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到底是按着哥舒九原本預料的軌跡而去,哥舒霄害死了女皇,趁着棲霞一團亂之時登上了皇位,百姓們都沉寂在女皇和九殿下突然去世的消息之中,棲霞必須要有一人出來掌權,皇室人本就少,所以理所應當是哥舒霄繼位。
大雨連着下了三天方纔停歇,哥舒九的魂靈被風吹散,也不知道被吹向了哪裡,眼前的景物漸漸熟悉,她竟然回到了天山,那個兒時自己所在的地方,難道這裡有她要覆身的人?
視野落在了那雪地上的一抹鵝黃色女子身上,她安安靜靜的躺在雪中,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哥舒九想了想,當初她離開天山之時,剛好大師兄就曾經撿了一個女童上山,似乎那個女童名爲媱姬。
還不曾細想,她的魂靈已經進入了那具身子之中,黑暗襲來,腦中最後一句話卻是在想,千隱,你能否找到我?
老人同夙千隱將哥舒九隱藏的秘密都說了出來,並且告訴他怎麼喚醒哥舒九的方法。
夙千隱這時才明白自己當是分明中了毒,爲何醒來之時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原來是哥舒九將她的救命稻草給了自己,甚至不惜最後一次動用本源替自己將寒毒吸得差不多,現在他身體之中只有少部分的寒毒。
想到最後見到她的時候她那一臉的蒼白,就好像是一朵枯萎的花一般,可是即便是那樣的她仍舊還是在對着自己笑。
原本以爲在自己同她的這段感情中,或許她對自己的愛遠遠不及自己,頂多只是喜歡而已,可是如今看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感情被她埋藏於心中,一旦爆發,他才知道,自己及不上她對自己的付出。
棲霞在短短的幾日時間發生了政變,女皇駕崩,全國上下一片哀祭,夙千隱手中拽着她唯一給自己留下的那句話。
等我五年可好?
好。
下面多了自己的回答,他知道她喜歡飲酒,所以連帶着紙條埋藏在了桃林深處,待她五年之後回來同飲。
看着廣場之中百姓們自發組織籌錢爲哥舒九打磨的雕像,百姓每家每戶前都綁着一截紅色的飄帶,好似在紀念着她,直到現在還有人相信其實哥舒九沒有死,總有一天她還會回來。
在她的雕像前,種植了很多泠芷花,只不過花朵都在沉睡中一般,夙千隱立於石像之下,凝視着那張臉,突然他拔地而起,抽出了長劍,在那石像上面刻畫,半個時辰以後,原本只是酷似哥舒九的臉同真人極爲相似。
一個人只有將另外一個人放在了心中才會將她刻畫得如此詳盡,他最後掃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阿九,等我。
煙雨樓中,百里淺鶴早煮了新茶等候,茶水正好,彷彿早就算到了他會前來一般,夙千隱看着那抹白衣立於軟榻之上,屋內薰香裊繞,這種香味很像是哥舒九身上的味道,不過也僅僅只是相似罷了,她身上的味道是天下間獨一無二。
雖然已經到了夏日,他身上穿得並不涼爽,甚至身上還蓋着薄被,他的氣色極爲不好。
“你來了。”他放下手中的書卷,打量着進來的少年,不過才短短的數日未見,夙千隱較之從前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時的少年就像是隱藏在劍鞘中沉睡的寶劍。
不喑世事,實際上對什麼都不在意,而今他身上仿若結上了一層冰凌,冰封三尺,如今寶劍已經出鞘,散發出凌厲的殺意。
夙千隱雙眸帶着冷意看着那臥在軟榻上的人,分明是同樣一張臉,卻爲何差別如此大?
“難道我不該來?”夙千隱冷冷道,他不是個傻子,此事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推動,這人除了百里淺鶴還有何人?
百里淺鶴收回打量他的視線,“你比我好,她竟然能爲你做到這樣的地步。”
其實當初他早就知道哥舒九動用本源的話是可以替他吸走體內的寒毒,他不相信她當真會那麼忍心看着自己****夜夜遭受寒毒的侵蝕,後來他才發現,似乎她比自己想象中更爲淡漠,她視而不見,並未有此打算。
而今夙千隱同樣中了寒毒,他本要看看,她是不是對夙千隱也這般絕情,那株千年雪蓮他也在派人爭搶,可是到了緊要關頭,他突然撤手,他突然起了心思。
明知道雪蓮只有一株,哥舒九身子需要雪蓮來調養,而夙千隱中了寒毒也需要雪蓮救治,她會怎麼選擇?
他喜歡看到人性的自私和陰暗面,看到她的內心其實也是自私的,可是這一次他錯了,他萬萬沒有料到哥舒九居然會捨棄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而來救夙千隱。
若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又如何會將雪蓮拱手相送,他要的是她活,而不是死。
當他知道她的選擇是這樣之時,那一刻心中五味陳雜,很好,很好,她選擇了夙千隱。
若不是知道她還有救,夙千隱正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可是他現在還不能死。
“你來此,便是決定了要回天玄,我會幫你,好好的幫你。”百里淺鶴輕輕道,好似魔鬼的聲音誘人。
夙千隱冷冷一笑:“今日我來此,並不是來求你幫忙,我來只是想要告訴你,就算我打算迴天玄,但我無須你任何幫助,我的女人該有我來守護,她的仇,由我親自報。不管你我從前是不是親人,從今往後,你我無一絲血緣關係,若你再犯,其遠必誅!”
說罷他漠然轉身,留下有些錯愣的淺鶴,原本以爲是手心的小老鼠,現在卻逃出了他的手心,有很多人,很多事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主子,既然他不能爲你所用,不如……”秋水陰沉沉的聲音響起。
百里淺鶴收起了心思,搖了搖頭,“留着,他有大用處。”
夙千隱踏出煙雨閣,心中豁然開朗,從今往後,他會好好的活着,連着她那一份。
他回了天玄,開始佈置了自己的勢力,直到三年後,他收到一封無名信,讓他去天山一趟。
在白雪皚皚的山頂,他看到了一抹紅衣在雪中練劍,那一刻心中涌起萬千情緒,她卻已經忘了他,長劍指向他的心脈,他輕而易舉斷了她的佩劍。
“竟敢斷我佩劍,找死!”她冷冷道。
他卻輕喃:“好,我賠你,用這一生來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