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沒什麼人, 但所有門店都是在正常營運的,所以都能看到。
高翔的文筆很好,寫得很是真情實感, 讓人看了很能代入自己。再加上超市的福利好, 員工向心力強, 都還是傾向於相信她寫的就是事實的。
“就因爲老闆說她是共、產、黨、員, 沒有宗教信仰沒捐錢, 那老太婆就煽動癌症患者家屬上門找老闆要錢啊?還嫌一店一開始捐的一千塊捐少了。這哪裡是借錢沒借到啊!”
“我就說嘛,咱們黎總怎麼可能是見死不救的人。原來是仗着有病,想讓黎總把錢全給包了。”
“可是如今造成這麼壞的影響, 每天損失的這麼大。黎總真不如把錢給人出了。”
“看後面、看後面,後面有講爲什麼不能妥協。這要是起了一個頭, 以後每天不知道多少得病的人來找黎總掏錢治病了。而且給人看到這樣鬧騰黎總就妥協了, 這一家人還有其他的人一定會得寸進尺的。你們不要高看了人性!喏, 高主管說了,妥協了肯定還會惹來很多騙子。聽說如今大街上很多要錢的都是職業的, 晚上換一身好衣服人家就去卡拉OK廳瀟灑了。比同情他、給他錢的人過得好多了。”
“讓讓、讓讓,高主管讓Q縣四家店都以四號字打印出來貼在省報旁邊。”
四個店都貼了出去,有些客人看了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我也覺得黎夏不是冷血的人。”
“那她見死不救,不肯給長期供菜的癌症病人錢去治病救人是不是真的?”
在客人裡爭論就多一些, 不像員工基本一邊倒。
傅杳鈞看到發文給黎夏打電話, “老闆, 咱們超市不容易啊。”
黎夏剛吃好, 失笑道:“還真是關關難過。沒想到家樂福離得還遠, 我先在自個老家讓人給黑了。”
“沒事,關關難過關關過嘛!只是之前都是單純的經濟上受點損失。這一次還對您進行起人身攻擊來了。那個廟我以前也去過。我一個供銷社主任, 她們也不放過。在我身上狠狠薅了幾把羊毛。當時是過年帶着親朋去,也不好拉下臉,就只能自認倒黴把功德錢出了。我想,與我有同樣經歷的人應該不少。這份事件經過,還是能取信人的。”
當天下午,黎夏讓黎陽他們還是照原計劃去雯雯外婆家。
“你們先去吧,我明早過去。”
黎遠道:“小姑,我要跟着你。”
黎夏想到趙明亮住的那屋還有張衣櫃牀空着,“行,那你就留在這裡吧。明早跟我一起去給田大爺拜壽。”
希望這件事不要也受到影響啊。
送走黎陽一家三口,電話響了。黎夏道:“我回房間去接。”
接起來,卻是鎮上的羅書記。老羅還是黎夏的入黨介紹人呢。
“小黎,你這事兒打算怎麼解決啊?”
“羅書記,這事兒背後有人鼓動的。我等人都跳出來了再說。現在就只是讓四家店的門上貼出了事件經過。”
“嗯,我看到了。我讓人去你們一店要了一份。你這個問題有點複雜,確實不好處理。你說還有人要跳出來,誰啊?”
黎夏給他講了自己和供應商這一次的合約到期就不續了。
爲了降低成本,她要建立倉儲中心和物流團隊從生產商或者更高一級的供應商那裡直接拿貨。
“所以,他們現在恨毒了我。我等這件事處理好了,再去自治縣接收教學樓。那邊說如果合格期中考試之後想搬進去。還有一個多月,不急。”
“行,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及時和我聯繫。”
“好的,羅書記。我不會同您客氣的。哦,對了,明天我在牟家村爲五保戶田大爺過89歲的生辰,您能來賞個臉麼?”
羅書記在那邊想了一下,“田大爺?哦,我想起來了。91年的春節我下鄉慰問,正好走到田大爺家。他極力向我誇獎你,我纔想到要發展你進組織的。嗯,可以,我明天可以抽時間去露個臉。”
“那我替田大爺多謝您了。”
得,把鎮上的一把手也驚動了。
黎夏放下話筒,又打給Q縣區經理。
“既然影響到了整個Q縣的生意,那我三叔那個村的生鮮收購就暫時停掉吧。”
“好,我這就派人去知會一聲。”
不是罵她爲富不仁、冷血僞善麼,那她幹嘛還要專門安排車把他們的菜往別的縣運,給他們解決銷路?
反正震哥縣城的房子也裝修好了,還是底樓。有一兩級臺階的地方他也學着超市的做法剷平弄了無障礙通道。
讓他把三叔、三嬸接到縣城住一段吧。
“不用派人去通知,回頭讓包圍了也是個麻煩。那些人搞不好拿東西來砸人。”
“不至於吧?我們又沒幹什麼壞事。”
“有錢還不拿出來給別人花,現在就成原罪了。我直接通知我堂哥,讓他們一家搬縣城來住。”
黎震電話裡聽她說了,“好,我這就從明哥這裡開輛車回去把他們接過來。”
村裡的人一看他們一家要走趕緊圍攏來,“你們上哪去?”
黎震道:“我縣城的新房子早就可以住了。反正超市也不收菜了,接我爸媽過去住。”
“不收菜了,爲什麼不收菜了?”
