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鏡的問題無異於問她可知道傅珏在這場南北之戰中究竟是站在北漠一方還是南越一方。
單就這個問題來說,她不知道。北漠和南越在他心裡有着不同的意義,分量的輕重也只有他自己有一個衡量的標準。
她曾經有替他思忖和權衡過這個問題,假設過他的選擇,但卻一次都沒有跟他確認過。因爲她知道沒必要,反正無論他選哪一邊她都是會站在他那一邊的。
而現在,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她來說更是毫無意義,因爲她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他選擇了哪一邊,要成爲哪國的人、是什麼身份,她在意的始終都只有他平平安安的活着啊。
不過,夕和還是朝容鏡淺笑着搖了搖頭,肯定地說:“是假的。”
“哦?公子如何得知?”容鏡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但他還是追問了夕和這麼說的根據。
站在走廊上說話不方便,夕和示意容鏡跟着她進屋,然後再對他說道:“很簡單,似之沒有這麼粗心大意。”
容鏡是個聰明人,粗心大意四個字一點,他便知道了夕和所指的是那些所謂的密函和信件。
一些可以被定義爲通敵叛國這等大罪的密函和信件,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會知道要在閱讀後銷燬,秦王傅珏可是聞名天下的無垢公子,最是心思玲瓏、做事謹慎的人,豈會平白留下這麼大的把柄等着給別人抓?
很顯然,密函和信件是假的,那麼通敵叛國的罪名自然也是蓄意構陷。可誰會這麼做,爲什麼要這麼做?秦王傅珏在衆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再扣一個罪名給他有意義嗎?
總不會真的是爲了鞭屍泄憤什麼的吧,那得多大仇多大怨啊,而且僞造通敵罪證也是要冒風險的。僅僅爲了泄憤而冒上這麼大的風險也並不值得吧!
於是,容鏡很自然地想到了一個人,便問夕和:“那公子以爲此事可會與那寒王有關?”
夕和的想法和容鏡不謀而合,說:“有可能。如果似之的假死是寒王蓄意安排的,那麼再給他安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就可以徹底斷絕他的後路。
畢竟如果只是死了的話,將來北漠易主,似之若是有心一爭,只要露個面,身死一事不攻自破,他依舊會對寒王產生威脅。
但如果不僅僅是人死了,而且還是有罪之身的話就不一樣了。似之露面,雖能恢復身份,卻反倒會正好給寒王一個治罪的機會。通敵叛國這罪名可不小,按律是可以誅九族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依舊只是我的推測,沒有證據。有別的可能性也是說不定的。總之,等找到似之之後一切就都會知道了。”
容鏡點點頭,隨即不再多留,和夕和約定好了明日出發的時辰後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
翌日,北漠秦王通敵叛國的消息依舊沸沸揚揚的,但夕和已經沒有再多關注了,用過早膳後便抓緊時間出發,繼續朝着咸寧城而去。
戰爭亂世,牽一髮而動全身,各大未被兵刃波及的城池之內因有各城主鎮守和官家兵卒保護,尚且還算安寧,但已被波及之地和城池與城池之間的村莊、小鎮就基本已是一片流離轉徙。
咸寧城是如今交戰的重心地之一,越往那邊走,路上遇到的流民自然也越多。
這些流民大多都是南越失守的三座城池和附近村莊、小鎮上的百姓,他們雖僥倖活了下來卻再沒有了安居之地,只能一路朝着其它目前還算安全的城池奔逃。
他們本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但錢財食物的匱乏和顛沛流離的疲憊卻在一點點改變着他們。慢慢的,出於對活着的渴望和心理上的不平衡,這些人中出現了打家劫舍的匪徒,也出現了攔路搶劫和偷竊的盜賊。
流民越是多的地方場面就越混亂,這樣已經轉變的人也就越多。
夕和他們在走了短短半天之後就遇到了一批攔路打劫的人,這種情況算是在意料之中,卻也頗爲棘手。
不僅因爲這些人已算是亡命之徒,逞兇鬥狠起來比一般的匪類更瘋狂,而且還因爲他們的人數多達了五六十人。
雖然上次已經目睹過魅一人單挑了二三十名北漠兵卒,但眼下又比那時要多出一倍。即便魅手裡有一條長鞭輔助,卻恐怕也是要落入雙拳難敵四手之境的。
況且這還只是將他們的馬車團團圍住的人數,誰知道稍遠一些還有沒有更多的人埋伏觀察着,準備隨時加入援助呢。
因此,夕和首選的是破財消災,能不起衝突就不起衝突。她遂讓容鏡把身上的碎銀子都取了出來交給其中一名領頭的人。
但不成想,那人拿了銀子卻依舊不罷休,打着懷疑他們身上還有私藏的名義提出搜身,並且要他們把這輛馬車也留下來。
這兩個要求夕和自然是不可能會答應的,容鏡和魅兩個人也都不會允許讓這些人侵犯她。
然而無論容鏡如何跟他們交涉,他們卻都不鬆口,反倒越發認爲他們身上還私藏了不少銀兩,越發圍攏過來要把他們抓下去搜身。
到了這一步,不起衝突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不用夕和下吩咐,魅已經嗖地一聲將他纏在腰際的長鞭抽了出來,並且啪地一甩便打退了扒在馬車周邊的這一圈人。
隨後,容鏡眼疾手快地抽動了馬鞭,催使馬車趁着這個空檔突破包圍圈往前飛奔。
但他們顯然並不是第一個被這些人攔下打劫的,也不是第一個會尋找機會駕動馬車逃跑的。在首領一聲“攔下他們”的命令中,幾十人竟然迅速分成了兩批,一批飛速朝着他們追過來,另一批則拿起路邊的石塊朝着馬車的車輪開始拋砸。
雨點般的石塊集中砸到馬車的車輪上,車輪雖不至於馬上就被他們砸斷,但行進的方向和速度還是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而最爲可怕的還是夕和的猜測成了現實——馬車沒跑出多遠,前方的道路又竄出了幾十個人,生生將一整條道路給阻斷了,迫使他們不得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