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婧勉強擠出兩個字:“沒事兒。”
許多哪裡能放心的下, 她怕她姐是傷口感染了。雖然她人在醫院工作,按常規來說口子應該能處理好。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打開敷料看一看裡面,許婧擺了擺手,示意她別折騰了。
許多給她姐兩邊的胳膊都紮了針, 足三裡在小腿上不方便, 就沒有下針。
許寧今晚有事回父母那邊的家裡去了。陳曦擔心許多一個人照應不過來她姐,晚上乾脆歇在了許寧的房間裡。
入睡前, 許多又給她姐測了次體溫, 這回大約是退燒藥跟鍼灸共同起了效果, 體溫現在已經降到了三十八度三。許多長吁一口氣,給她姐用溫水簡單擦了擦, 換了乾淨的睡衣。她姐出了一身汗, 要是這麼溼噠噠地睡了,肯定又要再一次受涼。
許多給自己定下鬧鐘, 夜裡三點鐘時起牀給她姐量了次體溫。她怕吵醒了姐姐,這回用的是電子體溫計,測量結果顯示體溫有點兒回升, 是三十八度五。她沒有采取什麼新的措施, 只能繼續觀察,等早上起牀再說。
小黑黑死活不肯回自己的窩裡睡覺,這會兒還趴在兩人的牀尾, 睡得四仰八叉的。許多嘆了口氣,趕緊合上眼睛。今天雖然是禮拜六,但她也還是要忙碌上一整天的。
早上六點鐘的鬧鐘把人準時喚醒了。許多伸手試了下她姐的體溫, 還好,已經不怎麼燙了。她姐還在睡着,許多又量了一回體溫,溫度果然降下來了,變成了三十八度。估計今天再吃一天藥,大概就能恢復了。
許多靜聲屏氣地下了牀,穿好衣服。小黑黑也被驚醒了,跳下牀,去衛生間噓噓了一回。許多幫它擦乾淨,讓它進屋看護着許婧。她叮囑道:“黑黑乖啊,姨姨要難受的話,黑黑得去廚房找媽媽。媽媽給黑黑留門。”
小東西“嗯嗯嗚嗚”着,又趴到了許婧身邊躺下。大花貓虎虎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自己叼着墊子丟在牀腳,趴了上去。
許多簡單洗漱了一下,轉到廚房時,發現陳曦已經醒了,正在熬粥。
他轉身看到許多,笑着指指電飯煲:“再過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你姐現在怎麼樣了?”
許多嘆了口氣:“體溫已經降下來了。不過我覺得我姐今天起碼還得躺一天。”
陳曦點了點頭:“那行,一會兒,打給電話給她舍友,讓她幫忙請個假吧。”他琢磨着,今天家裡沒個人恐怕不行。可他們今天都有課啊,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在家裡看護一下許婧。
許多也在犯愁。雖然她姐看着是要好了,可家裡沒個人總是不放心。萬一病情又反覆起來,豈不是會有危險。
陳曦打了個電話給家裡,要是阿姨沒什麼事,今天就請人過來幫一天忙。電話是陳母接的,她一聽是許婧病倒了,立刻心疼得不得了。哎呦,那個小姑娘,斯斯文文瘦瘦小小的,這病起來可怎生是好?
陳母問兒子有沒有送人去醫院看過,醫生都怎麼說。
陳曦笑着安慰他媽:“你放心吧,多多給她姐看過了,也吃了藥。現在體溫差不多正常了,就是怕病情反覆。家裡沒人我們不放心,就想請阿姨過來幫忙照看着點兒。真沒有其他事情。”
陳母這才放心下來。
米粥熬好以後,許多喂她姐喝了碗米湯。
許婧嗓子還是火燒火燎的疼,不過總算有點兒力氣了。她表示自己沒事兒,睡一覺就好。許多臨走前又幫她背部颳了痧排寒氣。給她姐掖好被腳以後,她才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家門。
陳曦安慰她:“沒事兒,別擔心。阿姨已經出發了,大概半個小時就能到。”他把鑰匙留給了傳達室的大爺,拜託對方幫忙轉交。
等到中午放學以後,得知大姐生病的許寧也沒在學校吃飯,跟着許多和陳曦一塊兒回了家。可沒等他們拿鑰匙開門,門就先開了。讓他們吃了一驚的是,開門的人竟然是陳母。
陳曦詫異道:“媽,你怎麼過來了?”
