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沐如畫的問話,小玉兒怔了下,才點頭道:“是真的。”
以爲沐如畫在生氣,氣老夫人才剛下葬他們就要離開,正要開口解釋,卻聽沐如畫道:“我和你們一起上路,明日,記得等我。”
小玉兒不解,見她丟下這話便要離開,她忙追了過去,訝異地問道:“五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夫人病逝,據她所指,桑城今年因爲喪事,不打算去參加皇城的蹴鞠大賽了,也沒必要給夢弒月送賀禮。
既然如此,在沐家亂糟糟的時候,她爲什麼還要跟他們一起上路?
沐如畫回頭迎上她的目光,沉默了下,才無奈道:“慕容七七現在這戳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醒來,聽說你們連個像樣的蹴鞠隊伍都沒有,憑什麼去皇城參賽?你道皇城的蹴鞠賽這麼容易混過去麼?”
“那,五小姐的意思……”
沐如畫吐了一口氣,抿脣道:“我……知道她想進入宮廷賽,以後……你們的蹴鞠隊,由我來負責。”
說罷,邁步離了去,再沒有回頭過。
小玉兒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桑城不打算參加蹴鞠賽,但,爲了讓姑娘能進入宮廷賽,五小姐打算親自上陣,陪他們一同前往夢都。
這五小姐脾氣是暴躁了些,但,總歸是個講義氣的。
小玉兒笑了笑,才轉身往膳房走去,端好飯菜後,來到無名的房前。
但,無名不在房中,問了幾個下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他竟和玄王一樣,莫名奇妙失了影兒,不知道去哪裡了。
這兩日爲了守護姑娘,兩人連落日樓都幾乎沒有邁出半步,今日怎麼就齊齊失蹤了?
人究竟去了哪裡?
山頭上,新墳剛纔建起。
不願讓人打攪,沐家的人已經被沐念秦下令遣散,整個後山,如今只剩下跪在墳頭的沐念秦和沐心如,以及站在不遠處的秦風。
喪母之痛,早已經做了好幾日的心理準備之後,今日已不像當初那麼蝕骨,可跪在墳前的沐念秦卻依然兩眼無神,心裡的痛,說不出究竟是爲了母親的辭世,還是因爲那個站在不遠處的男子。
他們明天就要離開,沐如畫從後山回去之前便已向她打過招呼,其實就算如畫不說,她也知道,他們很快就要上路了。
秦風身子尚未徹底痊癒,但已經不妨礙行動,至少,走一段路,或是坐坐馬車,不會有什麼影響。
既然沒有影響,那離開也就成爲了必然。
沐念秦的目光慢慢落在石碑上,看着母親的名諱,心裡說不出的苦澀。
母親大人病逝了,就連她最在意的夫君也要離開,數日之前沐如雲也死了,現在整個沐家,人還是那麼多,可卻總讓她覺得冷冷清清的,說不出的孤單。
沐心如只是跪在一旁,把最後一點冥紙燒完後,她對沐紅邑的墓碑拜了幾拜,才緩緩站了起來。
見她站起,沐念秦心頭一慌,不知道爲什麼,竟很怕她就這樣離開。
擡頭看了她一眼,沐心如的目光正好垂落,與她接觸上。
兩道視線接觸在一起,沐念秦立即垂下眼簾,不願與她直視。
“我們明日要啓程了。”沐心如道。
雖然楚玄遲還沒有正式發話,但東方溟那邊已經傳出了消息,應該就是明日清晨。
“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嗎?”沐念秦指尖微微抖了抖,沒有擡頭,依然看着前方的墓碑,努力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聽說夢弒月那個使者逃了,你們不打算把他追回來再去上路嗎?萬一……”
“就算有萬一,這事也不能耽擱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一趟夢都之行無法取消,夢弒月對七城已經有如此野心,大家暗地裡也都已經清楚了。
但既然這次藥人的計劃失敗,想必夢弒月也不敢公然有什麼行動,至少在她想到下一步的計劃之前,還不會公開與他們決裂。
既然如此,那便先去了夢都,再想接下來如何去走每一步。
夜闌風和步驚華去了夢都那麼久,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他們直到現在還不知道誅仙島那邊是什麼情況,夢都實在是不去不行了。
沐念秦掌心緊握,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也不可能讓他們留下來,他終是要跟她的姐姐離開,如二十多年前那般,人始終不屬於她。
給沐紅邑的墓碑叩拜了幾下,她才站了起來,視線越過沐心如,看着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秦風:“你可有話要跟我說?”
