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國富與王喜民推門走了進來,見三個孩子各佔一邊,互相用奇怪眼神望着,他剛想開口責問胡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王喜民來得機敏,立即插嘴先將大丫頭拉了出去,而後對剩下的兩個說道。
“鄰院她孫家嬸子說要謝謝咱們昨天晚上幫了她,她一大早晨就到老鄭家豆腐房撿了塊豆腐,要給你們幾個熬豆腐湯喝呢,快都收拾收拾,到那屋去喝湯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見王喜民一個勁兒地催促着,胡強忙抓起了衣服胡亂地穿在了身上,在父親胡國富的怒視之下溜出了屋子。大丫頭和鍾彤彤像是被曬熟了的茄子似地在前面機械地走着,半句話也不說,胡強心裡面想大概是把她們嚇壞了。
現在這個時代裡面,鄉下的女孩子還沒有那麼開放,電視機每天播放的就是固定的那麼幾個頻道,都由當地省市的頻道和中央電視臺霸佔着,信息大部分都來源於廣播和電視,所以儘管大環境下的城市中燈紅酒綠,但農村還是保持着那種淳樸。
只不過令人新奇的是,鍾彤彤這個城市裡面長大的孩子,爲何也表現得如此誇張。胡強晃了晃腦袋,真是搞不懂這些女孩子的心思,他再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下體,那東西已經悄然無息間縮了回去。
在經過大黑的狗窩時,那傢伙突然從窩裡衝了出來,把胡強嚇了一大跳,大丫頭忙想過來攔,可大黑卻並沒有咬,反倒是搖着尾巴,吐着舌頭晃腦袋地圍着胡強轉圈。胡強聽說狗這種動物最是通靈氣,可能它能夠感覺到胡強對王家沒有什麼惡意,所以此刻才表現的這麼的友好,這動物並沒有人那麼險惡喜歡去僞裝自己,所以胡強也就不怕了,把手從兜裡面拿出來,拍了拍大黑的頭。
孫寡婦的家裡顯得很是貧寒,可以說是家貧如洗,屋子裡面空蕩蕩,唯一能夠算作是件傢俱的,就是那用破木板釘成的小飯桌,最醒目就要屬那放在炕沿上的六七十年代的老式收音機,發出那種吱吱哇哇的刺耳聲。
孫家的廚房很簡單,與住房是同一間,就在炕的右下方架了一口鍋,胡強三個年輕人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孫寡婦正蹲在地上往竈坑裡面添加柴火,火勢被她燒得很旺,沸騰的水汽將鍋蓋往上舉起,與鍋沿不斷敲打着。炕裡面坐着的幾個小鬼頭,餓得用筷子敲着碗,交匯起來聽着彷彿是一場鍋碗瓢盆四重奏。
見胡強他們幾個來了,孫寡婦忙客氣地站起來相迎,將鬧哄哄的幾個孩子喊道一邊,讓出座位來給胡強幾個。胡強連聲道謝地坐在了邊上,大丫頭和鍾彤彤故意坐得離他好遠,像是捱得近一些就會被吃了似地。
胡強笑了笑不去理她們,因爲太將此事放在心上,她們女孩子就會顯得越尷尬,不如表現得就像沒發生一樣。他望了望木桌子擺放着的三碟精緻的鹹菜,分別是辣白菜,辣蘿蔔條,和糖醋蒜頭,擺在桌子上倒是挺鮮豔奪目的。
胡強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辣白菜來嚐了嚐,別說味道還挺正宗,比那些朝鮮族的館子的粗製濫造的鹹菜好多了,胡強覺得好吃就又嚐了嚐其餘的兩樣,味道都屬上等。正好孫寡婦舀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豆腐湯,小心翼翼地給端了過來,可她似乎太過於着急,一根指頭不小心探到了碗裡頭,她忍着燙將豆腐湯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極其抱歉地對胡強說道。
“這碗湯髒了,嬸子幫你換一碗。”
說着,她就要把那碗湯給潑了,可胡強忙過去把她攔住了,將碗放回了自己的前面,然後一點也不在乎地端起來,送到嘴邊喝了一口,而後吧嗒吧嗒嘴巴,像是品味着什麼美味似地,笑着對孫寡婦說道。
“嬸子,我可是不那麼講究的人,那城裡面大飯店的東西也不一定都乾淨,再說您做的湯這麼好喝,就算裡面有毒藥也得喝啊,你們說是不是啊!”
