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速戰速決，沒誠意的姚伊伊直接帶封寧去了酒店頂樓旋轉餐廳。
正是用餐的高峰期，餐廳裡大多數位子都有了主兒，選不到景色好的窗邊位置，兩人便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
等餐上齊，姚伊伊突然一副“我有急事”的樣子拿起手機。
“你先吃，我跟甄心交代點事情。”
封寧看起來不疑有他地點下頭，準備用餐前，目光卻掃向她身後的印象派裝飾畫。
畫作外防止觸摸的玻璃保護層被保潔員擦得一塵不染，姚伊伊的手機屏幕映在上面，清晰度可媲美明鏡。
交代點事，用照相機交代？
聯想先前她發了又刪的照片，封寧此時已對這頓飯背後的目的瞭然於胸。
“聽王一說，你昨晚過來的？”突然不想吃飯，他放下餐具，饒有興致地開口，“是怕我公費旅遊，來監督我？”
“……”正忙着聚焦的人被打斷，姚伊伊心中懊惱，臉上卻還硬裝淡然。
她暫時放下手機，掀起眼皮望向封寧：“旅遊能花幾個錢，我沒那麼小心眼兒。”
“那是有行程？”
“也沒行程。是你昨天喝醉了打電話，以死相逼求我過來的。”
見他對昨天的事完全沒了記憶，姚伊伊便一本正經地那他開起涮來，“封寧，年紀長身材長，怎麼就酒量不漲？這幸好我家公司員工是直男，要不然……”
一臉後果不堪設想的表情咂咂嘴，她拿起桌上的紅酒，給他斟了半杯。
“酒量和身材一樣，得練，也不用每天大量，一天一點，日積月累的，效果就出來了。”
給自己也添了點，她舉杯示意。
封寧面色如常，很配合地抿了口手裡的酒。
姚伊伊一雙眼睛微微彎起，謀算的笑意閃閃發亮：“吃菜吃菜，邊吃邊喝纔不容易醉。”
這話說着，她又開始摸手機。
封寧的吃相很優雅，縱使放在最低消費每人千元的高檔餐廳裡，那也是數一數二的，特別是切牛排的動作，像極了拉小提琴的音樂家。
聚焦完成，構圖完美。
姚伊伊看着手機屏幕上的畫面，文案已在腦中凝結而成。
秀色可餐的封先生！
萬事俱備，她點一下拍照按鈕，東風就也不缺了，可就在這個節骨眼兒，秀色可餐的封先生竟然站了起來。
“去下洗手間。”
？？？
怎麼這麼會挑時候！
望着下手晚了零點一秒的模糊照片，姚伊伊的耐心一下子毀掉大半。
但最可氣的是，從洗手間回來後，封寧就跟國際飯局戒手機監督大使似的，她一伸手碰手機他就擡頭。
總之，一頓飯吃到尾聲，她也沒能成功拍下張清楚照片。
不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明天要參加個商務宴會，但我只帶了這一身西裝，一會兒你要是沒有別的安排，跟我去趟商場怎麼樣？”封寧邀請道。
久旱逢甘露一般，姚伊伊一聽，臉色都滋潤了。
商場空間大，兩個人不用面對面，而且文案也好想！
“行啊。”一口答應，她語氣裡透出幾分勢在必得的自信。
封寧下榻的酒店隔壁，就是海城最大的購物廣場。
兩個人一前一後，散步似的沿着商業街往前走。
工作日的午後，路上行人不多，暖陽被樹蔭篩碎灑在姚伊伊的長髮上，熟悉畫面一下子讓封寧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時候她剛成爲蔣臣的女朋友沒幾天，新鮮勁兒正旺，見別人過一週年紀念日，自己也想體驗一把，就卡着交往的第十天，準備搞個十天紀念。
身爲“該死的紅娘”，封寧自然就被她拉出來陪挑禮物了。
她也不知道從哪裡道聽讀說的，女生送男朋友條腰帶，就可以把男朋友綁在自己身邊一輩子。
於是整整一下午，封寧幫忙又挑又試了盡百款，但最後付錢的時候，她卻又把禮物換成了一雙鞋。
原因是她得矜持，不能才交往幾天，就把想綁人一輩子的心思表露得這麼明顯。
而逛完街回去，封寧查了送鞋給男朋友的寓意。
送他離開。
終於，不爽了一下午的心情雨過天晴。
“鞋呢，你需要買嗎？”
經過男鞋專櫃，姚伊伊微頓步子，扭頭看向腿長走得卻很慢的人。
“不需要。”
封寧看都不看，一口回絕。
他是有原則的，送的不要，幫挑的也不要。
姚伊伊不懂他爲什麼這麼堅決，只好在心中默默PASS掉拍他試鞋的計劃，自然，“灰公子封·辛德瑞拉·寧”的文案也用不上了。
不過，她有信心，“穿什麼都好看的封先生”這條讓人胃酸的文案，百分之百能用上！
“就這家吧。”
意不在西裝，封寧隨便選了家店進去。
這家店是姚伊伊沒聽過的牌子，跟進去一看那款式，她的白眼兒直接翻到了天上。
