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蘇凡就不明白了,覃春明爲什麼不培養自己的兒子,而是把霍漱清當做自己的希望?難道僅僅是爲了報答霍澤楷的再造之恩嗎?且不說別人,就說霍澤楷和自己的父親曾元進,都是讓兒子在從政的。而覃春明——
“哦,對了,哥,那個親子鑑定,你不會真的要去做吧?”覃逸飛給霍漱清倒了一杯酒,笑問。
“做什麼啊?說出去都丟人!”徐夢華道。
“就是,哪有這種事?簡直是胡鬧!建國以來就沒聽過。你要是去做了,就算證明那些都是謠言,我走出去都被人笑死。”覃春明道。
“可是,如果不這樣,流言怕是——”霍漱清道。
“想要找你麻煩的人,不管你做什麼,他們總會找。你解決了一個,他們後面給你準備着十個。”覃春明道,“對付這種事,只有無視。蒼蠅蚊子多,打不完的!”
蘇凡看着,道:“覃書記,我已經偷偷做過那個親子鑑定了,結果是假的。”
桌上的人都看向她,覃逸飛笑了,道:“你還真的去做了?不過,那些人真是蠢,竟然能讓劉丹露在你的眼皮底下待着,這不是給你提供現成的靶子嗎?幹得好,迦因,來,敬你一杯!”
覃春明夫婦也都無聲笑了,蘇凡尷尬笑了下,和覃逸飛隔空碰了下酒杯。
“既然是這樣,那就讓紀委隨便去調查一下算了,你不用再管了。”覃春明對霍漱清道。
“嗯,我知道了。”霍漱清應道。
“哦,對了,你們兩個,趕緊去把結婚證領了,我這件事呢,上面已經一致通過了,你們還是別拖了,你們拖下去的話,只會給那些散播謠言的人提供機會。”覃春明對霍漱清和蘇凡說。
“還是等到宣佈結果了再說吧,也不急在這一兩天。”霍漱清拉住蘇凡的手,望向覃春明,道。
蘇凡點頭。
幾個人聊着,徐夢華也偶爾會加入進去,身爲女主人,不管是哪方面,徐夢華都照料的井井有條,蘇凡絲毫感覺不到一刻被冷落,就連念卿也是絲毫都沒覺得沉悶。蘇凡不得不佩服徐夢華的厲害,再想想自己的母親,蘇凡不禁覺得壓力巨大。等到霍漱清走到這樣的地步,她也必須像徐夢華和母親一樣爲丈夫維護各方面的關係呀!可是,她能做得到嗎?
等晚飯結束了,霍漱清和蘇凡乘車離開了覃春明的家。
覃逸飛看着車子遠去,久久沒法回屋。
父親站在他身後拍拍他的肩,覃逸飛轉過頭。
“抱歉,今天爸爸逼你了,可是,爸爸不想看着你陷入一段沒有希望的感情世界裡走不出來。”覃春明道。
父親的聲音,全然沒有平日裡的威嚴,透着濃濃不忍。
覃逸飛笑了下,道:“您這是第一次和我說抱歉,爸!”
覃春明看着兒子,不說話。
覃逸飛深深呼出一口氣,夜晚的空氣裡,漂浮着春天的香氣。
“其實,在他們剛團聚的時候,我就想和漱清哥決鬥一場的,我想跟迦因說,讓她好好看看我的心,可是,每次這樣的念頭在我的腦子裡生出來,我就想起漱清哥等她的三年——”覃逸飛嘆了口氣,苦笑了,道,“我沒辦法的,對不對?您說的對,他是我哥,我從小就跟着他,我怎麼可以去和他爭幸福?後來,我就想,如果迦因不幸福,如果他不能讓迦因幸福,我就要站出來,可是,他們兩個人,那麼的恩愛,不管發生什麼事,迦因都那麼信任他支持他。我根本沒有機會的!”
“既然你退出了,又爲什麼總是幫着蘇凡?”母親的聲音傳過來。
“她啊,根本不會做生意。一旦她和我哥結婚的事情傳開來,想要和她拉關係的人不知道會有多少,萬一,萬一她稍有不慎,被別人牽住了,到時候麻煩的人,還不是我哥嗎?”覃逸飛說着,望着父母。
徐夢華捂住嘴巴,淚水從眼裡滾了出來,覃春明攬住她的背,輕輕拍着。
“爸是要把漱清哥推上去的,現在又有曾部長的關係在,漱清哥將來可想而知,他只需要正道直行,不需要動什麼歪腦筋。他唯一的弱點就是迦因,如果迦因這裡出了什麼麻煩,牽連了他,最終讓爸您多年的希望功虧一簣——我不想看着這樣的局面,所以,我想要幫助迦因,有我在,她不會被壞人侵擾。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我,也想爲她做這樣的事。爲了我自己,也是爲了我們這個家!”覃逸飛認真地說。
徐夢華淚流滿面,抓住兒子的雙臂,道:“你這個傻孩子,你,你怎麼,怎麼這麼傻啊?”
覃逸飛擁住母親,含笑安慰道:“這樣挺好的,真是挺好的。我很快樂!”
