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欽原從金街銀宴出來,一路開車狂奔駛出很遠,車子速度已經抵達極限,夏天的風透過車窗落下的縫隙吹進來,將男人的髮絲吹得高高揚起。
名貴的西裝外套和暗紅色的領帶被解下來,隨意扔在副駕駛位上。
車子在行駛到錢江大橋時,一腳剎車,奔騰的車輪戛然而止。
C市的夏天很熱,熱到能融化一切。
夏天的風也很熱,不僅沒有吹走何欽原心裡的煩悶,密密麻麻的熱氣鋪灑在身體上,反而使他有一團氣鬱結在心裡。
長腿一邁,他走下了車。
背靠車身,摸出一支菸,從褲兜裡掏出打火機,點燃。
香菸嫋嫋升起,吞吐如雲,男人的五官被煙霧繚繞,他深邃的眼眸遠眺錢江,好看的劍眉微微挑起。
筆直的身影被臨近晌午的太陽壓到地上,陽光透過高大樹木的枝幹,在他身上落下斑駁樹影。
男人的臉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不一會兒,車外落下滿地菸灰。
他只是看向遠方的天邊,唐西月滿臉淚痕的模樣卻不受控制的侵佔他的大腦。
記憶中只有她一幀一幀的臉,在無限放大,循環。
煩躁。
掐滅手中的最後一支菸,何欽原摸出手機,時間是十二點半。
手機屏幕停在最近通話頁面上,最近的一通電話,是唐西月的未接來電。
他眉目深深緊縮,修長的手指一滑,落到聯繫人頁面,撥通電話。
手機被接通,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略帶疲憊的男性聲音,“哥,還有啥吩咐,能不能一口氣說完?”
“結果什麼時候出來?”
陸南桑本來在醫院裡忙得不可開交,還被何欽原臨時通知,半路攔截了另一份差事——何家做的一份親子鑑定。
聽着何欽原的聲音單刀直入,他回答的從善如流,“最快今天晚上,結果一出來馬上送到何家。”
急什麼急,這都是需要時間的。
“不去何家,直接送到金街公寓。”
何欽原的話,讓他嚇了一跳,說話聲音小了一些,語氣也帶上了一絲嚴肅。
“你爸派人在這兒盯着,我怎麼給你送到別處?”
“自己想辦法。”
幾個字隨着沒有溫度的聽筒傳過來,電話傳來嘟嘟兩聲,隨後被毫不留情的掛斷。
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醫院。
陸南桑手裡的筆掉在桌上,他此時摔電話的心都有了。
怎麼想辦法,看看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那兩個彪形大漢,再看看他這瘦弱的小身板,硬闖肯定不行,何欽原無時無刻不在挑戰他的智商啊!
叩叩—
敲門聲響起。
“進”。
陸南桑撿起落到桌子上的筆,喉嚨裡發出一道屬於他特有的慵懶嗓音。
門推開,一個小護士出現在門前,她飛快的看了一眼陸南桑,臉頰染上一雙紅暈,低着頭道,“陸醫生,7號房的病人醒了。”
“呦,麗麗啊,臉怎麼這麼紅?生病了?”
他這是明知故問,醫院各部門的姑娘們,沒有人不知道他的。
也沒有一個能正大光明與他對視幾秒的人,這都怪他天生一副好皮囊,生得比女人還妖豔,卻不似女人的臉那般嬌柔,而是有着棱角分明的臉部線條。
一雙狹長的鳳眸總是在微微上挑,流露着各種戲謔的表情。
單單只是看過去就像被他調戲了一番,再加上他總是愛說一些調侃的話,姑娘們對這個人的心裡是矛盾的,那就是又愛又恨。
不敢直視他,偏偏無論他走到哪裡都能吸引人的視線。
陸南桑對這些姑娘們的表現都見怪不怪了,任誰見了她,都只成了一副羞答答的模樣。
陸南桑說着,起身站起來,將筆放進上衣口袋,修長的腿一邁,三兩步走到門前。
小護士頭垂得更低了,她聲音極小,小的像蚊子在耳邊嗡嗡,“沒有…是天太熱了。”
“看來咱們醫院的冷氣不夠足啊。”陸南桑感受着噴薄而出的冷風吹在頭頂上,眯眸一笑。
下一秒,小護士反應過來,轉身就跑了。
陸南桑闊步走向了7號房。
推門而入,病牀上的人已經醒了,他的臉青青紫紫,腫的像豬頭一樣,頭上包裹着紗布,目光空洞的看着房門口。
站在病人面前,陸南桑抽出病歷本,看向那人。
“姓名,年齡,住址。”
沒得到迴應,躺在牀上的男人艱難的扭過了頭,一副無可奉告的樣子。
“不會說話?我看你被打的時候那聲救命叫的挺清楚的啊。”依舊保持那個姿勢站着,陸南桑遊刃有餘的開口。
男人沉默着思考兩秒,緩緩扭過頭來看着陸南桑,開口音色沙啞無力,“是你救了我?”
“給家裡人打個電話,讓他們來交住院費。你這腿骨折了,需要做手術。”
男人躺在牀上,沒有動彈,沒有說話。
“又聽不見了?打電話懂不懂?”
陸南桑一手插近褲兜,修長的身軀懶懶站着。
“我,我沒家人。”
一把抓起放在病牀櫃子前的手機,陸南桑舉起來好整以暇的看着男人,“你這個女兒,難不成就是個擺設?”
手機頁面停留在樑清思的聯繫號碼上。
昨天陸南桑將男人撿回醫院時,手機就停在這個界面。
他給對方撥過電話,無奈打幾次都打不通,索性等待男人醒過來再說。
躺在牀上的人閉了閉眼,有氣無力,他聲音嘶啞而滄桑。
“你有能耐就打通她的電話。實話跟你說吧,我就是死在這兒她都不會管。住院費我交不了,你看着辦吧! ”
對待這樣的人,陸南桑見得多了,他也不急,盯着病人思忖半晌,轉身離開了病房。
他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從辦公桌上拿起手機,手指熟練於心的按下幾個數字。
他昨天撥打過樑清思的電話,現在已經將那個號碼記得滾瓜爛熟。
響了兩聲,一個聽不出情緒的女性聲音響起,“喂,你好?”
居然打通了,看來這人是故意不接她老子的電話,甚至還拉黑了!
夠狠。
停頓片刻,女人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好,請問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