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長庚說她的傷養好了之後就進宮,但實際上,身爲日理萬機的帝王,李長庚不可能在行在耽擱那麼久。
所以江素肩上的劍傷纔剛剛封了口,李長庚在太醫那裡確定過趕路無礙之後,便立刻決定啓程回宮。
離開的時候,雖然江素一再強調自己小腿上不過颳了一下,早就已經好全了,但李長庚卻非要抱着她走。江素略略猶豫,便遂了他的心。
有時只有讓男人覺得你足夠貴重,他纔會越發上心。
因爲人對自己輕易便能夠得到的東西,總不會那麼珍惜。就像在路邊撿到了銀子,第一個念頭便想着如何花掉。可若是自己辛苦一年勞動所得,卻多半都會小心的存起來,不到必要時不願意花出去。
所以光是一味的討好,最多隻會讓李長庚寵愛一時,一旦舉得無趣了,拋棄得也很輕易。
反倒似這般讓他爲自己付出力氣,心思和更多東西,反而能夠讓自己在他心中顯得特別。在這一點上,江素表現得很坦然。
她拒絕的時候是認真拒絕,但李長庚做出決定之後,便也坦然受之,並不做出受寵若驚的姿態來。
“素素似又瘦了。”李長庚抱着她,不由道。
這是自然,江素好容易才調養出一點起色的身子,因了這一次的傷,便又都倒退回去了。失了氣血,要補回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自然就瘦下來了。
江素的容貌本來就是纖長秀致,搭配上嫋嫋亭亭的身材正是相宜。人越是瘦,就越是顯得仙姿邈邈,高潔出塵。
所以這會兒李長庚雖是將人抱在懷中,但一眼看到江素冷冷淡淡的樣子,總懷疑繼續講她留在這山間,她早晚有一日畫作神仙精靈,飛昇而去了。
所以似是試探又似是玩笑的道,“等到回了宮,你該多吃些纔好,養出點兒肉來。”
“妾又不是徐姐姐,怕是要讓陛下失望了。”江素毫不客氣的道。
這話要是給徐玉容聽到,怕不要瘋?須知她生得珠圓玉潤,十分福態。這樣的容貌身段自然得長輩們喜歡,覺得有福宜生養,可是對男人來說,就未免過於豐滿了。只是她就長那個樣子,天生如此,就是想改也不成。
所以徐玉容十分忌諱胖瘦的話題,宮中都已經習慣了。
李長庚聞言也是一愣。因這樣的玩笑話,他是絕不會對着徐玉容說出口的。否則徐玉容必定撒潑耍賴,指天發誓,非要他將這番話收回去不可。
不過他想到徐玉容的身段,跟江素比起來,的確是顯得十分有肉,自己也不由笑了。
其實徐玉容未必胖到這樣的程度,只是這時女子總以纖巧爲美,這宮中的美人就更是如此了。別人都比她瘦,便越發的顯出她的豐滿來。
“也罷,”李長庚笑個不住,“你若是吃成了徐妃那樣,朕可抱不動你了。”
“如此說來,我倒比徐姐姐有福些。”江素道,“其實以容貌論是否有福,委實荒謬。不過是貧寒人家,寄望孩子能吃好吃飽,便覺得是有福氣了。陛下是一國之君,宮裡什麼好東西沒有?若是照這種說法,陛下該是最有福氣的,豈不是要長成個大胖子了?”
說到這裡,自己抿脣笑了起來。
李長庚佯怒,“好啊,原來是在編排朕!”
“這是陛下自己說的。”江素可不會承認。
正說笑間,忽然聽得前頭有人笑問,“陛下和娘娘在說什麼,這般熱鬧。”
江素擡起頭來,原來是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鑾輿所在,赫連轍騎在馬上,英姿勃發,正低頭朝他們這裡望過來。
不知爲何,江素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心虛。不過片刻後便轉爲了惱怒。她跟赫連轍不過見過兩次面,什麼關係都沒有,爲何要在他面前心虛?這麼想着,江素面上的笑意慢慢的斂了起來,就靠在李長庚懷裡跟他對視。
赫連轍卻是與她相反,原本是面色嚴肅,跟她對視了一會兒之後,脣角緩緩揚了起來。
然後他便轉開了眼,不再看她。
而江素也被李長庚送到車上。因爲換了個姿勢,也不能夠看見他了。等到兩人重新坐下來,往外看去時,卻只能瞧見赫連轍的背影了。不過李長庚很快撩起簾子叫道,“阿轍。”
赫連轍立刻打馬過來,就停在鑾輿外面,側身聽李長庚的吩咐。
李長庚轉頭看了江素一眼,含笑道,“這一次多虧了你,素素有話要跟你說。”
李長庚這纔再次往這邊看過來。他脣邊的笑意早消失不見,唯有一雙眸子深深沉沉,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江素微微斂容,低頭道,“多謝赫連將軍相救之恩,妾實無以爲報。回宮之後,欲請陛下置酒道謝,還請將軍莫棄。”
“好啊,你自己道謝,何必要拿朕做筏子?”李長庚笑道,“素素的手藝極好,莫如親自下廚,以表誠意?”
赫連轍聞言笑了一聲,也不聽江素回答,便自顧自道,“那臣就愧受了。”
隨即又道,“陛下,天色不早,該起駕了。”
“走吧。”李長庚扶着江素靠在自己懷裡,避開了傷口免得震道,然後纔開口。
赫連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撥轉馬頭,揚聲令衆人起駕。
江素轉頭看了幾眼,有些好奇的問,“陛下,高總管呢?”高有爲身爲御前總管,時時刻刻都是跟在李長庚左右的,今日竟不曾見到。
李長庚道,“朕命他提前回宮,替你收拾住處去了。”
江素當年住在宮中時,因爲喜靜,住的是西內的絳雪軒。後來李長庚曾經爲她在絳雪軒周圍遍植梅樹,號稱“梅苑”。這十年來她不在宮中,因徐妃忌諱,所以絳雪軒中沒有住過新人,荒廢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