覃春明望着兒子,這個曾經被他認爲一直都長不大的兒子,竟然在他毫不察覺的時候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雖然自己心裡苦,卻還是堅持做着正確的事,沒有讓失望和怨恨主導自己的思想。
“好,這纔是我覃春明的好兒子!”覃春明拍拍兒子的肩。
覃逸飛望着父親,微微笑了,笑容,是苦澀,還是灑脫,覃春明也說不清楚。
“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覃春明道。
覃逸飛“嗯”了一聲,卻發現母親還是在無聲落淚,便擁着母親走進屋裡。
放不下,也要強迫自己放下,不是嗎?
春天的夜晚,空氣裡到處都是溫柔的氣息,念卿在後排椅上已經睡着了,蘇凡靜靜抱着她。
視線落向車窗外,那一道又一道的燈光在車窗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就消失了。
她的眼裡,卻始終是覃逸飛那揮之不去的神情,腦子裡,則是徐夢華問她的那句“你愛過他嗎”。
愛過嗎?她不知道。
可是,她很清楚的是——
“怎麼了?”霍漱清的聲音,柔柔地飄進她的耳朵,將她的思緒打斷——
她轉過臉,擠出一絲笑容,搖搖頭。
他攬過她的頭,一言不發。
夜色,就這樣靜靜地垂在空中。
到了家裡,蘇凡把念卿安置好,靜靜望着女兒那平靜的睡相。
“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霍漱清走過來,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輕聲問。
她轉頭望着他,不語。
“你這樣一言不發,就說明有很重要的事——”他拉住她的手,如墨的雙眸一瞬不動地注視着她,“說吧,不管是什麼事,都說出來。”
蘇凡低頭,苦笑着搖搖頭,嘆息一下。
“逸飛,他是個很好的孩子!”霍漱清道。
她擡起頭盯着他,他,怎麼知道——
霍漱清的眼神有些複雜,注視着她,良久,才說:“丫頭,我想,是我的錯。”
她不解。
“你,錯什麼?”她問。
“我,應該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好好選擇,讓你從我和他中間選出一個人,最貼近你的心的那個人,不會讓你遺憾的那個人。”他頓了片刻,“可是,我不敢那麼做,我怕,我怕你不會選我,所以,我只能這樣強迫着你留在我身邊,強迫你嫁給我——”
“你說什麼呢?我沒有那麼想,我沒有想過要選,我,”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我沒有資格——”
肆無忌憚地享受着逸飛對你的好,卻又有也不回地扔了他,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沒有回頭路,而她,也不想回頭。
他捧着她的臉,認真地望着她,道:“蘇凡,過去的事,到此爲止。我們,不能繼續讓三個人都難受下去了,明白嗎?小飛有他自己的人生,如果你的態度再黏糊不清,你只會害了他,讓他沒有機會向前走,明白嗎?你就算對我心存怨言也罷,你也不能繼續這樣在心裡愧疚了,蘇凡!”
她的雙眼模糊了。
愛過逸飛嗎?或許,或許,這一生都不需要再去回想這個問題,不需要了!
她低下頭,閉上雙眼,重重點頭。
霍漱清擁住她。
就算是做錯了,他也只能如此。
“我媽想讓我們搬到槐蔭巷那邊去住,她一個人太冷清——”蘇凡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擡起頭望着他,問。
霍漱清想了想,道:“等到結婚證領了再說吧,那邊人多眼雜,不像這裡人少一些。你母親要是不喜歡在羅家待了,就接到咱們這裡來。你明天先問問她的意見再說。”
蘇凡點頭。
霍漱清望着她,手指撫摸過她的臉頰,道:“你喜歡這樣的感覺嗎?夫妻的感覺。”
“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我沒覺得。唯一就是想想婚禮,腦袋都要爆炸了。”蘇凡道。
霍漱清笑笑,兩人的氣氛,全然沒有之前的沉悶了。
“你母親很認真,她這麼做,也是因爲愛你。”霍漱清道。
蘇凡嘆了口氣,道:“結婚這麼麻煩,可大家都要去結婚。人啊,總是喜歡沒事找事。”
“那可不是沒事找事。”他說。
“那是什麼?”蘇凡問。
“因爲,人是害怕孤單的動物,明知在一起會有很多的麻煩和不如意,可是,這所有不如意,都不能和孤單帶來的恐懼相比。”霍漱清道。
“你說,這世上真的有perfectmatch嗎?不管再怎麼親密,畢竟是兩個人,何況,人很多時候都不瞭解自己,另一個人怎麼會說了解你呢?”她望着他,道。
霍漱清淡淡笑了,道:“你就這麼看待我們的婚姻嗎?這麼悲觀?”
她搖頭,道:“我只是有時候會迷茫,不懂得婚姻有什麼意義和價值——”
“那你願意問你一個問題嗎?”他打斷她的話,問。
“什麼問題?”
“你,爲什麼要和我結婚?”他的手指,輕輕梳理着她的長髮,視線柔柔地注視着她。
她低下頭,兩秒鐘之後又擡起頭望着他,道:“因爲,我不能沒有你!”
他的手,頓住了,原本散渙的視線,驟然集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