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落日的最後一絲餘暉也緩緩從森林上方褪去。
此時聚集在百衍仙人前熙熙攘攘約莫有近百人。百衍仙人笑意盎然地摸着鬍子,注視着夕陽西下。
“仙人,還等什麼呢,如今已經到了您指定的時候了,快快告訴我們接下來需要做些什麼吧?”一名衣着華貴舉止投足間都顯現不羈的少年面帶不耐地說。
見有人起頭,其餘人也有皆是跟着起鬨道:“他說的對,仙人,就等您發話了。”
百衍仙人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一絲微弱的餘暉上:“時候未到,小友們切莫急躁。”
凌逸悠然獨自站在一旁,時不時朝森林處瞥一眼。
“仙人,不可能再有人來了,您就發話吧。”方纔說話的那少年繼續道:“是不是需要在這森林中搜集什麼東西,把它帶回去?”
“呵呵。”白衍仙人笑了笑,並未接話。
“仙人都不急,你急什麼。”凌逸睨了一眼那少年。
少年身旁的一人急道:“你知道什麼?我早就把那信給撕碎了,不可能再有人來了!”
少年朝他一瞪眼,那人自知失言,連忙閉嘴。百衍仙人顯然聽見他們的對話,微微皺了下眉,卻並未出聲。
“你說不可能就不可能了?”凌逸朝森林方向努努嘴,說:“你看,這不是有人來了麼?”
衆人聞言皆是紛紛扭頭望去。
樓凌峰迎着百多人的視線緩慢地走了過來,並未在意投向他的或是驚詫或是不屑或是狐疑的目光,彷彿這小木屋前站着的除了百衍仙人以外沒有其他人。
“仙人,抱歉,來晚了。”樓凌峰步伐有些浮,無疑是受早上那場與野獸大戰所導致。
此時夕陽終於沉沉隱去,百衍仙人手一擡,手中浮現出紙筆,讓樓凌峰把名字添上去後對着衆人說:“按照宗主的指示我在這等候着小友們的到來,截止到此時,到達我此處的一共有一百還餘二人。”
包含凌逸和樓凌峰在內的一百零二人都靜靜聽着百衍仙人的話,無一人嘈雜。
白衍仙人右手撫上鬍鬚繼續道:“你們這一百零二人都是經過了前兩關的考驗纔來到此處的,值得讚揚。”
“前兩關?”
“那神秘聲音不是說就一次考驗嗎?”
“別吵,聽仙人說。”聽聞此言,衆人皆是生出疑問,那不羈少年不耐煩的手一揮,制止了此起彼伏的疑惑聲音。
“這第一關,在山上便進行了,”白衍仙人耐心解釋:“考驗的是你們的修仙之心。在宗門前,連宗主的話都沒有聽完便自顧自下了山的人,連最基本的都達不到——心不靜,如何修煉?內心浮躁之人不是我百川宗所需。”
百多餘人頓時恍然,面露險色。有的慶幸無比拍着胸膛,有的像是逃過一劫般長舒一口氣。
百衍仙人見狀和善一笑,繼續說:“這第二關,考的是你們向善之心。若是在森林內企圖殺掉別人給自己創造優勢——也許是自願也許是被迫,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術不正。雖說在修仙路上免不了殺戳,但我百川宗希望你們的利刃只爲守護而出。”
不羈少年見百衍仙人喋喋不休顯得有些不耐煩,接過話問道:“那接下來是第三關考驗吧?不知宗主與天仙是想要如何考驗我們?還望能夠明確告知,不要瞞着我們了。”
百衍仙人笑着點頭:“這第三關便是考驗你們自身的實力了。一百零二人恰好成雙,你們兩兩結隊,互相依靠,能在期限內活着回到宗內的前十五組,皆是我百川宗今年入門弟子。”
“仙人,你剛纔說希望我們只爲保護身邊的人才殺人,現在又要我們這一百多人互相殘殺,這不是自相矛盾麼?”略微虛弱的話語傳自樓凌峰。
“兩人一起對抗其他人,這哪自相矛盾了?”凌逸見樓凌峰出聲,不由得也開了口:“在來的路上也有很多不想殺別人的人,可他們現在也沒出現在這裡。你還不明白嗎?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修仙路上不需要弱者,就算勉強踏上修仙之路,闖天劫的時候又怎麼辦?”
凌逸記得這番話是白衍仙人說的,他搶先說了出來,心想或許能給百衍仙人甚至那神秘地宗主留下一些好感。
“凌逸小友所言甚是。”百衍仙人讚許地點了點頭,拿出那張寫滿名字的紙,說:“你們都記得到達此地的順序吧?那便這樣,第一位到達的與最後一位到達的結爲一組,第二位同倒數第二位結爲一組,以這規律兩兩結隊一同回到百川宗,缺一不可——小友們可有疑惑?”
