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略晨的提前離席讓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對他不滿的許世清下意識的將目光看向了許福生,而對方也恰好擡頭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四目對視,許世清的目光有些猶疑,在許福生的正面注視之下,他選擇了微微側頭偏開。
許福生的目光微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反而是他左手邊的白雯察覺到他的目光,心裡不禁一跳,低着的頭雖然讓所有人都看不清表情,但是她此刻的眉頭卻是真實的皺着,餘光撇到身邊許世清放在桌底下握成拳的手,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一頓飯在奇怪的氣氛中結束,因爲許略晨的表現,許福生也沒了胃口,索性放下了手中的餐具,起身就要往書房走去。
這邊察覺到他意圖的許世清馬上順勢也跟着起身,在離許福生身後一米遠的地方叫住了他,“伯父,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許福生有些訝然的轉頭看向許世清,神情中的複雜不變,最後都變成了欣慰,然後點了點頭,轉過身去,繼續往樓上走,只是沒忘了交代他。
“去書房。”
許世清低着頭應了一聲好,因爲許福生的目光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動作,所以也沒看清楚對方眼裡的情緒,不然他大概也不會有後面的選擇了。
跟着許福生進了書房,許世清很快的站定在了自己慣常站立的地方,雖然是他先提出有話說的,可是這個時候他卻並不主動開口說明自己的目的,反而要等許福生問,在他的潛意識裡,大概覺得這個樣子更能在他的心裡找到存在感。
他的那點小心思許福生怎麼會不清楚,見他不說話,也渾不在意,既然他想在他這裡找到存在感,自己配合一下又何妨?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許福生擡頭掃了他一眼,又將目光移向別處。
“不是有話要跟我說麼?怎麼到了這裡反而不說了?”
許世清等得就是他的這句話,在聽到了之後,馬上衝着他恭恭敬敬的點了點頭,嘴角上有了些許的笑容,但是他垂首,所以沒能讓許福生看到他臉上算計的表情。
“是關於大哥的,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老爺子勿怪。”
聽到許世清說是關於許略晨的,許福生的眉頭該還幾不可見的擰了擰,但是在聽到他後面像是自罪的話,又馬上轉變成了對面前的他的欣慰。
“沒關係,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好了,自己家的人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話,難不成還要讓別人說出來,豈不是更丟人?”
這話也就變相的說明了許世清剛說了有關於許略晨難以啓齒的事情要跟許福生說,後者就下意識認定了是壞事,許世清當然聽出了這個,當即信心滿滿,嘴角邊的弧度也不自覺的大了好幾分。
有了許福生的這句話,許世清也覺得有些話沒有那麼的難以啓齒了,立馬將自己臉上不該出現在許福生面前的表情收斂了個乾淨,這才擡起頭面對他。
“想必伯父也清楚,在不久前,大哥因爲……大嫂的緣故,身份在許氏集團裡面被曝光了出來,最開始也只是您透露了不想大哥因爲身份被公司裡面的員工特殊對待,不過,這件事之後……”
許世清的話故意的沒有說完,但是他知道只有停頓在這裡才能讓許福生更加的重視,欲言又止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一個很好用的招數,更何況他也不是第一次用了,結果當然和他想象之中的一樣了。
許福生在聽到他的話之後,眉頭馬上就皺的緊緊的,目光中有些不滿意,可是更多的卻是嚴肅和認真。
要讓許略晨隱瞞了身份進入許氏是他的意思,雖然在有了這個決定之後,他就考慮到會有被揭露出來的一天,可是他沒想到會這麼早,他的計劃中,至少要讓許略晨在許氏站穩腳跟之後纔會有這樣的事,那麼到時他也可以藉機直接把他推到自己給他準備好的位置去,可是現在,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有些費解,同時也有些濃濃的不悅,如果沒有人在背後做這個推手,他不相信許略晨這麼一個平時恨不得低調到了讓人察覺不到存在感的人會自己主動去揭開身份。
或許,他該說,許家大少爺這個身份,一直是他所不屑的。
許福生的思緒飄遠,可越是遠,他就越是覺得心裡一片苦澀。