胡強突然話鋒一轉,將這尷尬地問題遞給了在對面默然不語的兩個女生,大丫頭和鍾彤彤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明白過來馬上點了點頭,大丫頭也勤快地下地幫着孫寡婦爲在座的每個人盛湯。
“這孩子可真會說話,以後一定很有出息,到時候可千萬別忘了你孫家嬸子,多到我家來坐坐。”
孫寡婦一臉的感激之情,不僅是由於昨天聽胡強爲了幫她出氣,狠狠地教訓了二禿子一頓,更加發自肺腑地是因爲他救了自己的孩子,她此刻是無法報答人家,但還是要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情。
胡強笑了笑,夾了塊辣白菜放在豆腐湯裡,立即就成了一碗辣白菜豆腐湯,吃起來又是別樣一種風味,他大口地喝了口湯,擦了擦嘴,然後向孫寡婦問道。
“嬸子,這些辣白菜和糖醋蒜頭什麼的,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嗎?”
孫寡婦正忙着盛湯,聽胡強問起來,停下了手裡的活,幾步走到他面前來,心裡面擔心地問道。
“怎麼了?是不是不好吃啊,那我幫你撤了,再換點新的。”
胡強見他誤會了,忙擺了擺手,笑着說道。
“呵呵,怎麼會不好吃呢!非常好吃,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鹹菜。我只是想問問您,這是不是你自己做的?”
孫寡婦見胡強不是嫌棄鹹菜不好,也就略微放下了點心,心想要是連頓早飯都招待不好,那日後還真沒臉面去見人了。
“呵呵,都是我自己沒事兒的時候弄的,還是在老家時候學的小菜,也不曉得對不對你們的胃口。”
胡強就等着她說這句話呢,有這種醃製的手藝,何愁沒有錢賺。
“嬸子,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朝鮮族的人吧,不然做出來的東西不能這麼正宗。”
孫寡婦見胡強一句道破了天機,表情上略帶了點驚訝。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都來這村子好幾年了,也沒人能瞧得出來。”
胡強呵呵一笑,心說你個小媳婦,又是個寡婦,整天躲在家裡面,誰都不好意思到你家來做客,又有誰能夠發現你是朝鮮族的,況且本身各少數民族除了一些特別的族羣,其實已經與漢人同化了,生活習慣上都基本相同,只是在飲食習慣上略有差別。
“嬸子,你這些鹹菜,要是在我們城裡面賣的話,一定能賺很多錢,你怎麼不琢磨一下到城裡面去賣鹹菜呢,要比你在村子裡面守着那幾畝田地,靠老天吃飯強得多。”
孫寡婦似乎沒覺得她做得東西那麼有價值,她笑着指了指碟子裡面的鹹菜。
“就這東西就能賣錢?”
胡強肯定地點了點頭,拍着胸脯道。
“當然賣錢,而且是賣大錢,你要是能夠辦個廠子什麼的,慢慢發展幾年下來,就憑你做的這鹹菜的口味,消費者一定喜歡不得了的,興許有機會還能上市呢!”
