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至極的許爸直接拍案而起, 冷笑道:“買什麼房啊, 老子租房住一輩子無所謂。你也不用煩這個心,兒子跟我姓,不是你們李家人。買不了房子討不上老婆, 丟不了你們李家的人。你回去吧,省的委屈了你。”
許媽彷彿被五雷轟頂,一下子就傻眼了。前面丈夫跟她商量買房的事情, 她本以爲離婚這一茬就過去了。沒想到一直到現在, 丈夫還心心念念着要離婚。
許爸一點兒也沒停下來的意思, 指着許媽道:“回去吧, 回你的李家去。現在就可以走,你不是想拿着錢借給你們家李成麼,去吧。你有四萬塊錢呢,多麼了不起。起碼有三個月的時間, 你爹媽你弟弟弟媳婦還有你那寶貝侄子侄女兒, 肯定都會對你笑臉相迎, 都誇你有出息有能耐。就是不知道這四萬塊錢支撐完三個月以後怎麼樣。反正你們李家是豪門大戶, 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花完了錢, 你去賣血賣腎吧,總能再換回來一點兒。死了以後也不必再愁有沒有墳山拜祭。人都死了, 講那些虛的幹嘛, 一個棺材還要好幾千塊,不如省下來給你侄子侄女兒多買兩件衣服。”
許媽被他說的眼淚直往底下淌,整個人哆嗦的不成樣兒。
許爸也不理睬他, 房子照買,不買這錢放着發黴啊。大不了先預支下兩個月的工資獎金,反正春節後一個月還會發一半年終獎。他看也不看妻子一眼,丟下一句話:“不用你煩神。我們許家的事情以後都不勞煩你費心了。你還是好好回去照應你那寶貝弟媳婦吧。她可是給你們李家生了寶貝孫子,是你們李家的大功臣。你跪在她面前舔她的腳都是應該的。”
許媽徹底崩潰了,嚎啕大哭起來。
許寧到父母房間拿指甲器,剛纔他跟他姐逗小黑黑玩時,發現小東西的趾甲長了。原先家裡有小黑黑專用的剪趾甲器,但把小黑黑打包給陳曦帶回家時落在他姐的房間裡了。大姐觀察了一會兒小黑黑的小爪子,表示一般的指甲器就行。
小黑黑立刻轉頭看舅舅。大家全都笑了起來,說這小東西鬼機靈的很,居然都會指派人幹活了。
自覺得到了外甥女兒信賴與期待的許寧同學,開心地抱起小奶狗親了一下,興沖沖地跑上樓去,剛好碰上他媽歇斯底里大哭的場景。
許寧皺着眉頭看他爸,抱怨道:“你跟她還說個什麼勁兒。她這輩子就懊惱的大概就是李強不是從她肚子裡頭出來的。不然她就愈發名正言順了。”
許媽原本哭的傷心,被這麼句混賬話一噎,立刻被嗆得打起嗝來。
許寧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最恨的應該是怎麼不跟古埃及一樣,直系血緣通婚呢,這樣就能保持住他們李家血統的純淨性。這樣也不會讓吳芬一顆老鼠屎壞了他們李家這鍋香噴噴的大米粥。她這麼高貴的血統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兒來,委屈了她。”
許爸都被他兒子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給震住了。他估摸着兒子這回是真氣狠了,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
許寧拿起指甲剪,嫌惡地看了許媽一眼,催促道:“你怎麼還不走,這房子姓許。我們許家已經把欠你們李家的錢還乾淨來了。”
