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難看。”
“太露了！”
把姚伊伊給她準備的幾件禮服都試穿一個遍後，曲映琪的不滿上升至頂點。
“你把姚伊伊叫來！身爲造型師，她自己不來，光讓一個小助理招呼我，是不是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
這話音才落，“曹操”便從樓梯口現身了。
繼女包店後再見面，兩人從同爲顧客變成了服務關係，但姚伊伊臉上卻沒露出一星半點兒顧客至上的親切微笑，反倒不耐煩地像隨時都會逐客的怪脾氣老闆。
這回旁邊只有甄心一個人，曲映琪也沒藏着掖着，收起了以往的小白臉做派，露出尖酸刻薄的挑剔嘴臉：“這就是你給我準備的衣服？沒有一件好看的！你是不是故意要給我做得難看，讓我在媒體和網友面前出糗？”
姚伊伊咂咂嘴，眼裡閃起無辜的小星星：“你還用我往難看裡做嗎？你本來就很難看啊。”
“呵，自己能力不行，還要詆譭顧客？”
“呵，自己故意找茬，還要詆譭造型師？”
“姚伊伊，我沒那麼無聊。”
“曲映琪，我也沒那麼閒。”
兩人你來我往，劍拔弩張，甄心夾在她們中間，可憐弱小又無助。
“那個……要不我再拿幾套衣服給曲小姐試試吧。”
姚伊伊睨她一眼，默許，然後抱手落座，好整以暇地翹起二郎腿。
曲映琪則睨姚伊伊一眼，有種要死磕到底的意思：“抓緊時間，我一會兒還要去做SPA。”
“好好好。”
甄心小跑着去衣架裡找衣服，姚伊伊剛纔給她說，曲映琪皮膚不白，但粉塗得白，所以禮服顏色要選適合白皮的低飽和度色系，明度越低的單品越顯白，而且低飽和度色系熱度也高，符合當下的流行趨勢。
她還說曲映琪脫了鞋個矮，所以在選擇禮服的時候，應該選能夠顯高的高腰線小禮服，讓高腰線把腰長分給腿長，製造一米八大長腿的視覺誤差。
嚴格按照姚伊伊說的要素來給曲映琪找禮服，甄心很希望自己能幫兩人把事情解決，但現實殘酷，當她把所有符合條件的禮裙都拿到曲映琪的面前時，曲映琪臉上卻還是一副剛纔的不滿神情。
“都不好看， 還不如之前試穿的那件露太多的，你要不再把那件拿過來看看。”
“好，好。”甄心有求必應，忙忙活活又返回去衣架羣裡。
姚伊伊在旁邊看着，心情突然變得有點微妙。
“這件還是太露，有點接受不了，你把剛剛那件粉色高腰禮裙拿來，我對比一下。”
“好的。”
一來一回的，甄心被曲映琪使喚出了汗，額角的頭髮都黏在了皮膚上。
而心情微妙的姚伊伊，也在這個時候控制不住爆發了。
她“啪”地一聲拍案而起：“累傻小子呢！沒有一件襯你心的，你就花錢去找香奈兒給你定做啊！”
這一聲不光嚇到了曲映琪和甄心，連樓下的長舌婦同事們也給驚着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姚伊伊跟顧客鬧矛盾，但這麼直白怒懟的，那可真是頭一回。
看熱鬧不嫌事大，她們趕緊組團上去“勸架”。
“哎呀，怎麼了？伊伊幹嘛那麼大火氣啊。”
“曲小姐，不好意思啦，我們伊伊是個直脾氣，沒嚇到你吧？”
一下多了這麼多圍觀者，曲映琪自然不能再“原形畢露”，她委委屈屈地垂下眼，語氣中透着“我很不開心，但我的教養不允許我發飆”的隱忍，道：“還好……”
小白蓮楚楚可憐，自然就顯得姚伊伊這個惡毒千金更加可惡，好死不死她還忍不住冷笑起來，笑聲陰森森的，帶着鑽骨的寒氣。
“曲小姐又開始表演了啊，我看短視頻仙女的名號真是給錯了，應該封你當奧斯卡影后纔對。看看，這小眉頭皺得，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掉眼淚了？掉完眼淚出門是不是就要去葬花了？”
“伊伊，你少說兩句吧！”同事裡年紀最長的，也是最看不慣姚伊伊的林樊開口，她給甄心使個眼色，示意她趕緊帶姚伊伊離開。
甄心也想，但她太瞭解姚伊伊的脾氣了，她不敢。
“就是參加個網紅盛典，還當自己是去戛納走紅毯啊，這衣服不行那衣服不行，你怎麼這麼自信，認定是衣服不行，而不是你自己的眼光不行？”
“或者，”側目，從上到下打量曲映琪的身材，姚伊伊壞壞一笑，“是你自己的身材不行？但凡你腿再長那麼一點點，我都不會只給你選高腰款。”
“唉，真是沒救，穿校服把自己穿成五五身的人，還好意思質疑專業造型師呢。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
“……”
在場所有人都怔住。
曲映琪怔是因爲舊傷疤被戳了一下，其他人怔則是在最後一句話裡聽出了信息量。
“伊伊姐，你怎麼知道曲映琪穿校服是五五身？”甄心跟隨姚伊伊回辦公室，小心翼翼地在後面詢問。
姚伊伊輕描淡寫：“以前認識。”
“啊，是同學嗎？我就說，從一開始就覺得你們倆有點怪。”
“呵呵，那也比你有點傻強。”
