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 許家父母是當事人周邊相關人士中最後知曉的。當然,準確點兒講,許爸還不知道。他這個禮拜一直在出差。2003年的網絡還不像十幾年後一樣WiFi遍地,許爸成功地被屏蔽在了信息以外。許媽平常雖然用電腦,可她要麼是工作, 要麼是對着電腦看淑女講堂, 從來不看各種無聊的八卦消息。電腦是學習工作的工具, 哪裡能隨便用來玩。
許媽直到今天中午在單位食堂吃飯, 被同爲工勤人員的一位同事指桑罵槐地說了一通諸如養女不教是禍患,女孩子一定要檢點之類的話。她聽着這含沙射影的,覺着有些不對。許媽是個丁是丁卯是卯的性子,立刻放下筷子讓對方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辦公室主任見勢不對, 趕緊將她拉到自己辦公室, 給她看了那個已經被屏蔽掉, 但她離線保持下來的帖子。
許媽這才知道,她家的老二,又搞出幺蛾子來了。
那兩段視頻, 第一段許媽沒看出有什麼特別不妥的。鄉下孩子,赤腳跑的都有,沒條件讓他們講究腳有多金貴。許多就看着她家老二不懂事, 非得踩人家小陳的腳,結果人家小陳不讓踩,兩人就鬧了起來。許媽看的一陣頭痛,這多大的姑娘了, 怎麼還是沒皮沒臉,做出來的事情一點兒也不雅觀。
許媽完全沒有往男女tiao情方面想。她是個生活圈子極其簡單,又過的相當辛苦的人。一般農戶閒暇下來,還會聚在一起打個牌什麼的,許媽則是連摸牌都不會。生活中最常見的男女在桌底下你踩我一腳,我蹭你一下的勾搭手段,她都沒有機會親眼見。
讓許媽最難堪的是第二段視頻,大姑娘家,兩個奶奶晃來晃去像什麼話。以前就老大,跟她奶奶一個樣,屁股像磨盤,前面鼓成小山,一點兒不像個小姑娘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生過小孩呢。現在這個老二怎麼也這樣了,而且變本加厲。許媽被這晃盪的兩團肉刺激的眼睛珠子生疼。她都完全顧不上下面的照片什麼的了。
先前嘲笑許媽的工勤,藉着給辦公室主任送報紙的機會又敲門進來了。見了許媽正在看的視頻,這人笑得不懷好意:“哎喲喲,真是看不出來,老許還能養出這麼個顛顛的丫頭來。”
許媽原先還在羞惱,一聽這話,怒火立刻找到了發泄點。她冷笑:“喲,原來你沒長啊。你家孩子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啊。”
那工勤一直跟許媽有些矛盾。她自覺是做內勤的,乾的都是掃地抹灰端茶遞水的細緻活,跟許媽這麼個天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菜婆子不能比。可偏偏幾位領導都對許媽另眼相看。特別是辦公室主任,單位組織出去旅遊,回來她還給許媽帶紀念品,看的這工勤眼睛珠子都要往下掉。這好容易逮着了機會,哪裡能不刺一刺。
她跳起來喊:“誰沒長,誰長了也不至於這麼晃來晃去的顯擺。還沒生小孩吧,晃盪着給哪個吃奶啊。”
這話連辦公室主任都聽不下去,出言呵斥了工勤:“小王,你怎麼說話呢!”
許多則是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把人扇的半邊身子都歪了過去,她也不甘示弱:“喲,經驗很豐富嘛,你這是給多少人吃過啊。”
工勤雖然長得瘦小,論起打架撒潑卻是一把好手。她立刻跟許媽撕扯起來。辦公室主任又是勸又是嚇,她沒料到這兩人矛盾已經大到這份上了,一時間竟然完全壓不住。還是單位的大領導,吃過飯回自己辦公室休息,途經此處,聽到動靜,伸頭看,才控制住了形勢。
小王一見大領導來了,立刻收手,做出悽風苦雨的模樣:“主任啊,您可得給我做主。這李琴跟個瘋子一樣,上手就打人。”
許媽冷笑:“打的就是你這張茅坑裡頭出來的臭嘴。”
小王嚷起來:“就興你女兒不檢點,還不讓人說兩句了?sao裡sao氣的,跟幾個男的勾勾搭搭,一看就不是正經人,裝什麼貞烈啊。”
許媽氣得又要衝過去打她。辦公室主任立刻勸下許媽,呵斥工勤:“小王,你這張嘴,真是討嫌。”
許媽冷笑:“什麼勾勾搭搭。那個男的是我家女婿,就等着我家女兒到年紀領證。”
小王嘲笑:“這好幾個呢,烈女不嫁二夫,你家女兒許給幾家人啊?”