許媽這一回真是天崩地裂都不足以描述她的感受。許寧是她親生的兒子啊。爲了生這個兒子她躲了大半個中國,好容易才偷偷摸摸地生下來了。爲着他,她吃盡了苦頭,費盡了心思。他就是她在許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是她的兒啊。他竟然對她說出了這種話。
她只覺得眼前一黑,軟軟地癱倒在了牀上。
許寧二話不說,直接上手掐人中。許爸趕緊將大女兒喊上樓。許婧嚇了一跳,反而不若年紀最小的弟弟鎮靜自若。
許媽人中都被掐紫了,終於悠悠轉醒。許婧觀察了她的呼吸,又數了脈搏。許多從書包裡翻出聽診器聽了聽心肺,然後問他爸:“她多久沒吃東西了?餓狠了吧。”
陳曦聞聲趕緊拿了小蛋糕跟水過來,放在牀頭上。還是許婧皺着眉頭,將水插上吸管,遞到她媽的嘴邊去。
許媽沒有從兒女們的臉上看到她原本以爲的驚惶無措。他們似乎在她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長大了,變成了一個個冷心冷肺的人。無論是兩個事多能折騰的女兒,還是悶聲不吭的兒子,都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樣子。
她的心中無限苦澀,她含着淚看一臉漠然的許寧。房子還買不買,當然得買。能怎麼辦呢,當媽的就是上輩子欠了兒子的,這輩子就是來還債。不然老輩人爲什麼說孩子都是討債鬼呢。許媽有種類似於獻祭般的無奈。誰讓她命不好,生了兩個女兒,一個都不知道應該幫幫弟弟。誰讓她嫁進了這麼一戶人家,個個冷心冷肺,有一點兒不知道手足相助的道理。
什麼是親人,親情哪裡是用錢能夠衡量的。
許爸這時候卻已經不肯再讓許媽掏錢了。他執意要趕許媽出門。許媽縮在房間的角落裡死活不肯挪動身體。
許多皺着眉頭離開了房間。她覺得她媽真的是整個人都已經廢掉了。她爸趕她走,她居然只會躲,連反抗都沒有。
許媽則是心中苦成水,淑女講堂上說了,三從四德,出嫁從夫,她丈夫要趕她走,她能怎麼辦。
陳曦攬着許多的肩膀安慰她。許多一副抓狂的模樣,她媽怎麼就永遠講不清楚呢,非得她爸恫嚇她,威脅她,她才能不往死裡頭作。
小黑黑“嗚嗚”叫着,連往虎虎大人身上撲都顧不上了,跳下來蹭着許多的腳。許婧也下了樓,招呼陳曦去打點兒溫水來,得把小黑黑的腳趾甲泡軟了,纔好給它剪。
許多看着她姐,她姐真的是好溫柔。上輩子給寶寶剪指甲,她姐就把寶寶的手含在嘴裡,一直將指甲含軟了,才小心翼翼地給寶寶剪。她那時候倒是個半吊子的準婦產科醫生呢,愣是不敢給寶寶剪指甲。
許寧也不理睬自己的爹媽了。他有種隱隱應對感覺,他爸其實並沒有打算跟他媽離婚。但這就像是核武器,不拿出來震懾一下,有些地方有些人就會作妖。
四個大人圍着一條小奶狗,努力伺候着。小黑黑人越多越嬌,哼哼唧唧的,各種扭來扭去。最後還是姨姨跟舅舅有原則有立場,將那對一看到小奶狗就挪不開眼珠子的爹媽給擠到外圍去了。許婧決定這段時間都讓他們少接觸小奶狗。本來多好的小東西,都被他們給帶歪了。
許多憤怒,原本她養的可好了,全都怪陳曦。太討厭了!以後不讓小黑黑跟他玩兒。
陳曦見自家多多眼巴巴看着趴在許婧腿上的小黑黑的模樣,趕緊討好地笑,湊到她耳邊道:“沒事兒,你姐初七就得上班了。到時候,黑黑還是歸咱們。”
許多嫌棄地瞪他,哼,不要臉!