在辦公室門口，姚伊伊突然剎車，回頭瞪向甄心：“你真當自己是服務員麼，一趟一趟的跑腿，你要是喜歡這樣的話，我建議你出門左轉，去你買垃圾飲料的商場，那裡有很多餐廳在招聘服務員！”
“或者，你去送外賣也行，反正我不在的時候，你也給林樊她們買了那麼多回垃圾食品，對這行輕車熟路的！”
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甄心紅了臉，不過不是因爲尷尬委屈，而是因爲害羞。
“伊伊姐，你關心我啊……”
姚伊伊氣結：“……”
“你剛纔是不是看到我被曲映琪使喚，覺得我被欺負了，所以纔跟她發火的？其實我沒事的，來回跑跑就當鍛鍊嘛，這樣晚上吃飯的時候也會少一點負罪感。至於林樊姐她們，我幫她們買東西也挺好的，等我跟她們混熟，我就可以在她們中起調節作用了，讓她們不要總時針對你什麼的！”
她說的一臉誠懇，姚伊伊卻聽得氣不打一處來。
世界上怎麼有這麼蠢，這麼自以爲是的傻瓜？
她對林樊她們好，她們就會真心對她嗎？
“你以爲你是誰？”
姚伊伊開口，聲音比她懟曲映琪時還要冰涼刺骨。
甄心呆住，完全沒想到她會突然變成這樣，而等她回過神時，姚伊伊已經轉身進入辦公室，將門狠狠摔上了。
原本把死對頭懟得七竅生煙是一件需要開紅酒慶祝的開心事，可甄心這個蠢貨偏偏在門口給她來了這麼一出，瞬間就讓她想起了自己和曲映琪高中時代的不愉快。
那時的她低調單純、零用錢超多、跟誰好就對誰掏心掏肺，那時的曲映琪真實不僞裝、瘦小不打扮、被男同學笑話了還會哭鼻子。
兩人坐前後位，同桌都是男生，因爲不能和同桌手拉手一起去廁所，所以她們就前後位結合，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後來跟別的女同學混熟，二人幫漸漸發展成爲五人，姚伊伊還無聊得給她們姐妹團取了個“五小天鵝”的俗氣團名。
而且身爲團體裡零花錢最多的那個，團體活動大都由姚伊伊規劃並出資，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團體裡的大姐。
爲了四個妹妹能變漂亮，她帶她們去美容院做了人生中第一次護膚，還從姚展鵬那裡偷拿了很多時尚女裝送她們，但學校裡只能穿校服，於是她又拜託她爸公司的設計師幫忙給她們的校服改合身，不再有沒眼看的五五身。
總之，作爲一個姐姐能想到的，她都幫妹妹們想到了。
就在姚伊伊以爲自己能跟她們成爲永遠的閨蜜，八十歲還能一起上街看小帥哥的時候，跟她好了最久的曲映琪卻和她翻了臉……
高三上學期，崇城電視臺要製作一檔學生知識競賽節目，每個高中派一名同學參加，姚伊伊和曲映琪都被老師選中，但在最後一輪的PK中，姚伊伊以兩分之差惜敗曲映琪。
她一點都不難過，甚至對這個的結果很滿意，因爲從一開始她就對參加節目錄制沒多大興趣，之所以沒棄權，爲得就是幫曲映琪鋪路，幫她PK掉幾個對手，增加她的勝算。
只不過誰都沒想到，最後被派去參加比賽的竟然還是她，而且消息還是公佈在姚展鵬給學校捐了一百臺電腦之後……
“你要是怕人說，那就不要做那種陰險的事！我們一起被老師選中的時候就說過了，不管是誰最後去參加節目錄制，彼此都要衷心祝福她，可是你呢，輸給我以後就耍手段拉我下來！”
在別人口中聽說了曲映琪對自己的“污衊”，姚伊伊不願相信，親自去找她對峙，結果曲映琪和其他三個小姐妹抱了團，一起向她展開了圍攻。
“姚伊伊，你這麼做太過分了，琪琪跟你這麼好，你怎麼能這麼傷她！”
“你是不是個雙重人格啊，平時對我們跟親姐妹一樣，關鍵時刻卻爲了出風頭耍陰招！”
“一百臺電腦換一個名額，你們家可真有錢！但除了錢，你還有什麼？跟你說吧，要不是你經常買東西給我們，我們纔不會跟你做姐妹呢！”
青春期吵起架來口不擇言，只要能把對方氣到，就算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也會不計後果地張口就來，所以青春期受的傷比其他時候受得更重，甚至會留下難以想象的後遺症。
比如“一廂情願，好心都被當成驢肝肺”的姚伊伊，從那場嘴仗後，她就變成了恃錢而驕的大小姐，故意在她們面前炫耀有錢，要多高調就多高調。
總之，她們討厭什麼，她就變成什麼，哪怕被其他人也誤會了。
“咳。”
剛纔懟人懟得口乾舌燥，姚伊伊伸手拉過自己的水杯，但半個月都沒用過的水杯裡除了灰塵，什麼都沒有。
二樓的人陸陸續續下來，聽着外面的聲音，她暫時放棄了出門接水的念頭。
餘光瞥見甄心給的那杯高糖高熱量的垃圾飲料，一臉“要不是沒水喝，我纔不碰你”的表情，姚伊伊撕開吸管插進杯中，猛吸一大口。
瞬間，那雙美眸裡的鄙夷和不屑便像烈日下的奶油雪糕，迅速融化。
這特麼是什麼神仙奶茶，好好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