陳母笑了,幫他們拿拖鞋,嗔道:“我怎麼就不能過來。家裡又沒事,我不放心婧婧,就過來看看。”
許多姐弟倆連忙跟陳母打招呼。陳母笑着摸了摸她們的腦袋,招呼道:“快進來吧,我不會做飯飯還是阿姨跟你們媽媽燒的。”
這下子姐弟倆更驚訝了,兩人面面相覷。就是不想驚動許媽,他們纔沒給家裡打電話的。
許媽剛好端着一盤子炒好的菜出來,看到他們,笑逐顏開:“都快去洗洗手,馬上上桌吃飯。”
陳母朝許媽笑:“哎喲,辛苦了辛苦了,親家母,還是你能幹。”
許媽自豪道:“這不算什麼,從小幹慣了活兒。”
她今天沒什麼事情,就去了一趟單位,收拾了幾樣蔬菜給這邊送過來了。結果到樓下傳達室想讓人幫忙轉交的時候,看門的人卻笑眯眯地說:“喲,辛苦了。來看你們家老大啊。您請上去吧,小陳家裡人已經拿了鑰匙過去了。”
許媽當時心裡頭特別不舒服。她沒有這邊房子的鑰匙。倒是個外人能拿着鑰匙進門了。可當着不知情的看門老頭的面,她只能笑笑,拎着東西上了樓。卻不料,按了門鈴以後,過來給她開門的不是她以爲的陳家保姆,竟然是陳曦的母親。
這麼一來,許媽的心情又熨帖了不少。自家老大生個病,小陳的媽親自過來照應,這說明什麼啊?說明陳家還是把他們家放在眼裡的。
陳母看到許媽手裡拎着一堆新鮮蔬菜,還以爲她是許多給喊過來的,連忙道:“哎喲,親家母。你平常這麼忙了。這邊我來看着就行。你看看這些孩子喲,還要再折騰你。”
許媽哪裡好說自己壓根不知道老大生命的事情。陳母已經在彙報情況:“剛纔又吃了藥,躺下了,給量了體溫,已經恢復正常了。”
許媽只能連連道謝,這點兒小事還要麻煩親家母跑一趟,哪至於呢。
陳母笑着拉過許媽的手:“親家母,我不瞞你。我沒養過女兒,見着婧婧跟多多,就喜歡的不得了。還是你會教養,你看這三個孩子,都是聰明乖巧又懂事。我真巴不得能有個這樣的女兒。”
許媽心道,行了啊。我家老二還沒進門心都歪到你們家去了。這你還吃着碗裡看着鍋裡,連老大也扒拉着管你叫媽不成。
好在陳母帶過來的一堆給許婧補身體用的東西緩解了許媽心裡的不快。用許媽的話來說,這不是花多少錢帶多少東西的問題,這是心裡頭看不看重的原則問題。
心情暢快了的許媽立刻開始收拾屋子,擇菜準備午飯。她動作利落的,連幹了十幾年家政的保姆都自愧不如。許媽心裡頭鄙視,這種家政阿姨都是假把式,幹出來的活還入不了她的眼呢。這花拳繡腿的,也就是糊弄混弄親家母這種一問三不知的大小姐闊太太。
陳曦悄悄把他媽拉到陽臺上,小心翼翼道:“媽,多多她媽媽性子有點兒急,說話有的時候不是太在意。那個,您多包涵着點兒。”
陳母莫名其妙:“多多媽人挺好的啊,很爽快。我跟你說啊,原來咱家阿姨買菜時一直都被人坑了。要不是多多媽說,我們都不知道。”
陳曦默了一下。好吧,自家母親的個性,說不定他丈母孃得意洋洋地炫耀的時候,他媽還跟聽故事一樣聽得津津有味,保不齊還會追着問:“這樣啊,後來呢?”
這樣也好,起碼這兩人起不了爭執。
許寧默默地看了他媽一眼,沒說話。許媽登時心虛不已,趕緊訕笑又回了廚房。昨晚許寧回家後,才知道他媽做了兩個月的心理諮詢後,就自作主張停掉了。虧得他們還以爲她一直定期做着心理諮詢,這錢省下來幹什麼去了?不用說,他們也清楚。
許爸當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雖說農村慣例是兒子繼承家產,同時承擔贍養父母的責任。但自從許家搬到城裡,經濟相對寬裕以後,他跟妻子的共同家庭支出裡頭就有一項是每月給岳父母三百塊錢。不是他的三百塊比人家值錢,而是李成除了每年過年時拿出一千塊錢給老人外,平常都是一毛不拔。農村不比城裡,日常開銷基本都是自給自足,兩個老人,並沒有太大的額外開銷。
就是老丈人平常要吃藥,妻子拿着他的醫保卡給老人刷藥,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家和萬事興。做到這份上,他一個當女婿自認問心無愧了。
退一萬步講,李琴要是覺得每個月三百塊錢太少,想要加錢,那你直說啊。偷偷摸摸停了心理諮詢,省吃儉用貼補孃家。他這個當丈夫的,還真是喪盡天良,十惡不赦啊!
許寧回家以後知道了這件事,只說了一句話:“媽,你打算讓我在寧老師面前怎麼說?”
許媽嚇得身子瑟縮了一下,沒敢再吱聲。她當初覺得自己又沒什麼,生活好,家庭好,工作好。就連給她做諮詢的醫生也說了她狀態好多了,可以適當延長諮詢的間隔時間了。她都好了,幹嘛還要去浪費錢。這一趟趟的,錢出的她心口疼。
許爸冷笑:“你那天都要拿刀砍人了。”他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但也就是轉瞬而逝的念頭。因爲妻子一直定期做着心理諮詢,家裡頭情況也是越來越好,沒理由反而不如以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