也不知道許爸跟許媽是怎麼商討的,反正到吃中午飯的時候,兩人相繼下了樓。許爸已經確定下了要買房子,許媽除了四萬塊錢全部掏出來以外,每個月需要額外再拿一千五出來還貸款。
許多覺得她爸這招的確夠狠的。現在她媽每個月得拿出六百塊的兩處房租還有四百塊錢許寧的生活費,這是雷打不動的一千塊錢支出,加上日常生活開銷,再節省,怎麼着也得三四百塊錢一個月吧。現在又來了一筆每月一千五的房貸。也就是說她媽一個月得往這個家裡投進去起碼三千塊。
許媽每個月的工資差不多一千五,剩下的全是她賣菜賣蛋賣蘑菇的錢。許多估摸着,她媽以後一個月手上能餘下來幾百塊錢就不錯了。
許爸聲音冷淡的很:“房子買了還得裝修,從現在起,能省下幾個錢是幾個錢,不然到時候房子到了手上,也沒錢裝修。”
許多微微閉了下眼睛,差點兒沒笑出聲。她爸這回真是絕了,連幾百塊錢的零花錢都不給她媽留下。不過這樣也好。沒錢了,自然她孃家人就得退避三舍了。給李成家送菜的親戚多的是,想必李成也不稀罕她媽種的那點兒菜了。
陳曦這回真是對他老丈人刮目相看。看樣子,能對付你的人永遠是最瞭解你的人,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跟他爸說了在多多家這兩天來的情況,感慨道:“真是對不同的人就得采取不同的策略。我老丈人也精明的很。”
陳父正在曬日光浴,懶洋洋地開了腔:“你老丈人能坐穩他們廠銷售科長這個實權位置,難道真只靠他戰友的面子。你老丈人有他的處世之道。你跟着看看,好好學學。別的不說,跟你老丈人打過交道的人就沒有說他不好的,都誇他是個誠懇好講話的人。”
旁人陳曦說不來,就這麼一樁事,他看他丈母孃也在慶幸他老丈人心軟。平常多看重錢的一個人,這回居然掏錢掏的無比痛快。
許寧也佩服他爸,竟然能想出這招治住他媽。
許爸卻搖頭苦笑:“那是我現在已經能夠跟她玩心眼兒了。”
許多默不作聲,對什麼樣的人才能玩心眼兒。因爲死心,因爲不願意再在對方心上耗費心神。死命拽一個人難,但要管住一個人壓住一個人反而簡單。
許爸嘆了口氣,看兩個女兒:“這房子,房產證上寫的是寧寧的名字。不是爸爸偏心,而是爸爸真沒辦法。要是寫我的名字,將來你們三個平均分,勢必要帶上你媽的名字。只要她覺得這房子是她的,她後面就不知道要招惹出多少是非來。只有讓她認定了這房子是寧寧的,將來要娶媳婦用的,她纔不敢造次。”
許婧沒意見,她名下有一套房早就心滿意足了。她已經成年,還有一年半就能出來工作。父母的錢他們願意給誰花是他們自己的事,她不干涉。
許多也沒想法。多到底,他們三個孩子名下都有房產了,反倒是爹媽還租房住,放到哪兒也說不通。可是沒辦法。房子只能是許寧的,纔可能鎮住她媽,讓她媽不敢輕舉妄動。
上輩子她跟許寧前後腳買房,兩人的房子還在同一條街上。但許媽一直住在她這邊,每天定時去許寧房子打掃衛生照顧起居,但要是有客人,絕對是領到她的房子裡頭來。在她媽潛意識裡,女兒們的東西就是她的。
許多不缺這一套房子,能用一套房子困在她媽,別在跟李家人攪和在一起,她樂意的很。
旁聽的陳曦更是沒話說。開玩笑,他還會讓多多沒地方住。他老丈人願意怎麼來就怎麼來,別連累他家多多受氣受累就好。
許爸當天就跑了一趟城裡,跟原房主抽空見面,看了房子後,當場就簽下合同,付了一萬塊錢的定金。整個過程,連車去車回在內,花了才三個小時。
許多目瞪口呆,原來還真是遺傳啊。上輩子,她買房時,就是趁着午休跑出去總共看了十分鐘,把整套房子看了一眼,就拍板買了。後來被同事朋友戲稱有土豪的範兒,買房子就跟買大白菜一樣。
呃,反正買房肯定不虧。他爸說的地段跟小區名字她有印象。後來本市一所非常著名的小學在那附近辦了分校,學區房的價值就是火箭速度上漲。
許多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少年啊,以後你家娃上小學會省下好多事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