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看了眼陳曦。哼哼,少年,你是不是應該給姐一個解釋。
陳曦則瞪了眼馮子昂:“歇歇吧,你!欄杆沒砸夠腦袋是不?”
馮子昂正想反脣相譏,腦子一陣暈眩,直接影響了他語言技能的發揮。
許多看了眼,沒動容。大概是輕微腦震盪吧,不到讓她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心中咯噔的地步。
輪到馮子昂拍片子了,陳曦扶着他進去。因爲電競選手頭暈了,感覺隨時要跌倒。
陳曦把人送進去纔出來,繼續在金屬門外等待。
許多怕他擔心,安慰了小男友幾句,應該沒有大問題,大概是頭皮血腫跟輕微腦震盪。
陳曦卻笑着摸了摸她的頭,解釋道:“你別聽他胡說八道。盧文婷是我以前的同學。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暑假時我約你在咖啡館見面。你讓我過去打個招呼的那位,就是。”
許多翻白眼:“記得,我還記得人家是美女學霸,一堆的榮譽。我看報紙時都心驚膽戰。”
陳曦笑了起來,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沒有我家多多好,只有多多才讓我有心動的感覺。”
許多忍不住笑了起來,揶揄道:“你的心什麼時候是不動的啊。”
陳曦呆滯了。
許多樂得不行。少年啊,姐可是寫小說編劇本的人,論起說情話的原創力,姐妥妥秒殺你好不好。
陳曦有點兒面上掛不住,輕輕捏了下她的臉。許多立刻撒嬌般抱怨起來:“我的臉變大了都是被你捏腫的。”
陳曦被她軟軟糯糯的嗓音撩的心像有隻小貓爪子在撓。他深深地看了小女友一眼,抓着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揉搓。
金屬門開了,馮子昂有氣無力地喊陳曦進去扶身嬌體軟的他老人家。
許多趕緊搶回自己的手。每次一被他揉搓手,總覺得整個人都被揉搓了一樣。好污啊,好羞恥!許多還沒臉抱怨。小男友不過是牽了牽她的手,所有的污全是她恬不知恥地腦補出來的。
許多糾結的不行。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可她又搞不清楚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唉,從未談過戀愛就是這點兒不好。所有的知識全是理論,缺乏實踐指導。
馮子昂已經拍好了片子,但報告現在還拿不到。得等半個小時,拍片子的技師有三位,值班診斷醫生卻只有兩人,需要時間。
片子倒是現場就打印好了。陳曦先扶着馮子昂帶着片子回急診室給醫生看,等過半個小時再過來拿報告。
急診室裡又是一堆人等着。大夫花了一刻鐘看完了手上的病人,才接過馮子昂的片子。
他把片子擺在桌旁的白板上看了看,給影像科打了個電話,初步診斷是頭皮血腫跟輕度腦震盪,建議留院觀察。
正交代着情況,那麼內科急診室衝過來一個小護士,有人割脈自殺,要求急會診。
外科醫生跟他們做了個“稍等”的手勢,急急忙忙奔過去,一路走一路抱怨:“好好的,折騰個什麼勁兒。”
還在春節假期,醫院只有值班醫生護士,本來就人手嚴重不足。這時候來自殺的病人,真心是挺不招待見的。
最崩潰的是一堆人忙前忙後各種想方設法,好容易將人從鬼門關搶回頭。人剛清醒沒多久,又掙扎着了結了自己的生命。那時候之前一堆忙乎的人感覺真像是被人往嘴裡硬塞了什麼。
這要求會診分病人情況估計還挺嚴重。大夫過去了十來分鐘還沒回來。後面等着看病的人都急了,有人甚至開口罵道:“不想活就去死好了,專門浪費我們的時間。”
看看,你的生命,在別人眼中,其實連幾分鐘都不如。
許多無聲地爲那位自殺者嘆了口氣。
她看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跟陳曦說了聲,她去拿片子報告吧。
陳曦大概是覺得許多跟馮子昂待在一起會尷尬,又不好將朋友一個人丟下,只好同意了。他擔心女友會迷路,還再三強調了路線。
許多哭笑不得,她路癡也是有條件的好不好?哪裡至於到這種地步。
走在醫院的走廊上,聞着熟悉的來蘇水的氣味。許多有種茫然的恍惚感。其實醫生是個非常奇妙的職業培養過程。她從頭到尾只幹過三年臨牀醫療,卻對自我身份的標籤依舊是醫生。
她頭痛地揉了揉額頭,拒絕讓自己繼續想下去。日夜顛倒的生活她真的不想再要了。解決不了休息的問題,就是再放不下也要放下。
畢竟無論什麼,都比不上她自己這個人重要。
片子報告剛剛打出來,醫生簽好了名,是那種獨具一格的醫生體。
許多拿着報告往回走,快到急診通道時,她驚訝地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昊昊。
他正站在內科急診室門口焦急地張望,腳上的鞋子只有一隻。
許多趕緊跑過去喊他:“昊昊,你怎麼在這兒?”
