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和擡眼看去,只一眼便覺得周身一冷。
身着碧色宮裝的絕色佳人自一方紗簾後款步而出,寬大的衣襬仿若在地上開出了一朵巨大的青蓮,配合着女子的冷淡神情有種清冶之美。她不疾不徐地走向上位的鳳座,走動之時周身環佩皆不動,唯有頭上的六羽鳳步搖隨着她的步子輕微的晃動,閃爍出耀眼的光芒。
明明是容色傾城的絕代佳人,偏偏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整個人就像是結了冰一般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又像是外頭那些灰色一樣,她也是灰色的。
她在上位落座,下首之人齊齊跪拜行禮,一開口,又是一個冷到極致的聲音:“起來吧。”
夕和對這位太子妃娘娘起了好奇之心,便多看了兩眼,這一看竟發現她的眼神裡卻全然沒有外在表現出來的這種冰冷和肅殺的意味,反而是濃濃的孤寂傷感。夕和不禁想,莫非這位娘娘的外在是她刻意僞裝出來的不成?
有幾名錦衣少女似乎和太子妃十分熟識,率先將自己準備的生辰禮送了上去,言語和表現都很熱絡,儼然一副已經習慣了太子妃如此的模樣。而太子妃雖無表情變化,但卻很自然地依次接過了禮物,並誇讚了幾句。
隨後又有幾名少女藉着勢頭將自己準備的禮物送上去。溫明歌推了推夕和的手肘,說:“夕和妹妹,趁着娘娘高興,我們也把生辰賀禮送過去吧。”
夕和看過去,見太子妃臉上似乎真的有了一絲笑意,便點點頭,同她一起走過去。到了跟前,夕和同溫明歌一起先給太子妃行禮問安,然後將準備的賀禮雙手奉上。
一般主人家收禮都不需要自己親自收,會有隨侍的侍女嬤嬤代收,太子妃身邊自然也是有兩名隨侍的宮婢候着的,就是爲了替太子妃收禮。之前貴女們送的賀禮皆是由這兩名宮婢代爲收下,但夕和這一份卻使得太子妃親自伸了手取過,不免讓周圍的人都吃了一驚。
太子妃纖手一揚,將夕和奉上的一個小錦盒取了過去,卻不忙打開,而是開口問她:“你就是由皇上親賜予國相大人爲妻的殷三小姐?”
太子妃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將全場的焦點一下集中到了夕和身上,也將全場的怨毒眼神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夕和不用猜也知道這些少女們在心裡會怎樣詆譭她,又是怎樣忿忿不平地嫉恨她獲得了人人豔羨的一旨婚約。
但越是如此,夕和越要表現地大方妥帖纔不會丟了傅珏的臉,於是,她面容平靜地淡然迴應:“回娘娘,正是小女。”
太子妃仔細端詳了一下夕和,然後便打開了手裡的錦盒,裡面躺着的是一個稍小一點的圓形胭脂盒,“這是……胭脂?”
“回娘娘,是口脂。”
夕和說完就有人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彷彿在說“真是沒見過世面,送太子妃娘娘竟然送這種廉價貨色,就算是紅顏坊裡最頂級的貨又哪裡比得上宮裡的御品”。
太子妃面上卻沒什麼表情變化,只是再將胭脂盒打開,蓋子一開,一股清淡怡人的香味就撲面而來,再看裡頭盛着的脂體晶瑩通透,期間還有些許花瓣,與往常見到的都不一樣,很是特別。她不禁身處手指抹了一點,觸感綿軟中又帶着些許彈性,一沾上指尖就將指尖渡了一層水晶般的光澤,煞是好看。
“咦,這是紅顏坊出的新品嗎?怎麼沒見過?”
“不是吧,我昨天才去過紅顏坊,沒見到這一款啊。而且我還沒見過如此通透的口脂呢。”
太子妃將指尖的脂體抹在了手背上,意外發覺塗抹也很簡單,極易推開,便問:“這是什麼口脂?你從何處尋來的?”
夕和早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帶着淺笑解釋道:“這是茉莉口脂,由山茶籽和小麥胚芽碾磨成脂再加入蜂蠟和茉莉花瓣而成,有滋潤護脣和修復脣紋之功效,是小女親手做的。”
這款口脂是夕和以前工作之餘無聊研究出來的,那時候一到冬天她的嘴脣就開裂,市面上買的潤脣膏都沒什麼效果,她便翻了古籍自己研究出來了一款,效果極好,後來還專門製作了一批送給研究所裡的同事,她們也都說效果不錯。
那日夕和見着丹心海棠的花時便有了這個想法。拼價值拼不起,那就拼心意。親手做的口脂足以表達她的誠意,且口脂這一類的護膚品自古以來沒有女人是不愛的,也不怕送錯了禮。古時的口脂一般都是現代口紅的作用,基本都是帶了顏色的,夕和便專門做成了無色透明,看上去也會比較獨特。
現在,果然引起了太子妃的注意,還順帶着引得一旁看熱鬧的人一臉驚訝。
“你自己做的?”太子妃訝異反問的當下便讓宮婢取了銅鏡來,對着銅鏡就將口脂抹了些在脣上。
因爲是無色透明的,不需要考慮塗抹時有沒有把顏色塗抹均勻,只要抹上便好。偏巧太子妃今日沒有塗抹口脂和染脣,這口脂塗上去的效果竟是出奇的好,就像是給她原本的脣色拋了光一樣,凸顯了原本自然的脣色不說,還泛着誘人的光澤,連帶着整張臉的氣色都好了起來。
不僅僅是太子妃本人,連帶着周圍的人都紛紛露出了驚豔的神色。太子妃今日首次露出了真心的笑意,誇讚了一句:“好一個心靈手巧的三小姐,這口脂本宮很喜歡,你有心了。”
“娘娘謬讚。”夕和謙虛了一句,見太子妃沒話要問了便退下了。
之後待到場之人皆奉上了生辰禮,這場宴席才正式開始。說是宴席,其實太子妃邀請的人並不多,粗略估計也只有二十個上下,太子妃本人也不喜條條框框的限制,所以席間也不講究什麼形式規矩,就像是一場有主題的聚餐。
出乎夕和意料的是整個宴席進行地很順暢,自送了禮後太子妃便再沒有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過,她只同溫明歌閒話着,一直到了宴席的結束。夕和不禁想是不是她太敏感了,誤會了太子妃邀請她來是懷了什麼目的,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邀約呢。
傍晚時分,宴席結束,夕和隨着衆人向太子妃行禮告退,正要離去之時,太子妃卻又突然叫住了她:“殷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