孫寡婦哪裡懂得什麼消費,上市之類的東西,聽得雲裡霧裡的,忙轉向大丫頭求助,她認爲畢竟大丫頭上過初中,懂得比自己多了許多,可大丫頭也是一頭的霧水,別說是大丫頭了,就連城裡面長大的鐘彤彤也是聽個一知半解。
胡強見她們聽不懂,想給她們解釋,可這東西一時半刻,怎麼能夠說得清楚。
“哎,反正是能賺錢得了,嬸子你相信我是沒錯的。”
孫寡婦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她的確是有點被胡強說的活了心,可是再看看自己的兩個孩子,又把那念頭頂了回去。
鍾彤彤見胡強如此積極地攢羅着孫寡婦去賣鹹菜,覺得他這個想法不錯是不錯,就是沒有多少譜,誰去做生意也沒敢說包賺不賠,他就敢突然放出這種大話來,所以她略帶嘲諷意味地說道。
“胡強,沒聽說過賣鹹菜還能發家的,你可別胡說了,城裡面哪有你說的那麼好賺錢,要不然也不能多出那麼多下崗的,你看大街上不還是有那麼多找不到工作的人嘛,我看還不如留在農村種地的好,總算還有份保障餓不死人。”
胡強忘了鍾彤彤一眼,心說她講的也不是不無道理,如果自己不是重生回來的話,或許會跟她持有相同的觀念,可現在的他知道未來的發展趨勢,民衆的消費能力是與日俱增的,各種休閒食品的大賣就可以證明孫寡婦的這個朝鮮鹹菜是有銷路的,更何況日後遍地開花的韓國料理店,那豈不就是一個更好證明的例子。
“呵呵,那是你看事情看得不遠,要往前看,看經濟的發展趨勢,這樣才能夠賺錢,否則只有跟在別人的後面撿人家剩下的。”
鍾彤彤不服氣地將手中的湯碗落在桌面上,濺起幾點湯花。
“大道理誰都會講,你又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一定行呢?”
孫寡婦見這兩個年輕人,因爲自己的鹹菜要吵起來,忙從中勸說道。
“別吵了,別吵了,咱們喝湯吧,這事兒我想想再說,急也不急在今天。”
經她這麼一說,場面才得意控制,大家分別坐在自己位置喝湯,誰也不肯再說一句話。胡強整整地喝了三大碗,將桌面上的那幾碟鹹菜掃去了一半,才滿足地拍着肚子下了炕。剛想出去運動運動筋骨,免得再與鍾彤彤發生口角,可一開門就迎見了大娘。
大娘的表情非常樂呵,嘴幾乎都快笑得裂開了,她幾步來到了屋裡,將頭上包裹着的綠花色紗巾摘了下來,抖了抖風吹到衣服上的浮雪,然後對胡強說道。
“胡強啊,你那個朋友,哦!就是那個姜主任,可真是夠意思。一大早上就跑回鎮子去了,剛纔帶着鄉里派出所的警察,硬把二禿子給抓走了,聽看到的鄰居說要給定個什麼惡霸的罪名,估計這回要進監獄了。”
胡強淡淡地笑了一笑,他早就知道姜峰不會饒了二禿子,但他更想知道姜峰把那村長怎麼樣了,於是他忙走過去追問道。
“大娘,那村長有出現不?”
大娘聽胡強問起村長,忙捂着嘴笑了起來。
“哈哈,你說那個村長,真是快樂死我了,二禿子他娘見來人抓他兒子,就立即去找她那老相好去了,可那村長走到半道上,聽說是鎮裡面新來的姜主任帶人來抓的人,掉頭就跑回了村部,現在估計正在廣播站,準備反省自己的罪過呢。”
大娘才說完,就聽位於村中央的廣播喇叭響了起來。
“喂喂!”
“各位村民們注意了,各位村民們注意了,現在廣播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就是關於鎮上來抓二禿子的事情,我們村部所有成員和村民,不管是不是黨員,都必須積極配合上邊領導的工作。同時我也要向大家檢討,由於我的監管不嚴,讓二禿子在咱們村爲非作歹了這麼久,爲此向大家表示深深地歉意……”
那廣播還沒播完,突然就停了下來,似乎是被什麼人給奪了過去,發出了一聲吱的噪音,震得所有的人不免都捂住了耳朵,可接下來沒過幾秒鐘,那廣播裡面就又傳來了說話聲。
“盧興旺,你個沒良心的東西,就他媽的會見風使舵,聽說人家是鎮上的領導就縮脖子了。今天膽子怎麼變得這麼小了,當初爬老孃炕頭的時候膽子咋就那麼壯哩?”