黎震笑,“因爲被你們搞得生意大跌啊。又賣不出去,收來幹嘛?還好我和我媳婦兒收入都還可以,不然都不能給我爸掙藥錢了。”
“那、那黎夏還能眼睜睜看着你爸吃不起藥啊?”
黎震正色道:“我爸發病那天,多虧了夏夏派車把人接到市區醫院。做手術的金牌醫生也是她託關係安排的。她在北京又特地去301醫院諮詢,給我爸帶回來大城市纔買得到的藥。作爲侄女,她仁至義盡了。欠她的治療費和藥錢,我們全家都在掙來分期還。不但我,就是她兩個親哥,她也只是提點,讓他們自己勞動致富。就沒有白給錢的道理!我們哥仨也都是有骨氣的,不會去吸妹妹的血。我們沒那麼厚的臉皮!”
黎震說得擲地有聲的、周圍圍觀、還說過黎夏壞話的人有點訕訕的。
但很快有人道:“那劉老三家的情況不一樣嘛。人家得絕症了治不起啊!”
“那去找醫院、找民政局啊,關我妹什麼事?憑什麼要我妹負擔?”
三叔已經坐進了副駕駛位,三嬸和兒媳婦古娜把收拾的最後兩個包裹拿出來放進後備箱。
“你們走了我們怎麼辦啊?我們田裡那麼多菜。”全村唯一沒有大量種菜的就是黎家,他們把土地都租給人了。
黎震道:“怎麼辦,涼拌啊!生意是被你們自己搞沒了,害得我爸媽也收入銳減。自個兒上農貿市場賣去吧,沒準還能多賣一點呢。”
這是不可能的,黎夏在鎮上收的菜平日就還要運到別的縣和市區賣的。
他們一股腦兒弄到農貿市場,肯定價格會跌。還得家家戶戶都出人力去賣。
有人叫了起來,“我們又沒有說過黎夏壞話。”
“那你們替她說過話?”
“可別的村沒聽說要停掉啊。”
“整個Q縣四家超市生意都受了影響,只好安排車運去別處賣啊。可她爲什麼要爲你們貼運費?鎮上超市的生鮮生意是咱們村的人搞沒了的。你們在外頭亂傳我妹壞話,搞得居民抵制、不到超市買東西。現在好了,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眼見黎家一家五口都上車了,有人擋在門口,“不行,你們不能走!”
這家人再走了,他們的菜真的要賣不完了。
黎震從駕駛室伸個腦袋出來,“憑什麼不准我們一家走?公安局都不能胡亂扣留人。我不會踩剎車的,有本事你別讓。”
車上其他人都有些緊張的看着黎震,但是也沒說什麼。
不衝出去就被攔在自家院子裡了,然後這些人菜賣得不好會天天上門來煩他們的。
黎震對着油門一踩就往門口衝去。
有人給擋在門口的人打氣,“他不敢的、他不敢的。”
不過在車子過來的時候,這些人還是全都做鳥獸散了。
開出去後黎震才把腳從剎車上挪開,直奔縣城的新房子。這算是他媳婦兒在餐館上班的福利房了。
黎想高興得道:“哦,一家團聚咯——”
他也已經轉到縣城讀書了,平常和媽媽在縣城這邊。這兩天會在老家都是因爲國慶節放假。
而黎震上班在縣城,卻住在老家。怕他家老頭子再出個狀況,家裡沒青壯。
他又沒有兄弟姊妹,是那個年代罕見的獨生子女。
之前覺得老頭子住在老家給堂妹收菜,不但自己每月有六七百的收入,而且對他的心態很有好處。
覺得自己不是兒子的拖累嘛,還能掙錢呢。
可這兩天尤其今天,因爲那麼多人說小堂妹的壞話,老頭子就很氣。
再在老家住着,萬一真氣得二次中風了看不得了。
反正不用收菜了,就接過去吧,也省得自己兩邊跑了。
每個月收入少一點就少一點,反正夏夏也不會催着他還錢。
再說元旦之後過來她這邊,不還說要給自己漲工資的麼。
他們到了,黎震把人送進屋,就開車去公司還。順便給黎夏打了個電話說了這件事。
“嗯,我也擔心把三叔給氣着了,他這個病不能情緒大動。那晚一點我過去看他老人家。”
黎夏掛斷電話,聽到MSN上出現有人敲她的動靜。她看過去,是小彭同志。想來遲了一步也是得到消息了。
她接受了視屏請求。
小彭同志的頭像出現在屏幕上,“是不是好氣啊?”
跟別人黎夏還稍微掩飾一下,聽他這麼說,立即就破防了。
“是啊,我自問沒有任何對不起他們的地方。一個個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罵我冷血、僞善,要不就是袖手旁觀。說實在的,有點心寒!”
她在村裡收菜,雖然給農民帶來的收入不像茉莉花的單價那麼高。但是一年四季都可以收啊。
說句實在話,就那幾個村的農民,原本就有茉莉花還能種菜賣,其實很富裕的。
就劉老三家,不是說長期給她供菜麼,幾千塊的家底應該還是有的。
而且之前大家捐款,起碼也是捐了兩三千的。這其中就有一千是一店捐的,也是看在他是供菜的菜農的份上了。
小彭同志道:“不必理會那些人說什麼,你就暫時當個聾子。你幾年功夫掙下偌大身家,肯定少不了羨慕嫉妒恨的人。他們平時不敢怎樣,現在抓住機會就跳出來了。你又不是人民幣,不必讓所有人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