昊昊臉上滿是驚惶之色,一見許多就哭了起來:“小娘娘,我媽媽喝了安眠藥。”
許多腦子猛地“轟”了一下。上輩子她隱約記得也有類似的事情。但具體是哪一年,在哪裡發生的,她早就沒印象了。
上輩子她讀高中以後,徹底進入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狀態。家裡人這些事也不會跟她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說。
許多努力回想關於這件事的片爪只鱗。
上輩子,堂哥許帥似乎是與人有曖昧,夫妻倆鬧離婚。然後堂嫂吞安眠藥自殺了。
許帥一下子淪爲衆矢之的,好像許爸也過去勸他了。
當時許多聽說後感覺這堂哥也太渣了,這對家庭傷害該多大啊。
現實生活中,因爲男方出軌而真正離婚的夫妻寥寥無幾。後來許帥兩口子在衆人的勸說下又複合了,並且看上去夫妻感情還不錯。許多還以爲夫妻倆雨過天晴了。
等到許多工作以後,許婧因爲寶寶上學擇校的事情,跟許帥聯繫比較緊密,才知道了部分當年的內情。堂嫂喝的安眠藥除了兩顆是真的,其他的都是複合維生素片。
許多:o__o“…好吧,講究策略是重點,真拿命去拼那就是徹頭徹尾的蠢貨。生命對每個人可都是隻有一次啊。
堂哥跟堂嫂感情出現問題的根源在於周公之禮不和諧。不和諧的原因則是堂嫂將夫妻生活作爲一種手段。如果堂哥沒有按照她的意思去處理某件事,她就拒絕讓丈夫碰她。
用堂哥的話來說,感覺跟那啥一樣,還要花代價交換。靠!你不讓老子碰,以爲老子真稀罕呢。
許婧告訴許多的時候,許多整個人都呈現出斯巴達狀態。堂嫂真心想當然了。
想想看,一個長的跟林志穎一樣風格的陽光帥哥,經濟地位尚可,受過高等教育,談吐幽默;那簡直就是伴侶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嚴防死守四面八方各路妖精的對象。
他真心不會缺女人。
你跟他玩x冷待遇?