“二禿子他娘,你可不要胡攪蠻纏啊,我們這是配合工作,什麼見風使舵,你要是再沒完沒了的,我可要先叫人把你抓起來了,還居然編造故事,準備構陷村長,這更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村長盧興旺大概惱羞成怒了,他萬沒想到那瘋婆子會突然將她們兩個的破事抖落出來,可他似乎忘記了把那廣播關掉,這兩個人的你一言我一語,一句不差地都從喇叭裡面播了出來。
這村裡面一年之內也沒什麼稀奇的事情,好不容易昨天晚上看了一場打架,以爲也就是年前的最後一次的消遣了,可沒想到一大早上就有了這麼一出好戲,所以一個個地都穿戴了整齊,出了家門往村部那邊去看熱鬧。
等那人羣圍得多了,村長盧興旺和那女人才意識到事情不妙,想要解釋可木已成舟,任誰也肯相信自己了。此刻的盧興旺就如那鬥敗了的公雞,徹底耷拉了腦袋。外面的村民們也看着哈哈笑,不斷地指着那兩個人議論着。
胡強自然不想錯過這場精彩的演出,讓大娘帶路也來到了村部前面,而那些個孩子和大丫頭等人,也都沒了吃早飯的念頭,也都跟着來看熱鬧,現在村部前聚集的人數,幾乎快趕上夏天放小電影了。
胡強他們纔到的時候,正瞧見村長盧興旺命令幾個村部的人,拉扯着二禿子她娘,似乎是想把她給趕出去,可那二禿子他娘也不是好惹的,兩支手上的指甲留得老長,見着人靠近就是一抓,那村部幾個人臉上身上都被撓得鮮血直流。
到最後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碰他,這下更是氣得村長盧興旺跺起了腳,怒指着二禿子他娘說道。
“你這是暴力抗法,再鬧下去,可別怪我也叫人把你抓起來,跟你兒子一樣送進監獄去。”
盧興旺不提二禿子還好,一提二禿子更是不行了,她立即火冒三丈,張牙舞爪地向盧興旺衝了過來。別看村部的幾個人沒鬥過二禿子他娘,那是因爲他們忌憚着二禿子,可盧興旺卻一點也不在乎啊,上去一腳就將她給踢在地上。
二禿子他娘見衝不上去,盧興旺又親自伸了手,更是難依難饒了,索性就在地上撒起了潑,指着盧興旺祖宗兒子地就罵開了。胡強聽着她那罵,佩服得可以,心說這女人懂得生理知識還真不少,日後都可以去起點寫種馬文去了。
可更熱鬧的還在後頭,盧興旺纔想把村部的門關上,免得聽外面人的議論,就在這時候又從人羣殺出來了個,那女人手拿着擀麪杖,挽着袖子眼中帶着千層的殺氣,直衝衝地奔着盧興旺就過來了。
胡強不知道那人是誰,忙向大娘打聽,這才知道那女人,竟然是盧興旺的老婆,想必是剛纔廣播裡面的內容她也都聽到了,得知自己男人在外面胡搞,並且還弄得全村人都知道,她那口氣怎麼能夠咽得下去,估計日後在村裡也擡不起頭了,所以她就拼了命準備和盧興旺算賬。
盧興旺見是自己老婆來了,也是怕的要命,忙叫村部的人把他老婆攔住,可那些村部的人也都想明白了,你自己的事情我們伸手,打壞了我們自己治,要是把你老婆給傷了,也沒我們好果子吃,裡外都不是人,所以他們趁着混亂之際,偷偷地都從後門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