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爍偉不想說的是,你一個倒數第一你想好好學習你鬧哪樣呢!你是今天才想好好學習的嗎!?
如果王爍偉當時這麼問張晨,張晨一定告訴他是的,所謂爲君聊賦今日詩,努力請從今日始。
可是王爍偉他沒有問,他只是心裡面掰小九九。
莊妍月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大張着,這怎麼回事?謝謝你,我想學習,你是好人。一眨眼之間,迪巴福就給疊滿了,張晨你這是薩滿大祭司啊?
莊妍月沒想到自己遭遇到的是最普通的平a,屬於那種拒絕一個人最普通的說辭。爛到一般人都不會用的那種。
可這個平a就這麼朝自己來了。
威力還直線擴散出去,從二樓的那些人頭中轟擊一番,造成了沸沸揚揚的後果。
莊妍月睜着眼,感受到那些看熱鬧的人傳來的動靜,心頭有些難以言喻的震動。
哎,不是。我就這麼沒有魅力?
她發現自己好像錯誤估計了眼前的這個男生。
可明明早在之前的觀察中,她就自覺很瞭解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看他和死黨一起沒心沒肺的樣子,屬於那種對女孩有賊心沒賊膽的一類,應該很容易被拿下,能夠輕易到手。
她沒想到,平時自覺能夠看透人心,比同齡人更成熟的自己,在張晨這裡,體會到了被拒絕和碰壁的滋味。
關鍵還是那麼爛的理由!
在衆人看熱鬧的目光下,莊妍月的臉在光照的分界中一半明一半暗,她嘴角竟然有些死僵,擡起來的手最初時在半空漫無目的,片刻後去往耳鬢,捻起一縷髮絲,用食指纏繞打攪,這是她心頭煩亂時候就會有的小動作。
震驚,愕然,不甘,羞惱,多種情緒混雜於一身。
她擡起頭,嬌俏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受到打擊,反而是透過那些在霞光中金色的捲髮,斜歪着頭望着張晨,眼神無辜,語氣遲疑且小心,“是不是……我夠不上你的喜歡呀?”
嗡。
這句話的殺傷力,直讓王爍偉覺得自己像是小丑,犯了什麼錯,爲什麼要站在這裡承受這一幕?
而樓上那些看熱鬧的人中,有一陣屏息凝視的感覺,不少男生手指甲都扣牆壁上了,設身處地和張晨互換,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會被絕殺。
甚至就連鄭雪都和沈諾一對視,心想這誰頂得住?
一恍然之間,張晨像是被拉回了當年最後和莊妍月回家的那個月夜,月亮看熱鬧的招子瞪得跟個銀盤一樣圓,思來想去,當時算的上是“超級月亮”。
其實那段飯搭子回家搭子的經歷,想起來還是很平和溫暖,只可惜當時的張晨段位確實夠不上莊妍月,後續被她蹬掉,也是意料之中。
當年她問的那一句“你是不喜歡我嗎?”讓張晨措手不及,並沒有好好回答。
而現在,張晨覺得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有和莊妍月月下歸家的一幕了,橫跨時空和歲月,在這裡做出一個認真的回答,對過往做出一個交結,似乎正是時候。
“你長得好看,爲人大方……不喜歡你的人肯定不多,而我不在其中,”張晨想起了當初,“你給我的信我看了,寫得非常好,謝謝你的表白。”
嚯哦……一小陣聲響在人羣裡浮動過去。
肉不肉麻啊!
我靠張晨你是情聖啊!