好吧,許多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總而言之,堂哥在這件事上是渣。但你要說堂嫂無辜,許多即便身爲女性也無法全然贊同。
至於後來的複合。許婧也說了,堂哥告訴她,兩人根本沒有復婚,只是看在孩子還小的面子上,繼續住在一起而已。
倘若許婧沒跟許多說,許多真心一點兒也沒發現。每年拜年時,那都是幸福和諧的一家人啊。
唉,日子都是自己過。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麼多女性,其中不乏事業有成,社會地位高的人,妥妥以大房精神殺四方。沒聽徐帆志得意滿“反正我們家的是男人,不吃虧。”
醫生完成了急會診,把人送過去洗胃。手腕上的口子已經包好了,外科急診大夫慶幸道:“這虧得割了靜脈,要是動脈一刀子下去,也不用送這兒了。”
內科大夫搖搖頭。醫生當久了,是昏睡還是昏迷,看兩眼就能估摸清楚。他非常懷疑這一瓶的安眠藥裡頭究竟有幾顆是真的。不過服藥自殺,催吐洗胃是必須的。
堂伯跟堂伯孃都是滿臉驚惶。兒子突然間要跟媳婦鬧離婚的事,他們也知道。堂伯甚至還狠狠揍了一頓自家兒子。這好日子才過了多久?非得作妖作死,就不能安生太平下去嚒。
兩人跟着出來時都沒注意到許多。還是堂伯孃找自家孫子,纔看到許多把孩子安放在急診走廊的藍椅子上,拿自己戴的圍巾給孩子裹着只穿了襪子的腳。
老兩口都心酸,要不是這個小孫子察覺到不對,直接衝下樓攔出租車。等他們兩個老的散完步上樓,小孫子就要成沒孃的孩子了。
許多看着堂嫂被推出來就想嘆氣,洗胃的滋味有多難受。
許多以前在急診輪班時曾經遇到過一個喝農藥自殺的農婦,搶救回來以後淚流滿面:“早知道這麼難受,我就不喝藥了。”
氣得她丈夫掉頭就要走人。
這時許帥也匆忙趕到了醫院,見狀沒好氣道:“就兩顆藥,安眠藥要憑處方買。這藥還是我媽吃的。只剩下兩顆了。”
許多好想堵住堂哥的嘴巴啊。這麼一說,顯得這個丈夫無比的冷酷無情。
內科大夫卻表示,現在誰都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從其他地方弄了一整瓶安眠藥過來的,還是穩妥點兒好,洗胃吧。
許多攬了下驚惶無措的昊昊,安慰道:“沒事的,你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你看,有這麼多醫生呢。他們肯定能夠救回你媽媽。”
開過年才九歲的小男孩依然面色驚恐。
陳曦久見許多不回,伸頭出來看。見她蹲着,正跟個小學生模樣的男孩子講話,便走過去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許多無奈地扯了扯嘴角,該怎麼說呢。碰上自家親戚大過年的自殺。
陳曦摸了摸她的頭,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是安慰道:“別擔心,會沒事的。”
他看了眼小男孩腳上裹着的圍巾,正是許多今天圍在脖子上的那一條,明白雙方絕非簡單的萍水相逢的關係。他家小女友是個非常愛惜東西的勤儉姑娘。這條圍巾並不廉價,她還是很愛護的。
堂嫂被送過去洗胃了。堂伯孃這纔有心情過來管自家的孫子。她抱着還不到十歲的孫子,忍不住就掉了眼淚。
許多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堂伯孃。大概是因爲上輩子這件事並沒有造成特別嚴重不可收拾的後果,許多並沒有特別強烈的感情。她只是有些無奈,這都是些什麼破事兒啊。
陳曦有點兒擔心許多,怕她難受,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位阿姨應當是她的親戚,他不敢在阿姨面前對許多過於親暱,害怕他的小姑娘回家會捱罵。
堂伯孃也沒精力多招呼許多。許多借口還有點事情,先走了。她覺得自己作爲晚輩待在那裡的話,會讓堂伯一家更加尷尬。
陳曦通過急診病房的護士長,給馮子昂請了位臨時陪護,帶着許多先走了。他將圍巾脫下來圍在許多的脖子上,笑道:“光想着人家了,也不怕自己脖子冷。”
許多道了謝,一路都沉默不語。她不想爲此而影響了心情,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這個時候還微笑。
陳曦攬了下她的肩膀,將她靠近自己,小聲安慰道:“別難過,別擔心,我以後肯定不會做讓你傷心的事情。”
他不知道始末,可從女的自殺,男的過來說這種話也能咋摸出個大概。肯定是男的在外面惹事兒了,而且事情還不小。否則誰沒事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許多不好說他誤會了,只好勉強笑笑:“你說的噢,到時候可別食言而肥。”
陳曦拿小指頭勾住她的,笑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他的小姑娘總是惶恐不安,他就多給她安全感,讓她不再害怕。