“封寧，在富恆工作這麼久，都沒能提升你的衣着品味嗎？”嫌棄地從衣架上拎過一套老氣橫秋的黑色西裝，她另一隻手挑起它的一隻衣袖，“這袖口的設計都老掉牙了！”
“但你不是專業的嗎？化腐朽爲神奇。”
彩虹屁吹成這樣，把姚伊伊不想認真幹活的心思都吹跑了。
“……那行吧。”
爲了她的照片大業，她就好好化腐朽爲神奇一下。
姚伊伊丟開手裡這套幾乎無可救藥的黑西裝，繞過封寧走向其他衣架，尋麼起款式不會太老，顏色紋路又可以跟封寧氣質相搭的套裝。
矗立一旁，目光緊隨那隻飛舞花叢的勤勞小蜜蜂，封寧冷淡眼眸裡逐漸生出一抹暖意。
之前是看着她爲了別人忙，現在，終於輪到他了。
眼見姚伊伊找到一身她挺滿意的千鳥格，封寧環抱胸前的手拿開一隻，擺了擺：“我不喜歡這種，眼暈。”
“……”
19到20世紀英國貴族深愛的千鳥格，到你這裡……眼暈？！
姚伊伊很是無語，只好放棄這套，又在衣架裡來來回回，翻出一件正面不對稱設計的大廓形格紋西裝外套。
“格子這麼大，不眼暈了吧！”
封寧蹙眉：“對方有強迫症，受不了不對稱的設計。”
“……”
他難伺候，他的開會對象怎麼也這麼難伺候？
這天底下到底還有沒有和她一樣正常、美麗又善良的人了？
小蜜蜂的背影略顯不耐煩，挑毛病的人看在眼裡，知道自己的惡作劇可以適可而止了。
於是待姚伊伊再次舉起衣服給他看的時候，封寧向她投去了“非常完美，就這套”的目光。
霧霾藍緞面材質的西裝內搭灰色襯衣，觀感輕盈，富有春天氣息。
封寧換好從試衣間裡出來，把店內的櫃姐們看得心猿意馬，倒是親手打造這個時尚朝氣又不乏穩重的魅力男人的姚伊伊，一臉淡定毫無驚喜。
“嗯，不錯，和我想象的效果一模一樣。不過，鞋還是配一雙白色的吧。剛纔經過的那個櫃檯，我看到一雙白色和銀色搭配……”
“不用，我這次帶了雙白鞋。”
爲讓她斷了這個買鞋的念想，封寧決定自投羅網：“需要和自己的作品合影嗎？”
！！！
姚伊伊一愣，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部費工夫啊！？
“對！要拍照！”
趕緊抓住這來之不易的好機會，她掏出手機擠到試衣鏡前，跟封寧肩並肩，距離近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
微信朋友圈。
姚伊伊：【加班加到海城來，封先生真是穿什麼都好看！】
配圖照片裡，姚伊伊眼睛笑成月牙，舉着多少年都戒不掉的俗氣剪刀手，與她貼身而站的封寧則寡淡神情一如往昔，看上去像是被迫拍照，但放大照片，卻不難在那雙深褐色眸子裡找到星星點點的笑意。
照片停留，一直到手機屏幕自動鎖定。
方晴重新解鎖，給姚伊伊這條動態點了贊，再擡頭，落寞目光降落在面前的書架上。
原色楓木書架是這間出租公寓裡，屬於她自己的唯一一件傢俱，不光是出錢買，還是親自一個螺絲一個螺絲組裝起來的。
書架上放了些平時常看的工具書、兩盆小盆栽、幾個相框，其中穩居C位的相框裡面，放了她和封寧的合照。
大學時候的他穿着白T恤牛仔褲，雖沒有現在這種商業精英的感覺，但少年感強烈，多看幾眼就會讓人心如鹿撞。她站在他的左手邊，雙手拘謹地背在身後，齊耳短髮和奶綠色裙襬被清風一同撩起，微彎眼眸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如此金童玉女的美好畫面，卻是沒辦法經得住細看。
因爲在封寧的右邊，一隻白皙纖細的小手正在比着俗不可耐的剪刀手……
“喂？”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望着照片出神的方晴，“蔣臣。”
“不好意思，方晴，沒打擾你午休吧？”電話那頭的那聲溫文爾雅，語氣裡夾裹着絲絲歉意。
“是這樣的，我這邊突然有點急事，今晚的聚會可能會晚到一兩個小時……”
方晴關心道：“發生了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沒事，不用擔心，等見面後再說吧。”
聽他無奈又不太好意思的聲音，似乎不像有大事發生，於是她沒再追問下去。
確實，相親也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介紹人是頂頭上司，所以就理所應當有了插隊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