“沒有。”秦風淡淡回道,他已經是心如的人,哪怕過去和沐念秦曾有過夫妻關係,如今也沒有任何糾纏的必要了。
沐念秦的眼底閃過一抹幽暗,隨即笑得無奈:“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必如此冷情?”
未料秦風聞言,頓時臉色一沉,別過臉,再不願多看她一眼。
沐心如回頭看着他冷傲的背影,忍不住道:“我沒有那麼小氣,無需用這樣的方式來向我證明你的忠心,有話便好好說說吧,我不介意。”
說罷,再看了沐紅邑的墓碑一眼,才轉身往山腳沐府的方向返回。
秦風卻追了過去,急道:“心如,我和她無話可說,我陪你一起回去。”
沐心如住了步,回頭看着他。
秦風認真回視她的目光,溫言道:“我心裡有許多話,可所有的話都只想和你說。”
身後的沐念秦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才苦苦一笑,轉身追上了他們。
“那我不和他說了,我與你說。”她看着沐心如,淡言道:“他身子不好,既然現在你願意要他,以後,還請好好照顧他。”
“好。”沐心如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話,目光掃上山腰上,看到那抹修長的黑色身影,她抿着脣,向他迎了過去:“就你一個人來嗎?”
她開口的時候,那道身影還在山腰處,可等她這話說話,他人已經來到她面前了。
無名點了點頭,平靜道:“你知道落日樓現在是什麼情況,楚玄遲走不開,還請見諒。”
“那你……”
“我是替七七來上香的。”他話不多,說完這些,便舉步向沐紅邑墳前走去,往墳前一跪,卻不知道該如何做。
沐心如有幾分無奈,回頭走到他身後,從一旁新建的小石屋裡取來新香和冥錢,交到他手裡:“知道怎麼做嗎?”
無名點了點頭,剛纔有點不知所措是因爲這裡什麼都沒有,他來的時候走得焦急,也沒想起來要帶這些。
過了十幾年飄泊無依的殺手生活,他已經忘了大戶人家奠葬的細節。
接過她遞過來的東西,他掌心凝聚真氣,那幾枚新香便在他掌心的揉搓之下燃了起來。
之後他把冥紙燃起,朝沐紅邑的墓碑叩拜了三下,淡淡道:“七七如今還昏睡着,無法前來給前輩上香,還請前輩見諒。她明日就要和大夥一起離開,等她清醒過後心裡一定會不好受,前輩若泉下有知,便到她夢中與她一見,原諒她的不辭而別。”
無名素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今日能對着沐紅邑的墳頭說出這番解釋的話語,已是出乎其他人的意料。
他是爲七七而來的,這孩子,句句都在爲七丫頭說話。
沐念秦不知道他們這幾個年輕人真正的關係,只道他們夫妻情深,心裡還有幾分羨慕,沐心如卻是清楚的,無名和七七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
可如今看來,這孩子……不管願不願意承認,只怕也真的是動心了。
因爲無名的出現,剛纔三個人還有那麼點尷尬的氣氛,頓時被打破。
沐念秦臉色也總算好看了些,當初喜歡秦風不正是因爲他那看似安靜卻冷得叫人難以靠近的性子麼?其實她是不是真的這麼喜歡他,還是因爲這麼多年來一直得不到他的心,纔會愈加想得到?
或許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男人,從今以後不再屬於自己。
無名上香很快,上完香,說完要說的話,便站了起來,再向沐紅邑躬了躬身,便轉身打算離開。
來去如風,半點多餘的時間都不願浪費,走得如此匆忙,只怕還是爲了早些回去守護想守護的人。
落日樓那邊的主子們,至少今日來給沐紅邑上了香,也算是代表沐初和七七來跟沐紅邑告別了。
他們只是沒想到,在無名前腳剛離開之際,不過片刻,一道玄色身影便已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
他邁着看似緩慢的步伐而來,卻在轉眼間,人已經來到他們跟前。
“遲兒……”沐心如看着他,正要說話。
楚玄遲卻淡言道:“我來給老夫人上柱香,沐將軍,有話,回落日樓說。”
高大的身影在三人跟前晃過,在沐紅邑的墳前停下,看到不遠處那間小小的半人高石屋,他走了過去,自覺從裡頭取出新香與冥錢,在墳前跪下。
上香,燒冥錢,一絲不苟,說不上有多虔誠,但卻至少態度認真。
與無名不一樣,他一句話不說,做完一切便站了起來,轉身離開。
在沐心如他們三人面前掠過時,竟連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
來去,連風都比不上那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