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途中,二人甚是緘默。
葉無雙的步履很輕緩,目光神色也是相當淡然,只是偶爾會垂下眼簾,那孤寂的模樣不知在沉思什麼。
“無雙……”一如多次喚她時的溫柔,聲音低沉,帶着似夢似幻的味道。
“嗯?”她默契的應答,側過頭仰望着他,這一幕如此熟悉,仿如千百年前,曾在此地上演過一般。她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喚自己,但她總是喜歡聽他這般深情而溫暖的叫着她的名字,那就像是戀人之間,最親暱最美好的感覺。
儘管,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但她仍然迷戀。
他停在原地,衝她微微一笑,用手撥弄着她額前一絲被風吹散了的青絲,靜靜的對視片刻過後,原本漆黑的眼眸彷彿又深了些許,他很輕柔地說:“無雙,方纔被那位姑娘糾纏,本城主無可奈何,若有冒犯之處……”
“我知道,城主大人也是無計可施,纔會如此。”不待他說完,她便出言打斷。
“那你生氣了嗎?”
“沒有啊。”她回答得相當乾脆,且漫不經心。
氣氛,再次安靜下來。
兩人含笑對視,乍看上去彷彿相處融洽,可是他們之間卻在無形之中,樹起一層難以攀越的高牆。
“無雙,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明知道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之人,可不知爲何,他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來,也許,是自己過於放在心上,面對她的淡泊,他有些無法適應罷了。
而她,水眸靈動的轉向遠處,似平靜的湖面,蕩起層層漣漪:“無雙有自知之明。”
他是無憂城的霸主,她不過是一個毀容的孤女,無論他對自己做什麼,她都沒有嫌棄或幻想的餘地。但是,如今他還能這般尊重自己,她覺得已經足矣。
“無雙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他強迫自己冷靜,可那燥動的內心卻怎麼也安份不下來,原有千言萬語,此刻卻不知如何出口。
面對她充滿期盼而深幽的眸光,他的喉間如卡魚刺。懾驚天啊懾驚天啊,你可以不懼千軍萬馬,你可以不怕惡鬼修羅,爲何面對一個女人,你就連說句心裡話,也變得如此堅難呢?
“無雙,其實……”
“城主,你總算回來了,堡裡有件大事正等着你處理呢。”
在他深吸一口氣,欲要說出心中的想法時,龍伯鬼使神差
般的出現,陡然中止了這一切的發展。
場面剎那有些尷尬,葉無雙下意識的垂下眸,變回那個安靜淡泊的自己。
懾驚天也硬生生的將要說的話吞嚥了下去,面色微冷的看了一眼無辜的龍伯,又轉向了沉默不語的葉無雙,目光略顯遺憾惋惜道:“無雙,今天的事,本城主欠你一個說法,改天我會補償你。”
說罷,略有不捨的轉過身,朝棲楓林的位置駛去。
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漸遠,葉無雙這才微微的鬆了一口氣,擡眸,卻見一臉精幹老練的龍伯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那枯深而充滿幽光的眼神,帶着一絲警告與戒備之色,讓葉無雙渾身不太自在。
她禮貌的輕喚一聲,並行禮道:“龍伯。”
對方沒有應答他,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便不予置理的離開。臨了,那一回眸,更是讓葉無雙備感不安。
不錯,她看得出來,龍伯很討厭自己,而且他的眼神也在警示她,似乎讓她別太接近城主懾驚天。
可有些事情,並不是她自願爲之,她不怪龍伯這樣看她,她只怪自己,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不錯,她發現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明知道前面很然險,卻忍不住,還是一點一點的淪陷下去。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還是說,她真的喜歡上懾驚天了?被這想法嚇了一跳的自己,立即搖頭撇去,可最終,越是躲避,他的身影樣貌,卻在心中越發清晰。
……
入夜……
窗外的星光一片燦爛,月色更是溫馨撩人。
榻上的人兒輾轉難眠。
白日他的那深情一吻,猶如魔咒一樣困擾着她,每每回想,既羞又喜。她說,葉無雙啊葉無雙,你已經過了十七八的懷春年紀,一個男人的吻,怎會讓你如此難以安放呢?
可是……她還是覺得自己動心了。
入夢……
葉無雙發現自己正處燈火闌珊處,四周行人匆匆,每個人的輪廓都顯得模糊不清,她看不清楚每一個人的容顏,但卻能看到前面開起的滿樹梨花。
她繞過行人,走到梨花樹下,看着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如白雲輕飄,如雪花漫灑的白色花朵,她有些癡醉的眸起了眼眸。
風起,無盡的芬香溢入她的鼻端,整個人好似飛起來了。再次睜開眸,路上的行人
早已不見,只有滿樹滿枝的梨花陪着自己。
她突然覺得莫明孤單,迷茫的張望着,奈何在稀疏灰暗的燈火下,怎麼也看不到別人。
這時,耳畔又響起了熟悉而令人癡迷的喚人:“無雙……無雙……”
那一聲聲的輕呢,就好似天低下最動人勾魂之音,讓人聽着聽着,就亂了心緒。
在她聽得滿心歡喜的時候,那個男人卻從梨樹下飛身降落。
他一身紫袍帶着梨花的清香,宛若天上的神明,朗眉星目,玉樹臨風,這八個字,彷彿應他而生。
“城主……”她高興的喊着,他衝自己微微一笑。
那笑,勝過萬千星華,連皎潔的明月,也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無雙……”
他又喚她,卻始終不再說話,只是站在潔白的梨花樹下,一臉恬靜而溫邪的看着她。
葉無雙生怕因莽撞而打破了這美好的一切,也那樣怔怔的看着他,突然四周颳起了大風,層層花梨飄灑,天空是下起了美麗的花瓣雨,好些落在他的肩上,發上,他也不拭,只是保持着最初的笑容。那彎起的眼角,就好像一輪新月,讓人沉醉不已。
她癡癡的走了過去,想親自替他拭下,不料他的笑容卻變得悲傷起來。連同眼神,也遙遠而冷漠。
葉無雙嚇得不清,正想說什麼,可他原本俊美無瑕的臉,卻在傾刻間化爲碎片。
“不……”她驚聲尖叫,卻見那臉再次隨着飄落的梨花一點一點的縫合,再次變回最初的臉畔時,卻不再是懾驚天了。而是一張蒼老而充滿陰霾的臉。
“龍伯……”
她顫抖的喚着,對方卻狠狠的瞪着她,那目光彷彿像吃人的惡魔,讓人看上一眼不寒而粟。
“城主……城主……你在哪裡?”葉無雙從未感到如此的害怕,她一邊叫喚,一邊奔逃。而身後的龍伯卻像陰魂不散的使者,怎麼甩也甩不掉,任她逃到天崖海角,也能將她找到。
跑着跑着,她再也跑不動,只能“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
這一哭,驀地將她驚醒。
“原來……這是夢啊……”
她傾起腰身,轉眼看着窗外,天已大亮,眼有一滴冷涼落下,那是淚……
這夢竟然讓她哭了,這究竟是爲什麼?爲什麼她會覺得這麼悲傷,這麼難過?這夢,到底在預示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