這句話算是徹底得罪了辦公室主任。什麼叫烈女不嫁二夫啊?一看這工勤腦殼就不清楚。辦公室主任就是二婚。這頭一個過不下去,難不成還綁在歪脖子樹上拖死自己。
辦公室主任冷笑:“移花接木懂不懂,拼圖懂不懂。算了,跟你解釋什麼費勁的。說了你也不明白。人家李琴,我一講她就清楚,照片算什麼,能動手腳的地方多了去。”
小王不肯放棄,又嚷出了那段紅紅的獨白,挖苦道:“哎喲,十幾歲的小姑娘,什麼yin道,變成女人,清楚的很嘛。難怪你家姑娘還能寫書,這經驗也是十足了。身體寫作啊。”
大領導聽的尷尬不已。他既然已經□□來,就不好中途撒手撂下。可聽這兩個女的吵架,他又頭疼的慌。
許媽總算逮着了反擊的機會,嘲諷道:“科學知識懂不?我家女兒學得多,學校裡頭老師教的好,知道生小孩是怎麼回事。總比有些人,以爲小孩是從鞋子裡頭蹦出來的強。我家女兒就曉得,踩兩腳,懷不了孩子。”
這是工勤自己曝出來的一樁事,大概用意是爲了自己少女時代是多天真無邪。她一直到結婚都不懂生小孩是怎麼回事。
大領導勸了幾句,不輕不重的,各打了五十大板,算是了結了此事。
許媽掃視圍觀過來看熱鬧的人,揚高了嗓子喊:“我家老二成績好,長的好,對象好;遭有些烏眼雞犯紅眼病了。不遭人妒是庸才。我家女婿跟親家都曉得是怎麼回事。兩家子人一起心疼老二還來不及,不會讓有些髒心爛肺的人看熱鬧的。想看戲啊,自己回家去。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還拾掇不乾淨,跑人家地頭指手畫腳,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然後,她就挺直了脊背,雄赳赳氣昂昂地回自己的菜地了。
辦公室主任跟工會主席感慨:“人家李琴沒念過什麼書又怎樣,人家一有機會就看報學習,覺悟有點兒也不低。”
工會主席跟着點頭:“能養出三個成器的小孩子,能沒兩把刷子嚒。”
被單位幹部讚美了的李琴同志,其實心中燒着一團火,簡直五內俱焚。她嘴上說的漂亮,內心深處卻惴惴不安。那張帖子在她腦海中不斷回放,氣得她心口疼。這個老二,怎麼就不能安安生生地好好上學,非得一樁接着一樁出事。現在小陳就是嘴上不說,年少情濃嚒,等過個幾年,看人家心裡頭疙瘩會不會越長越大。誰願意自己老婆是人家嚼舌頭的話資啊。
許媽想打電話給老二,狠狠罵這個不省心的女兒一頓。可看看天,老二還在上課,只能忍下。然後她一個電話撥了老大,把這個大女兒先給訓了一頓。妹妹發生這麼大的事,她是死人啊,都不曉得跟家裡人透個氣。
許婧被母親罵得狗血淋頭,一直沒敢吱聲。她是大姐,不跟家裡大人講,的確不該。可當時,她也說不清楚爲什麼,誰也沒有想到要跟父母通個氣。大概是因爲這不是什麼光彩事,本能地想瞞着家長。又可能是因爲,潛意識裡,他們不曾指望父母能夠幫上什麼忙。
許媽罵累了,才放過老大。
許婧默默地掛上了電話,疾步覺得生氣也沒有任何難過的情緒。她將手機收回口袋,推着治療車去給病人做護理。
旁邊有個小護士,見了她就冷笑:“喲,不愧是一枝花,怎麼穿都□□,玲瓏有致啊。”
許婧漠然得掃了她一眼,推着車子從她身邊過。小護士擡腳絆了一下,治療車上的漱口杯飛了好幾個下去。許婧也沒耽擱,直接摁着小護士到牆上,抓起卵圓鉗,夾着紗布往她嘴裡塞:“嘴臭的這麼厲害,得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口腔護理吧。你放心,一起實習的,我幫你佔科室這個便宜。”
小護士被卵圓鉗戳的牙花子都出血了,大聲尖叫。護士長正在病房給病人掛水,聽到聲音跑出去,一人兜頭一巴掌,都拍到一邊去自我反省。
許多的事情,拜這位小護士所賜,整個科室現在無人不知。之前許多跟許寧到醫院給上晚班的姐姐送過飯,大家都認識了許婧這一雙優秀的弟妹。護士長還跟許多討教過學習方法,想回家教育小升初的女兒。
跟許婧吵架的小護士,是另一所衛校的,也是找人託了關係進來實習。她想留下來,家裡託的熟人話裡話外又是名額有限的意思。這人一直就將同樣學歷但明顯更討科里人喜歡的許婧視爲了眼中釘。她看來看去,沒覺得許婧技術上成績上哪裡比自己強。要真說有什麼優勢,就是許婧生的漂亮,給人印象分高。
每次科裡的老師誇他們三姐弟生的好,白白淨淨,跟三個玉人一樣。小護士在邊上聽了就磨牙。她跟自己媽說了。她媽不以爲然,漂亮的都不安分。大醫院要注意影響,不願意要私生活不檢點的人。她讓閨女盯好了許婧的私生活,說不定就有大收穫。
結果許婧沒出事,她的妹妹卻鬧出了這麼一樁大新聞。小護士立刻亢奮了。這姐妹連心啊,妹妹都這樣,姐姐還能檢點到哪裡去。
小護士忙不迭地四下宣揚。看看,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她看了都替許婧痛心疾首,都替他們家害臊。
作者有話要說: 爲虎作倀的女性從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