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朔爲難的看着皇帝:“父皇,你爲何要逼兒臣?”
皇帝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兒子,長嘆一聲:“因爲,朕就是這樣過來的。你要走朕這條路,就必須捨棄很多東西,這其中最不能有的,就是愛。爲君者,殺伐果斷,絕不可以感情用事,更不能有軟肋。所以,桑卿柔不能繼續留在雍都。”
“那爲何你又讓老七跟着離開?父皇,你怕是已經知道老七對卿柔存的心思了吧?”
歐陽朔說着,握了握拳頭。那明明是父皇先賜給自己的人,爲何父皇現在要偏袒老七?
“別忘了,老七手裡有什麼。無影樓,若它不能爲你所用,以後必成大患。你想連根拔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當年朕都沒能做到!”
歐陽朔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父皇,你這是承認了,你想用桑卿柔去安撫老七?老七也是你的兒子,你本可以……”
“將他留在雍都?你會安心嗎?朕很瞭解你,你和朕年輕時候一樣。如果你做不到,沒關係,朕可以給你第二個選擇。”
歐陽朔頓時眼睛一亮:“第二種選擇?”
“不錯!朕這把椅子,還有桑卿柔,你只能選一樣。如果你真想和桑卿柔在一起,朕可以成全你。朕可以讓你和桑卿柔一起去皇陵守孝,老七留在雍都,代替你,接管你手中一切職務。朕相信,自己的兒子都很聰明,就算他現在不熟練,很快,他就會學會該如何處理這些事。如何?”
這下,歐陽朔可被難住了。
“父皇的意思是……”
“你可以選擇和桑卿柔永遠留在皇陵,過清閒自在的日子,從此不問世事。或者,聽從朕的安排,朕便會引導你,做一個優秀的君王。”
歐陽朔頓時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了一個岔路口,擺在自己面前有兩條路,一條路上站着桑卿柔,另一條路上站着父皇。
他該怎麼選擇?
若是跟着去了皇陵,那他這些年的努力都會白費,反而爲老七做了嫁衣。
雖然,他們是很好的兄弟,可在這個時候,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他不斷在心裡問着自己,桑卿柔和萬里江山,究竟哪個更重要。
看到歐陽朔猶豫,皇帝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他就知道,這個兒子是捨不得放棄萬里河山的。他這樣的人,根本不會甘心清閒安寧的生活。
“怎麼樣?想好了嗎?”
“父皇,你可以保證,老七去看守皇陵,無影樓就不會成爲皇室的隱患嗎?”
“老七的爲人,你和朕都很清楚。他是個性情中人,外人才只看到他性情陰僻的一面。他最在意的便是舒妃,又喜歡遊山玩水。若是給他自由,讓他陪着桑卿柔一起去看守皇陵,他會知足。無影樓只是他的一個保障,那並不會威脅到你。”
話雖然這麼說,可歐陽朔的心裡還是有些犯嘀咕。他和老七關係雖然好,可歐陽朔也不敢保證,老七以後會不會因爲別的事情,跟自己反目。
“父皇,兒臣……當真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朕在位時,桑卿柔自然是不會回來的。至於朕百年之後如何,那就管不着了。”
歐陽朔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可是,真等到父皇百年之後,桑卿柔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到那時,自己還能像現在這樣惦念着嗎?
當時,歐陽朔的心情複雜極了。
可當皇帝要他給出答案的時候,歐陽朔還是向自己的父皇低了頭,他做不到就此放下自己多年的努力。要他將這一切拱手讓人,他真的做不到。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朕很高興,你知道,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朕更希望,你隨時都要記住,你的目標是做一個優秀的君王。朕會看着你的!”
原本理直氣壯的歐陽朔,再出來的時候,神色複雜。沒人知道他們父子倆在議政殿裡說了些什麼。
歐陽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宮裡走出來的。他只覺得,自己在答應父皇的時候,心也跟着被掏空了一大塊。
“主子,咱們這是回府還是……”
“讓本王一個人靜一靜。”
他像個遊魂一樣在街上游蕩着,停在一家酒樓面前,想起桑卿柔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會去飲酒。很久以前,她每日去王府送信時,曾和他說過,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應該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美酒佳餚,沒有什麼比那更讓人心情愉快的。
那個時候,歐陽朔都覺得,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傻了。什麼時候開始,竟只知道些口腹之慾。
可現在他才明白,口腹之慾並非真相,她只是想告訴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應該做些簡單的事情,別讓自己再身處複雜的環境當中。
他踏進酒樓,要了一個有窗戶的雅間,叫了許多吃的。記憶中,這些都是桑卿柔曾提起過的。是知道自己要失去了,纔會越發掛念着嗎?
歐陽朔悵然若失,一個人坐在那喝起了悶酒。往事歷歷在目,他已經記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把這個女人放在心上了。也許,正是她無意中爲自己擋劍的那一刻,他心中微微顫抖,那雙眼睛從此留在了自己的心裡。
如今想要將她留下的痕跡抹去,歐陽朔發現,真的好難。
一杯又一杯酒灌了下去,他的腦子越發清醒,看到的都是桑卿柔的嬉笑怒罵。
以前她容貌尚好時,自己不曾正眼瞧過,反倒是毀了容之後,歐陽朔才覺得,她多了幾分格外吸引人的氣息。他甚至不覺得臉上那若隱若現的傷疤有多可怕,反而覺得,有它再,桑卿柔纔會變得不一樣了。
他靠在窗邊,酒勁上頭,嘴裡唸叨着:“桑卿柔,你可真夠厲害的。是本王……小瞧你了。”
他本以爲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根本不會真的在意一個女子的去留。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歐陽朔才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無動於衷。
輸的人,是他。
他自嘲地笑着,拿起酒壺直接喝了起來,冰涼的酒澆灌着他內心的憤怒,他突然痛恨這樣的自己。
爲何一定要在江山和桑卿柔之間做出選擇?
難道,他就不可以同時擁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