陳曦覺得交往以來,他家多多一直處於一種不知所措的狀態。這種狀態不僅僅是因爲她沒談過戀愛,更源自於她似乎並不太習慣來自外界的關心。
她知道如何與作爲朋友的他相處,卻不曉得該怎樣對待身爲男友的他。
陳曦自己也是戀愛新手。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想要一股腦兒將所有的好都送給對方,這非常正常。但是他的小女友不一樣。她似乎連將自己的好塞給他都搞不清楚該如何操作。
陳曦不知道的是,在許多既往的概念中,男性只分爲父親、弟弟、朋友、熟人跟陌生人這幾種。
她給每一種人都制定了對應的相處模式。當有人超出這些範圍,她就不知所措了。
如果是既往,面對這樣的人,她採取的策略是小心翼翼地遠離。但現在她決定好好談戀愛了,她不能躲開陳曦。她沒有經驗供自己參考,只能絞盡腦汁去查資料,笨拙地照搬別人的戀愛套路。
別人說戀愛要跟着感覺走。她害怕自己的感覺是錯覺。
於是呈現在陳曦面前的是這樣的場景,他的小女朋友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她只會傻乎乎的整個人都攤開在他面前。你想要什麼,我只有這些,統統拿走都沒關係。
至於回報,不用不用,你高興就好了。
在她的潛意識裡,索取始終是件極爲羞恥的事。平常在其他事情上,她可以用理智去控制自己的舉動。但一到了發乎本心的時候,她的理智無意識間就敗給了既往的慣性。
陳曦既欣喜於女友對他小心翼翼地露出了柔軟的肚皮,又心疼她這種完全不把自己當成一回事的態度。
他有點兒無奈,在其他人身上出於本能的反應,到了他家多多這裡,卻必須得經過反覆地摸索探尋練習。他沒能找到很好的解決措施。當下,他唯一能做的是就只剩下反覆跟他家多多強調她有多好,對自己又是多麼的重要。
並且,在做這些的時候,他還得小心注意策略。萬一讓女友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她會更緊張更挫敗更沮喪,更加不知所措。
年前有兩天,她甚至隱約流露出畏葸想退縮的情緒。
有天晚上兩人打電話時,她還不斷跟自己道歉說對不起。她實在太糟糕了,跟她談戀愛一定很辛苦吧。請他原諒。如果他煩了的話,可以直接說,真的沒關係。
她說的語無倫次,努力壓抑着聲音裡的顫抖與無措。陳曦隔着電話,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快要哭了。她是那麼的害怕會成爲別人的累贅,害怕到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不再存在。
那天晚上,兩人說了好久。陳曦從一開始的寬解到後面轉移話題,繼而唱歌給她聽。最後她終於在電話那頭睡着了。
聽着話筒裡傳來的平穩的呼吸聲,陳曦卻久久難以入睡。他就這麼聽了女友一夜的呼吸聲。大概因爲睡着時的姿態不對,時不時夾雜着幾聲微微的鼾聲。
神奇的是,他的心中並不焦躁,而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平靜。他還有點兒小驚訝,喲,原來多多睡覺也是會打呼的,真好玩。他感覺對自己女友的瞭解又進了一層。這種瞭解帶來的欣喜抵消了交往中發現問題引發的疲憊。
第二天,兩人默契的,誰也沒有提前一晚的話題。兩人繼續努力地學習實踐着如何談戀愛。
陳曦覺得,他的第一次戀愛實在是富有挑戰性。他骨子裡是個極爲好強的人。任何事,一旦他決定做了,就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
談戀愛,也是一樣。
許多好笑於小男友的可愛的孩子氣舉動。她想年紀小到底是年紀小,平常表現的再成熟穩重,依然脫不了骨子裡的天真。還拉鉤上吊。
賭咒發誓的比比皆是,又有多少人堅守諾言到最後了呢。也許在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真心的。只是世界由物質組成,物質的本質就是運動啊。
永遠到底有多遠,誰又會變成神仙呢。
她在心底無奈地嘆氣: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這世間,又有什麼是絕對不會變的呢。
許多不想跟男友爭辯這些。現在說出自己真正的觀點,簡直無異於直接指着滿心赤誠的男友預示他將來肯定生出異心。她得作成什麼樣,纔會幹如此不過腦子的事情啊。
且活當下,縱使將來世事不盡如人意,曾經有過的美好也勝過一張暗淡的白紙強。
她對着自家的男朋友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陳曦暗地裡鬆了口氣。他在心中告誡自己,慢慢來,總能一步步地將他家多多悲觀的心態糾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