“沒有疑問。”衆人齊聲答道,都各自在人羣中張望着,好奇自己的隊友是誰。或許不久前他們還在森林內拼殺,如今卻要保護對方一起回到百川宗了。
凌逸和樓凌峰互相對視一眼,凌逸像見到老熟人一般扯出一個笑容:“看你好像還沒完全恢復,不要緊,有我在。”
既然給了他接近主角的機會,但還是得提防着那大能者靈魂的保護,或許應該假意接近樓凌峰,然後乘其不備一舉成功。
“無礙。”樓凌峰嘴中吐出兩個字,倏地臉色一白,他連忙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吃下,帶着一絲苦笑說:“看來還是得麻煩你了……不過放心,我不會拖後腿的。”
“不用說這種見外的話。”凌逸假笑着。
半晌後,百衍仙人見衆人都找到了自己的隊友,欣慰一笑,大手一揮道:“天色漸暗,諸位還是抓緊時間快快前去吧。”
“是!仙人!”衆人齊齊恭敬朝百衍仙人一鞠躬,然後各自結伴散去。
凌逸發現身旁不時有人朝他和樓凌峰這對組合投來驚恐一瞥,然後皆是迅速竄進來森林內,不由得在心裡自傲地笑了一下。
樓凌峰其他人肯定認識,在之前第一關考驗中被多次偷襲,然後反殺立了名威,雖然現在看起來有些身心不濟的樣子,但估計想惹他的也沒幾個。而自己呢,之前沒人見過他的面,卻是百衍仙人那份名單上第一個出現名字的人,也必定不容小覷,凌逸想,估計這回去的一路上,沒有什麼膽大包天敢惹他們的人了吧。
可是事實卻是凌逸對自己高估過頭,沒人會惹他們,不代表野獸不敢。
在無恙的前行中渡過了兩個時辰,凌逸和樓凌峰遭遇了一頭兇猛野獸的襲擊。
似乎是侵犯到它的領地,那頭足有三人高全身覆蓋着鱗甲的野獸嘴中伸着獠牙瞪起猩紅的眼珠朝他們撲了過來。
凌逸反應異常迅速,靈活側身向左一躍,頓時跳開老遠。站穩後他瞧見樓凌峰也同時向右避過,可那野獸彷彿是察覺出樓凌峰當下身虛體弱一般,又似是嗅出從他身上隱隱傳來的血腥氣息,放棄了凌逸,把樓凌峰當成目標頂着獠牙在他身後追逐着。
凌逸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樓凌峰在附近樹木中小範圍的逃竄着,時不時回頭丟出一張符,又隔三差五使出功法,但他的攻擊都在碰觸到野獸身上披着的堅硬鱗甲後再也沒能前進絲毫。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那位大能者就會出來幫你了吧,叫什麼來着,玄老?呵呵,就憑靈魂之力,他能燃燒幾次?恐怕幫不了你幾次就得魂飛湮滅了吧,凌逸冷冷一笑,當然,你在這裡被野獸殺死是最好了。
樓凌峰見法術和符咒都穿不透野獸的鱗甲,蹙眉吃力在地上一點,跳上了樹,那野獸見狀用力把樹一撞,樹身一抖便斷裂開來。樓凌峰趁樹在倒地過程中,腳踏一根粗壯樹枝借力跳到了另一顆樹上。野獸視線緊緊跟隨樓凌峰,見他移動又朝他所在的樹木撞去。
如此反覆幾次,本就受了重傷的樓凌峰也漸漸有些支撐不住,在野獸又一次撞倒樹後,他朝旁邊樹上一跳,腳幾踩之下到了離野獸距離較遠的一顆樹上,衝着樓凌峰焦急喊道:“你那承載着藍色光芒的功法對這硬殼的野獸有用嗎?”
捨不得在我面前暴露蒼老?想要我救你?凌逸挑了挑眉,好吧,那我就賣你這個人情,反正我們暫時是一組,必須一起回到百川宗纔算數。
凌逸右手附在嘴邊,擡頭喊道:“那功法以我現在的真氣在一天之內使出兩次很是勉強,不過我剛纔經過艱難抉擇後決定爲你再使一次——我們可是同伴啊!”
《九霄小衍錄》第一層,修煉此功法之人可將真氣匯聚在掌中用以攻擊。
只見他雙手結印,短暫停頓後掌心真氣彙集,凌逸猛的把手一鬆,一束藍光從掌心迸發出快速朝野獸襲去。
樓凌峰爲了使凌逸能命中野獸,在野獸奔過來之後也不敢挪動位置,眼睜睜看着硬甲野獸撞倒樹枝離自己越來越近,那束像是經過了幾個時辰般這才緩慢與野獸接觸。
藍色光芒乃凌逸真氣所聚,銳利無比,直直穿透野獸堅硬的鱗甲,消失在內。
野獸感受到劇痛從身上傳來,猩紅的雙眼猛地瞪大,剎那間鮮紅之色自藍光消失之處迫不及待的噴射而出,血液如井噴般散開。
野獸失去了掌控身體的力氣,重重倒在地上,片刻後便失去了生機。
樓凌峰穩穩落地,不瞧死去野獸一眼,徑直走向凌逸。
“你又救了我一命,大恩大德無以爲報。”樓凌峰誠懇地掏出一顆丹藥,說:“讓你用很多真氣來救我真是過意不去,這是回息丹,能加速真氣在體內流轉使其快些回覆,喏,給你。”
回息丹?好像比自己身上帶的回氣丹要好一些的樣子。
凌逸想着,從容接過丹藥一口吞了下去,笑着說:“你傷還沒好,在接下來回去的路上還要多靠我,那我就不多客氣。救命什麼的說的太過了,我幫你是應該的,我們可是要彼此互相扶持的同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