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赫連轍帶頭, 其他大臣最後也都不得不屈服,跟着跪了下去。
江素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她往前走了兩步, 含笑道, “平身。”
李長庚坐在御座上, 心情複雜的盯着她的背影。不知爲何, 他忽然覺得這一刻的江素是如此的陌生, 沒有跟自己相處時的溫柔小意,體貼柔善,而是通神上下都透露出一種鋒銳之意, 令人不敢逼視。
雖然這大殿之中除自己外沒有一個人在看她,但李長庚知道, 江素現在纔是衆人的中心。而自己這個前代帝王, 雖然仍舊坐在御座上, 卻已經被所有人就忽視了。
這種感覺很複雜。
赫連轍圍城的時候,李長庚不止一次希望身邊有個人能幫助自己承擔這一切, 然後他便可以躲起來了。甚至有一段時間,他都想過,如果不是兩個兒子都尚且年幼,或許他可以提前禪位於他們,讓他們來承擔起君王的責任。
他當然知道這種逃避的念頭十分不堪, 但比起自己去面對一切, 李長庚寧願承受後世詬病, 反正那是以後的事, 誰知道以後會如何呢?
然而現在, 當真的有人站出來將一切拿走,他心中卻惶惶然不知所以, 總覺得好像失去了一切倚靠,心中的遺憾悔恨開始冒頭。剛纔他甚至想,若是朝臣們一力反抗,自己或許可以收回成命。然而未等他開口,局勢就已經徹底定下了。
江素並沒有回頭看李長庚,皇位在手,她便開始不客氣的頒佈旨意。
第一,登基大典定在半月之後,禮部主理,務必要安排妥當。
第二,晉封赫連轍爲太師,其餘諸臣亦各有加封,容後討論。城外數萬涼州精銳,併入禁軍之中,其將領亦各有加封。
第三,後宮妃嬪無子者,聽其任去。願意留下的,宮中亦會奉養。
李長庚聽到第三點,未免有些坐立難安。
其實帝王登基之後,前任君王的後宮,總要做個妥善安置。無非是放出一部分,加封一部分,以示恩典。
但因爲江素身份微妙,李長庚的後宮的存在便顯得十分尷尬,很難處理。
其實相較而言,後宮這些女子都不算什麼,終歸江素不可能臨幸誰,所以多半是放還。不願走的養着便是,只要不出來礙事就行了。真正令人爲難的是李長庚。
江素搖身一變成了皇帝,他這個原本的皇帝,身份便有些不倫不類。
因爲此前並沒有這樣的範例,所以他究竟是按照降帝的身份封王,還是降格以皇后的待遇視之?
在今日之前,這一點連李長庚自己都沒有想過。因爲他當時圖的就是一時痛快,再說江素是自己人,他自然不會多想這些。但實際上,等到真的走到了這一步之後,他便發現,這所謂的“自己人”,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江素當皇帝,自然是不可能跟他李長庚仍舊坐在那個位置上一樣。他終究是需要仰人鼻息過活了。
在所有人都等着她說出對李長庚的安排時,江素卻打住了。
對李長庚,她自然是早就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安排,但現在實在還不是時候,不如暫時先放一放。等到她這個位置坐穩了再提不遲。
反正……已經是自己掌中之物,又怕他跑到哪裡去呢?
好在因爲之前要做出禪位給赫連轍的樣子,所以李長庚已經搬出了太極宮,入住不遠處的紫宸殿,算是有了落腳之處,倒也不必擔心江素需要跟他擠在一起。
最後江素要求朝廷今日就張貼皇榜,讓長安城的百姓知曉,現在坐在金鑾殿上的帝王,已經不是之前那一位,而是換成了女皇。
女帝臨朝的第一日,她表現得完全不像是個新手,一舉一動,每一條命令,都讓站在下面的羣臣心頭震顫,同時也他們意識到,這位女皇陛下,比之前的李長庚可要難以糊弄得多。
最後,江素令赫連轍身邊跟着的副將帶人出城,整編軍隊,至於赫連轍,自然被她留在了宮中。
在其他所有人看來,這是因爲江素忌憚城外的軍隊。雖然赫連轍已經主動投誠,但是如果讓他離開,誰知道會不會再次將長安城給圍起來?受過一次欺騙之後,他肯定不會再接受朝廷任何的談判,直接開始進攻。
所以,把人留在宮中做爲人質,讓下屬將軍隊打散,編入禁軍之中,這纔是最爲保險的做法。
就連赫連轍的副將也是如此想,心中對江素頗爲不滿意。但是到了此刻,他也美哦與別的選擇,再加上赫連轍的態度也是如此,自然只能答應了。
下令退朝之後,李長庚追上江素,似乎打算說點兒什麼。但江素直接命人將他送回紫宸宮,然後擡手叫來了赫連轍。
江素將赫連轍帶回了太極宮。
從今天開始,身爲帝王,她就要入住這個地方了。
隨身的東西就在這段時間裡,已經被人搬了過來,可見動作之快。重新收拾過的大殿和臥房,已經全然是江素的地盤,李長庚留下的痕跡,幾近於無。
江素對此非常滿意。
一進屋,江素擺手讓人下去之後,赫連轍立刻撲過來,狠狠將她撲倒在寬大的龍牀之上,咬牙切齒的問,“你早就打算好了要這麼做,對不對?”
“對。”江素坦然的跟他對視。
赫連轍十分挫敗,“爲何偏要如此?今日當着滿朝文武和李長庚的面,我可是面子裡子都丟乾淨了!”
要不是這麼玩兒自己的人是江素,赫連轍絕不可能忍下這口氣。他天生力大無窮,當時若真的要直接衝出皇宮,也並非不可能的事。一旦離開了,到時候事情自然就由得自己了。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江素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