他不說話表態,許世清也沒辦法摸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想法,只能低着頭沉默不語,如果忽略掉他眼底那掩蓋不住的算計的話,他的表現確實算的上是畢恭畢敬了。
過了許久,許福生才頗爲感慨的仰頭長嘆了一聲,嘴角邊盡是無奈。
“公司現在你既然是副總裁,他只是一個特助,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不能因爲他是總裁的兒子就有所不同,你也要記着,工作是工作,公私分明纔是你該做的。”
這樣的官方話誰不會說,許世清嘴角邊的笑容變得有些諷刺了,可是擡頭時還是不得不裝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在許福生的話音落下之後臉上馬上出現了爲難的表情。
“伯父,這個……不是我不願意公私分明,把大哥只當成是一個剛進公司的普通特助來看,可是有些時候,大哥和我意見難免相左,如果以我的意見爲先,我又怕大哥的心裡會覺得我故意的拿職位來壓我,我也是……”
他故意把自己表現得很無奈的樣子,他在許福生的面前不知道裝了多少年,即便沒什麼演技,也早就是習慣性的入木三分了,更何況許福生還很信他這副白蓮無辜的樣子。
如果讓蘇芷染和許略晨看到他現在在許福生面前的這番表現,大概會忍不住互相對着感慨連男人都可以有這麼白蓮花綠茶婊的一面也是讓他們大開眼界了,可是憑着他這樣背後陰人,滿心算計他們也不怕。
許世清雖然說的隱晦,倒是許福生也清楚的想象得到他們兩兄弟對峙的樣子,這是他最看不得的一面,他希望能夠憑着自己的威懾讓他們即便是互相心懷不滿,也能保持表面上的和諧,讓他還可以在心裡騙一騙自己,這個家在他的掌控不下算不上是步步高昇卻也能保證家和萬事興這五個字。
“你是副總裁,在許氏裡除了我這個快退休了的總裁,就數你了,你有什麼好忌憚的?誰要是敬許略晨是總裁兒子,踩你是個副總裁,也不必多說什麼,直接辭退。”
許福生的態度居然會這麼的堅決,這倒是許世清沒有想到的,他的臉上有些遲疑,腦海裡幾乎就要像電視劇裡面女主角一樣糾結的出現兩個意見相反的小人了,而明顯又是那個此刻站在在聽到許福生的話應該要開心的立場上的小人更加得他的心,就在他臉上幾乎崩不住的要顯露出幾分喜意的時候,他轉念將許福生的話好好的思考了一番之後,頓時就有些笑不出來了。
他是不好意思直接了當的對着許福生說許略晨的錯處壞話,所以纔會拐彎抹角的暗示,可是沒想到許福生也是個人精的模樣,裝得倒是有模有樣的,扮起傻來好像自己什麼也沒聽懂,誰知道他的心裡又是怎麼一個想法呢?
明明他這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講許略晨不該在公司裡仗着自己的身份妄圖和他這個副總裁搞什麼勢力權衡,可是話一到許福生這裡,卻變成了公司裡有人以破壞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爲目的將許氏的權利割據,一切都是有人在從中作梗了。
許世清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不管他叫了蘇芷染進書房談話之後,卻有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的沒有一點兒後招,光這一點就讓他摸不着頭腦了,更何況此時,他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前後的表現也讓他弄不清楚,自己下一步到底該怎麼做。
他一遍又一遍不着痕跡的在許福生的臉上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可是這樣這個久慣於喜怒不形於色的上位者,怎麼可能會被他看出任何情緒上的變化呢?
在經過了好一番的權衡之後,他這才無奈的作出了決定,他咬了咬牙,反正進都進書房了,如果只是爲了和許福生說這些廢話的話,他覺得下次再要找到這麼好的機會也就不多了,這個時候正是足夠令許略晨焦頭爛額的時候,若是這邊他再加把勁讓他連老爺子的心都偏回來,許略晨這一次就必敗無疑了!
抱着這樣的心態,許世清的眼神也清明瞭不少,嘴角的邊上都多了幾分笑意,可是他又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並不是笑的時候,只能收起真實的情緒,臉上瞬間染上了無辜的表情和無奈而勉強的假笑。
“伯父,您說的這些我都懂,也都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可是……大哥他有些時候也難免會有和我一爭高下的心,公司造成現在這個局面,大哥的態度也是起着巨大的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