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一次和七班合上的體育課上,張晨在休息的時候將莊妍月的傘遞還給了她。
莊妍月當時正坐在水泥臺砌出來的低矮灌木臺上,還和幾個女生一起。張晨走過來的時候,引得女生們一陣竊笑。
“給你傘,謝謝你了。沒感冒吧?”張晨鼻子吸吸呼呼的道。
“我感冒了,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莊妍月歪着頭,臉蛋不知道是否剛剛纔跑了步下來,有些緋紅着問道。有幾分打趣的質問意味,“倒是你像感冒了,你不是拿了我傘嗎?”
一旁的女生中有對張晨橫眉冷對的,也有笑着看張晨如何迴應的。
“啊,可能天冷。你感冒了就給你買藥,算我的。”張晨道。
莊妍月目光水一樣流波的在張晨身上掃了一眼,不緊不慢道,“當時我正好想體驗淋雨的感覺,覺得應該很有意思,但手上正好有一把不知怎麼處理的傘,是你恰好給了我不打傘的理由,所以,也不用謝啦。真要謝的話,也不會兩手空空連水都不給買一瓶這麼沒誠意吧?”
然後她又在張晨愣了一下看向小賣部的時候噗嗤一笑,“跟你開玩笑的。不用了。嗯,傘我收到了。”
她鄭重的接過傘晃了晃,然後放在自己身旁,兩條腿交疊着,卻再不看張晨,而是繼續和身邊女生說起話來。
旁邊的女生也就瞪了張晨一眼,那意思是,人家說收到了,聽到沒有,你可以走了!
這樣子到讓張晨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也就學着小李飛刀摸了摸自己堵塞的鼻子,走回三班的聚集羣落。
而也就在張晨返身走回去的時候,聊着天的莊妍月眼眸才轉過來,看着他的背影,脣角微揚。
……
“呵呵,看看我們張晨,前有沈諾一江湖救急,後有莊妍月江湖救急。你去報個急救班一定很搶手吧,大家都可以拿你練手啊!”
鄭雪看到張晨走回來,陰陽怪氣的嘟噥,還對旁邊的沈諾一道,“對吧?”
她聲音故意大聲,就是說給張晨聽的。
張晨這個無奈,這話說的,把我當什麼人了,也就看向沈諾一,指望着她能說句公道話。
沈諾一嘛,一向公道。對誰都會一碗水端平,張晨懷疑她的上升星座一定是天秤座。
而等着沈諾一數落自己閨蜜鄭雪兩句的張晨卻看到她轉向鄭雪,“你在說什麼呀。”
她樣貌清麗,此時有些嚴肅,其實她今天一天好像心情都不太好,不怎麼笑,所以剛剛鄭雪好容易找到個話題,也是想活絡一下沈諾一的情緒。
結果她這樣倒讓鄭雪一時手足無措了。
接着沈諾一柳葉眼尾瞥向張晨,笑道,“他應該去熊貓基地,讓黑白大熊出來,他進去。”
說完沈諾一繼續去跑步了,鄭雪跟在她身旁,還嚷嚷道,“哎,難得你今天終於笑了,還以爲你不會笑呢,你啥意思啊,你說張晨那是啥意思啊!他就是被關起來的保護動物唄?”
留下原地如在囚籠的張晨。
……
張晨又搖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沈諾一居然也學壞了,居然知道怎麼羞辱人了。
看着跑道上那道靚麗身影,張晨心裡卻又生出一種穩定的踏實感。
沈諾一是他曾經年少時走失的女神,但都算不上意難平,因爲意難平首先得是有經歷,而他曾經只有旁觀沈諾一的回憶。
儘管小時候時常能看到她,甚至在一起玩,但印象中她一直屬於被包裹着的,身邊的友人總會圍繞着她,總有和她關係更近的,又因爲張晨的不成熟,總是惹得她氣惱交加。
上高中後沈諾一更是耀眼,他基本也就是有賊心沒賊膽的邊緣人,甚至都夠不上和在她這裡鎩羽的那些失敗者有的一些優點。
所以沈諾一是他重生的一個節點,一個當初的遺憾。
而現在,他和沈諾一之間關係更近了,都一起回家了。
嗯,雖然那是跟着大部隊一起回家,但這已經是一個開創了。
他們彼此之間會鬥嘴,會每天踏實的看到。
如果說這趟重生他走過的路必然要留下痕跡。
那麼現在就是自己改變曾經軌跡的證明。
人生是可以被改變的,無論多晚都不爲過。只是張晨有了一點點小運氣,他回到了過去。
那些遺憾到痛徹心扉的還尚未發生,那些註定要成爲傳奇的,還正在醞釀。
……
看到張晨似乎被年級上那個名氣頗大的女神沈諾一數落後呆愣在原地的樣子,莊妍月也有些發愣。
她發現張晨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偏差。
其實她這幾天做的事情,除了被拒絕後報復性的反彈,還有一種大徹大悟,想要成爲更好的自己的那種感覺。
當時她確實是因爲聽到張晨那番話而心裡翻騰。她覺得張晨怎麼能說的那麼好,他這看上去開朗的樣子,竟然還有一種內藏豐富的氣質?
那不是腹有詩書氣自華,讀書多的人多了去了,在育德就有各種人才,年紀輕輕文章上報的才子,數學競賽金牌的超人。
張晨不是那種感覺,更像是一種深邃的閱歷感,但這並不是說張晨就見多識廣,而是有的人天生就帶有這種氣質,可以從繁複中看到重點,可以對事情的本質一語道破。
像是蘇軾那篇《留侯論》。
“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
像是“君子”這個詞的本質含義所在。
確實是,那一刻之後,莊妍月如果說此前只是對張晨有一些好感,抱着遊戲人間的心思與他接觸。那麼在那天之後,她做夢都夢到他,這種感覺,就好像她突然一直尋覓的那種東西出現了。
那種感覺,叫做天光乍破,叫做等待已久。
像是終於遇到了真正的目標。
所以她也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更自律,更守時,更親和,聽課更認真,連做筆記的書寫都更漂亮了。
所以說自己把傘讓人而衝進雨裡是作秀嗎?並不盡然,她對張晨的話沒有說謊,她在那一刻只是真的覺得雨中漫步很有意思,她想嘗試一下看看,這樣有一天她會給別人說,高中時候有一次,她就那麼走入了雨中。
那時候只是好巧不巧,張晨沒帶傘。
但就在她有了更高目標和方向的時候,她突然發現原本要遙遙相視的那個男生,好像並沒有那麼光鮮奪目。
這個時候身邊的女生聲音傳來,“你知道嗎?我打聽過了,張晨他們班那個徐旭東說的,張晨成績可差了,在他們班倒數幾名,老師都覺得他沒救了的那種!你以後別搭理他了。”
莊妍月思緒有些悠悠中迴轉過來。
“哦。”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