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一陣無語, 她爲什麼要回答這麼讓人無語的問題？
“既然這麼在意，爲什麼不去問你最在意的那個人呢？”
黎躍低下頭去，半晌無語。
黎夏道：“作爲父親, 一般會比較寵愛女兒, 對女兒嬌慣。但心底更看重的還是兒子, 會比較嚴格。你想要嬌慣還是看重？”
黎躍道：“不能都要麼？”
黎夏走過去, 手搭在十二歲小夥子的肩頭, 帶着他一起遊逛。
“男孩子要承擔的責任是不同的。在傳統觀念裡，兒子纔是家族的傳承，是要撐門立戶的。一個男孩子會被嬌慣大, 那除非當父親的對他沒有丁點指望。”
黎躍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喜歡她，她一來我媽媽就難受。”
“又沒誰規定你必須喜歡她。”
黎躍驚訝地道：“可以麼？爸爸說我和她是賈寶玉和賈探春的關係, 要相親相愛。我得愛護她！可我愛不起來！”
“爲什麼不可以啊？你跟她滿打滿算才相處四天。一下子要愛護一個差不多是陌生人、讓你媽媽難受的人, 別不彆扭啊？這件事以後你們相處多了, 你再自己做決定好了。不過，你都12了, 她才兩歲。你要是欺負她，也說不過去是吧？”
嘖，又拿《紅樓夢》舉例。明哥是有多喜歡看《紅樓夢》啊？
黎躍滿臉受了侮辱的表情。他纔不會去欺負一個還沒他大腿高的奶娃娃呢。
黎夏也沒有多說，就領着黎躍一起溜達，看滿目蒼翠。
感覺黎家老祖宗長眠的這地兒還是塊風水寶地呢。
之前二爺爺一個勁兒說老祖宗的碑石這幾年在發亮, 這是在顯靈保佑他們這些後代兒孫呢。
之前祭祖, 看着黑壓壓的起碼上百人。老祖宗認得過來麼？
而且估摸來了那麼多人, 都是衝着明哥來的。
過了一會兒她問黎躍, “心情好點了麼？”
“嗯。”
“我看着這遠山心情也好了不少。你知道有個人想搶我生意。賠本賺吆喝, 害我少賺了好多！”
黎躍笑了一下，“我都沒看出來黎夏姑姑你在發愁。”
“給人看臭臉有什麼用麼？”黎夏帶着他下山去, “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身處其中也只能接受。你不認同你爸這種做法。但他是你爸，你也不能打他一頓給你媽出氣。那你只能加倍的愛你媽，給她爭氣。將來你結了婚，不要讓你媳婦兒受這樣的罪。”
“嗯。”黎躍用力點頭。
“好了，去玩吧。以後不要再問我這種問題了。”
黎躍跑過去找黎遠。他剛轉彎，黎夏就聽到黎菁很高興的聲音，“哥哥，小姑呢？”
黎夏嘆口氣，走過去。小丫頭都找過來了，她再躲着肯定不行啊。
“我在這兒。”眼看小丫頭又要擡手討抱，黎夏趕緊道：“陳姐抱着你，我就讓你跟着我。”
她真的抱不了一會兒手就酸了。
兩歲的孩子，怎麼也有二三十斤，再加上這是冬天穿得厚實......
她這麼一說，黎菁就把手收回去了。
陳姐抱着她，走在黎夏身邊。黎夏方纔看到一個比較平的壩子，便帶着她們過去。
“明哥是不是被很多人包圍着啊？”
陳姐笑：“是啊，黎先生還說你溜得真快，留他一個人應付那些想打秋風的親戚。然後妞妞要找你，他就讓我抱來了。”
黎夏失笑，幾年前她們一家在明哥眼底應該也是差不多的形象。也就這三四年，她開始做生意，還越做越大，才入了他的眼。
這從黎躍只是喊她‘黎夏姑姑’，黎菁卻親熱的喚她‘小姑’就可以看出來。
她剛在山上揪了一把報春花，見黎菁盯着看想要，便遞了一朵給她。
“不可以放到嘴裡啊！”前天去溫室看花，她就差點把大伯母讓人精心培育的花揪來吃了。
黎菁接過去，點頭不已，一副好乖好乖的樣子。
黎夏看她的毛線帽子歪了，伸手替她正了正。
今天是在祠堂裡擺流水席。這祠堂也是前幾年二爺爺找明哥出錢重新修整過的。
前些年回來，黎夏都只能和小孩子坐一桌。這一回，二爺爺把她安排在了首席。她也算是黎家有出息的後輩了。
老爺子還笑道：“如今男女平等了。”
黎會計和大伯也在座。
黎菁已經吃飽喝足，被送到帶來的兒童牀上去睡了。陳姐在守着，有人給她送了飯菜進去。
散席，黎明告訴黎夏，“約好了，耿總週五晚上有空。我們下午上去，在耿家用晚飯。吃西餐，估計會有不少人。你懂西餐禮儀吧？”
“懂。”
“我也覺得你應該懂。不懂也沒事，找易老爺子惡補一下就是了。他老人家可是喝過洋墨水的。”
爲了不趕夜路，他們吃過午飯不久就上路了。
路上要開兩個多小時，吃了晚飯再走就太遲了。
黎夏的車，去的時候是黎陽開，回來是黎竣開。開了這一趟下來，兩人再不眼饞別人開車了。
黎夏笑，“後天要不要跟我去市裡接姑姑、姑父啊？”
黎會計道：“不是說大後天下午的火車嗎？”
他打電話問過能不能提前幾天回來趕上祭祖，但妹夫的時間上不太方便。而祭祖的日子是二叔早就看過歷書定下的。
“哦，我市裡的點開業時，之前去拜訪過的耿總家的千金給我送了一對花籃，然後就很多人效仿。這事兒給超市帶來了很大的關注度和生意。我得跟着明哥去拜個晚年感謝人家。”
黎會計點頭，“你打算送人傢什麼？那樣的人傢什麼都不缺啊。”
“我能有什麼，就送2000塊的購物卡唄。”
黎竣好奇不已，“聽說阿明的別墅已經夠豪華了。這位他都得去拜年，那家裡......”
