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她來問罪的,竟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桑卿柔見白布將屍體全部蓋上,大驚失色。
她行了禮,這才問道:“父親,母親,這是怎麼回事?管家不是說,已經找到了縱火案的兇手嗎?”
“這行兇者,就在你面前。”
桑卿柔皺緊眉頭,剛上前兩步,就被金玉顏攔住了。
“卿柔,你這是做什麼?那已經是一具硬邦邦的屍體了,那死狀十分滲人,你還是別看了。太嚇人,晚上你會睡不着的。”
桑卿柔淡淡一笑:“母親多慮了,女兒不是膽小之人。當初,亂葬崗處,更可怕噁心的屍體女兒也見過了,這麼一具屍體,再恐怖,能和亂葬崗處腐爛的屍體相比嗎?女兒已經不是過去成天待在閨閣之中的大小姐了。您儘管放心!”
她說着,抽出自己的手,上前蹲下,慢慢掀開了屍體上的白布。
頓時,在場其他人都害怕得別過臉去,就連桑誠淵,也是皺起了眉頭。
桑卿柔靠近了也不曾聞到屍臭味,這說明,屍體的死亡時間沒有很長。屍體的脖子上繫着腰帶。
死者面部發青,舌頭被迫伸了出來,兩眼外翻,結膜充血。
桑卿柔用帕子包着自己的手,簡單檢查了一下死者,初步可以斷定,機械性窒息導致的死亡。當她正準備查看死者脖子上的索溝時,柳梅突然上前將她拉了起來。
“大小姐,你是千金之軀,最好不要對死者有過多的觸碰,太不吉利了。這種事情,可不是您這樣的身份應該做的事。人已經死了,留下了遺書,也承認了自己的罪行。總算,你受傷一事,也有了個結果。”
“還有遺書?”
金玉顏點頭說道:“丁全是府上的粗使下人,大家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在下人房懸樑自盡,留下這麼一封遺書,交代了整件事情。按照信中所說,他是無意中把酒窖燒起來的,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大的火,還差點要了你的性命。他實在害怕,不敢站出來認罪。”
既然害怕,爲何又要選擇自殺?
帶着疑惑,桑卿柔仔細查看了遺書的內容。
上面大致上說的是,他得知自己闖下滔天大禍,不敢聲張。府上徹查此事,他知道,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這件事會被人發現。他寢食難安,終日提心吊膽,最終受不了這樣的折磨。
知道自己犯下大錯無法彌補,傷了大小姐和宸王殿下,已經沒有活路。他選擇自行了斷,用以謝罪。只希望宸王網開一面,放過家中年邁眼瞎的老母親。
遺書中寫到,丁全是不小心把酒窖燒起來的。
桑卿柔一看就知道不對!
當時她在酒窖裡,可聞到了油的味道,酒窖的門被人從外面拴住。就算沒人知道有人在酒窖裡,潑了油又怎麼解釋?
看來,丁全並非真正的兇手,而是成了別人的替罪羔羊。
她正想說,柳梅已經站出來說道:“真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的。既然,真相已經水落石出,老爺,丁全已經認罪自殺,他也說得對,罪不及家人,更何況,他是無心的。可否不再追究他那年邁母親的罪責?”
桑誠淵眉心緊蹙着:“你要爲他求情?”
“老爺,丁全也是無心之失,大小姐雖然受傷了,幸好福大命大,只是些皮肉傷。丁全已經死了,妾身以爲,沒有必要再追究他母親的罪責。她年邁又眼瞎,已經夠可憐了。若是再追究她的罪責,百姓們會說相府不近人情。請老爺三思!”
桑誠淵看了看歐陽朔:“宸王殿下,此事,你怎麼看?”
“既然是無心之失,丁全也死了,就不要再追究了。桑丞相差人料理好丁全的後事便可!”
桑卿柔詫異地看着歐陽朔,他難道也沒有看出來嗎?
丁全做了替罪羊,他本不該死的。是自殺,還是背後的兇手隨便找了個倒黴的人頂替罪名?她不能讓丁全平白無故就這麼死了。
“父親,女兒以爲,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
柳梅立即反駁:“大小姐,丁全家裡已經很慘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的傷也已經好了,連王爺都不追究,如果你還死咬着不放,會不會顯得太過惡毒了些?”
桑卿柔蹙着眉頭,自己還什麼都沒說,柳梅這麼激動幹什麼?
她一直是明哲保身在相府裡生存着,這是變成了二夫人還沒幾天,就要改變自己的生存法則,在相府裡找存在感了嗎?
“二夫人,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要說我惡毒。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一個下人,你竟如此關心,我也有些好奇,爲何二夫人對丁全的事瞭如指掌。府裡身世悲慘的下人那麼多,怎麼不見二夫人去關心別人?”
頓時,柳梅的臉色就變了。
“大小姐,妾身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妾身是對丁全的身世有些瞭解,那是因爲,丁全曾幫了妾身的忙,妾身這才得知,丁全和自己的老母親相依爲命。他曾爲妾身找回老爺送給妾身的定情信物,妾身很是感激。在此,妾身斗膽懇請老爺應準,從妾身的月例中拿出丁全每個月的月例,送去給丁全的母親,並瞞着他的母親,不要讓老人家傷心了。”
柳梅的安排在情理之中,不免讓人覺得,她是個心地善良之人。
可桑卿柔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柳梅從來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以前就算天塌下來了,她也不會多說半個字。今天怎麼會爲了區區一個丁全,就站出來說話?
這已經不是柳梅第一次出頭了,上一次,好像是剛被封爲平妻的時候。
難道說,一個簡單的身份,真的能在片刻間改變一個人?
桑卿柔仔細打量着柳梅,想從那雙平靜的眼睛裡找到痕跡。
柳梅被盯着,沒有絲毫動搖。
“大小姐,你這樣看着妾身做什麼?”
桑卿柔淡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今日的二夫人,和我記憶中有些不一樣了。以前的你,可是一直沉默寡言的,今天竟然爲了一個下人站出來求情,這一點都不像你的行事風格。”
他靠近了柳梅:“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柳姨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