜的世界。
在那裡有明媚的陽光,一望無際的草原,空氣像是被水洗過一樣乾淨,每次呼吸都是小野花的香味。
劉越辰騎着馬在草原上縱情馳騁,那裡的太陽永不落下,那裡永遠沒有黑夜。
“當我叫到醒過來的時候,你要清醒。”
“現在你汗流浹背,你有點累了。”
“你下了馬,躺在一片花叢中,微風吹着蒲公英從你的身上飛過,七彩的蝴蝶一直與你翩翩起舞,不知不覺,你睡着了。”
果真,劉越辰看起來睡着了,他被郭俊催眠了。
現在,郭俊要做的就是重塑他的意志,堅定他的性格,讓他在心理上有能力和比利一決雌雄。
郭俊繼續描述着場景,當劉越辰醒來後,身邊圍着各種各樣的動物,有安心吃草的鹿,有凝視遠方的狼羣,還有臥在樹蔭下的雄獅。
奇怪的是,這些動物完全和諧相處,誰也不會去打擾誰,整個畫面都是那麼的恬靜。
劉越辰站起身,想要回到馬上繼續前行,當他站起來的時候,所有的動物都聚集了過來。
他坐上那匹棕色的駿馬,那些動物也隨之而動,全部跟隨在他的身後。
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劉越辰身騎駿馬,腳踏青草,向着太陽的方向跑去,動物們也全部在其身後。
這一刻,劉越辰儼然就是名副其實的百獸之王,所有的動物都聽他的召喚,他感到此時此刻就是勇氣和智慧的結合。
劉越辰越跑越接近太陽,越跑越充滿力量。
突然,太陽又黃色變成了橙色,又變成了紅色,劉越辰越來越熱,胸也越來越悶,自己已經快要無法呼吸。
這時,太陽睜開了眼睛,比利詭異的笑容出現在了太陽上,他張開血盆大口,滿嘴倒鉤的尖牙想要吃掉劉越辰。
“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啊!!!”
任憑郭俊怎麼叫劉越辰依然沉浸在夢境之中。
劉越辰的身體一直在抽搐,嘴脣發紫,臉上也沒有了血色,豆大的汗珠滲出額頭。
他的脖子扭曲着,臉上的表情也猙獰的駭人,此時此刻,好像已經到達了劉越辰的極限。
“快,快推藥把他弄醒。”
郭俊一聲令下,潘宇飛和那兩個護士衝到劉越辰的身邊,可是那兩個嬌小的女護士哪按得住這麼一個大男人。
由於劉越辰一直在動,潘宇飛的針頭根本找不準位置。
“快來幫忙啊!”
許瀾也衝了過去,同時大叫着,讓門口的警官也進來幫忙。
終於在多人的合力之下,潘宇飛順利將藥物推進劉越辰的身體,他也慢慢恢復了平靜。
“劉越辰出事情,你就完蛋了。”
許瀾看着虛弱的劉越辰,指着郭俊的鼻子,呵斥着他。
不過,郭俊依舊淡定,不緊不慢地說着:
“都在我的控制之下,不要怕。”
許瀾馬上就想回敬郭俊的話,但是到嘴邊的話還是被他嚥了回去。
現在還不是時候,還不能讓郭俊知道自己正在調查他的治療項目,但是今天的一幕總是讓許瀾覺得不安。
這還只是第一階段的剛開始,劉越辰就已經有了這種反應,如果到了第二階段,劉越辰會不會就真的迷失在了自己的意識裡,再也出不來。
屋裡靜悄悄的,迴盪着呼吸聲,所有人都看着劉越辰希望他可以快點醒來。
天色越來越暗,天邊的最後一縷陽光即將消失,所有人都焦急萬分,就在潘宇飛去開燈的時候,劉越辰終於恢復了意識。
“劉越辰,你看到了什麼。”
“比利,整個世界都是比利的,他要吃了我。”
“求求你們了,不要再把我送回那個世界了,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
此時此刻的劉越辰,滿面的沮喪無助,這個世界好像真的再也沒有他值得留戀的人和事,他現在只要擺脫痛苦,都已經願意放棄生命了。
“今天辛苦大家了,三天後再過來,這是藥物,每天睡前吃一粒。”
郭俊的話預示着今天治療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