他是聽黎遠回來說的，說是跟電視裡的大亨住的地方差不多。還有游泳呢！還可以在裡頭野炊。
黎夏笑笑。
她媽道：“你妹爲了去人家家裡，借了秦丹兩萬多的包包，十來萬的首飾。”
“乖乖，那住的得是城堡吧。”
魏容和陳媛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聽着真跟天方夜譚似的。
她們在這裡爲了買一套房精打細算，已經有人住上城堡了麼？而且秦丹借出來的一個包就能在縣城買套小房子了。
嘖，也難怪她不捨得離婚了！
黎會計道：“哪個年代都既有窮人也有富人。你們想想廠裡還沒着落的那些人就平衡了。”
黎夏初四起來，預備去店裡慰問一下。
誰曉得她還沒有出門，就有不少人登了她的門。
她看着來找的一個個舊日工友，“呃，進來坐吧！遠遠、雯雯，回家幫我搬些凳子過來。”
之前的餐桌、板凳被搬到新的餐館去了，她這裡還真沒有一二十張凳子給人坐的。
從外頭過的黎遠和黎雯探頭看看，“哦——”。
回去一說，有二十來號人來找小姑，都是廠裡的人。
黎會計趕緊就過去了。廠子要垮了，找他女兒一個人也不能給解決啊。
而且，這來了二十來號，回頭還不得更多啊？畢竟都住在這附近呢。
這哪是讓回來擡板凳，這是讓家裡人過去幫着解圍呢。
他有些後悔沒早點買房搬走了。
黎陽、黎竣他們一聽，也打算過去。
黎遠道：“爸，大伯，擡凳子呢。我們只有兩隻手！”
黎竣道：“得得得，你們擡家裡的，我和你大伯去隔壁借幾根。”
都是擡的吃飯的長條凳，擠一擠坐三個人也是沒問題的。
等他們擡過去，黎會計和黎夏已經被圍在了人羣中央。
黎會計道：“是國家要你們下崗，你們找我家夏夏做什麼？她可不欠你們什麼。”
黎竣把板凳放下，“就是啊，當初我妹停薪留職，笑她腦子進水的就是你們這些人吧？”
這話說得那些人訕訕的。
“黎夏你不要誤會，我們只是想來找你幫忙想想辦法。”
又是一陣腳步聲，小毛和汪敏來了。
兩人一臉的不好意思。
“黎夏，是我們倆在那裡說起要到你縣城的店裡租幾個平方賣服裝，理髮。他們路過聽到了，就說也要來找你想辦法。然後路上又遇上些人。”
黎夏摸摸鼻子，看看眼前的人，“大家都坐吧，我們坐下說。我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放心家裡老的、小的，能出去打工的。你們可以挖一挖自己自己有什麼特長啊。就譬如小毛，她看衣服的眼光很好。進回來的貨銷的不錯。汪敏手藝好，前幾個月又專門去學了理髮。”
那些人從善如流的坐下了，“我們一直在廠裡，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特長啊。”
黎夏道：“樑慧，你會不會做麻辣燙啊？”
這位上輩子賣麻辣燙就賣得挺好的啊。
樑慧搖頭道：“我沒做過啊。”
黎夏道：“我聽說你做菜的手藝不錯，你可以做來試試。我縣城的店四月開，你要是味道做得好，可以來我那裡租個點。如果你嫌我收6%的營收做租金貴了，你也可以做個小推車在人多的地方賣。你看我也是一個麪館起家的嘛。開麻辣燙需要的成本不高的。”
樑慧想了想，這好像不難。
她露出放鬆的笑容道：“好的，謝謝你！”
黎夏繼續點名，“尹蘭，你是不是很會伺候弄花草？那你就種盆栽賣啊。現在有錢人家喜歡擺這個。”
尹蘭道：“我上哪兒賣啊？我們鎮上有錢人很少啊。”
黎夏撓頭，“這樣，明天我要去市裡。你現在回去挑四盆你養得最好的抱過來。我給你帶到市裡的超市擺出來賣。你可以一起上去看看，到時候就在我的員工宿舍想辦法擠一擠。到時候賣出去了，你給我10%的佣金。”
尹蘭點頭，“我這就回去搬。”她擠出去，扭頭就跑。
黎夏說了兩個，其他人便也都把她望着。
黎夏一攤手，“我只在廠裡幹了半年，跟你們有些人真的不是很熟。你們的情況，我也不能做到都瞭解。你們自己想想啊。想一想自己有什麼做得比別人強的。”
這也是實在話，全指望人家肯定是不行的。
很多人都開始發散思維。
過了一陣，有一個叫餘雅的女工道：“他們都說我做的包子、饅頭好吃。不過我也沒錢租門面，我能去你的超市賣麼？6%的銷售額，我可以的。”
“我鎮上的門面太小了，倉庫都放在外頭。你要是願意，可以一早把做好的包子送到我的餐館去賣。你自己提供蒸籠，到時候放到爐子上現蒸。你自己去賣就還是6%，如果要我店裡的人幫你賣那就是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