沈諾一和鄭雪兩個人對視,皆是一副苦瓜問號番茄臉。
莊妍月嘴角揚起,張晨停頓一下後,繼續說道。
“但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喜歡。”
“小時候,爲了逃避去幼兒園,在河壩賣金魚的小攤看了一下午,被我爸找到揍了一頓。”
“中學時候,教室裡的炎熱昏昏欲睡,窗外正好有一個螞蟻窩,可以打發時間,我看了一個學期,導致後來沒能考上高中,交了建校費。
爲了和同學炫耀我有新的神龍鬥士模型,我和我媽大吵了三天,得逞了,那個模型花了我媽三分之一個月的工資,後來繳學費我媽都去借了錢,但那時沉浸在玩樂中的我渾然不覺。”
“現在看來,無論是我不想去幼兒園去看的金魚缸,還是當時的螞蟻窩,爲了炫耀去買別人追捧的模型……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喜歡。
反而會讓你忽視,你現在要做的事,更需要關注珍惜的東西。”
有那麼一刻的寂靜。
在莊妍月看來張晨言外之意自然不難懂,意思是她寫的情書,包括她以前的那些作爲,是因爲藉此逃避高中的無聊和壓抑。
旁人心中只有“臥槽”,張晨你什麼時候嘴裡能說出這麼一套道理了?都有些哲學範兒了!
這真是你?不能吧?
王爍偉全程處於懵逼中。
“你說的真好……”莊妍月停頓一下,眼睛大大的張着,撲閃的眼珠子像是在重新審視眼前的少年,“但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也沒法真正知道吧?”
“你這樣拒絕女生,會讓人覺得很沒面子嘞!”
莊妍月毫不避諱的朝樓上和遠處樓下的觀望者看了一眼,苦笑道,“你知道嗎?今天因爲你……我丟大臉了哦。”
張晨覺得她不愧比同齡人成熟,此刻的自黑和灑脫,真會讓人覺得拒絕她是一種罪惡。
莊妍月深呼吸,“我終於明白,被人拒絕是什麼感覺了。”
“但那也許是因爲我不夠好吧。”
少女幽幽的如此說着。
“張晨,我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王爍偉在旁邊露出惋惜且戀戀不捨的神情,自忖如果他和張晨互換,他現在早就改變主意了。
張晨大感有些吃不消,不得不說,真誠就是必殺技啊。
他點頭,“當然。”
“那……”莊妍月笑起來,伸出青蔥五指在身前擺了擺,“我會繼續努力的。”
然後她吐了一小節舌頭,做了個鬼臉,“說不定會讓你改變主意哦!”
表白失敗的莊妍月再不停留,乾脆利落的轉身,粉白毛衣勾勒出她驕人的體態和身段,只留給張晨和教學樓中的一干人等一個絕對俏麗的身影,顯得青春蔥鬱十足。
偏偏這個時候校園廣播的歌曲正在放張信哲的《愛就一個字》。那時候的動畫片《寶蓮燈》在各大電視臺輪番播放,這首片尾曲街頭巷尾紅極一時。
“兩個人相互輝映
光芒勝過夜晚繁星
我爲你翻山越嶺
卻無心看風景
……
愛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
恐怕聽見的人勾起了相思”
這歌聲聽在莊妍月耳朵裡,讓她覺得自己真真像是個失敗者。
但她隨後並沒有太過於心痛或者說灰敗的情緒,反而有一種對張晨重新的審視和鬥志,心中空空落落,卻又被一種悸動填滿。
那就像是獵人變成了獵物的不甘,卻像是找到了某種新的方向,能激起她更高的目標一樣的鬥志。
輸了一場的莊妍月卻覺得挺好的,原來這就是曾經被自己拒絕過的人的心情嗎,這算是報應?
不過呢,來日方長。
誰又能斷定,下一次,更好的我在你張晨面前,還是輸家呢?
張信哲在校園廣播裡唱《愛就一個字》唱得纏綿悱惻。
而走向落日餘暉的莊妍月卻破天荒展露出一個笑容。
少年一場無旁物。
可以盡情輸。
……
……
二樓三樓看熱鬧的人們也開始散了,高二五班的圍觀人羣往回走的時候,鄭雪張着嘴對沈諾一道,“就憑張晨今天拒絕莊妍月,就值你借他五十!”
“金魚,螞蟻窩,神龍鬥士……這些事我們怎麼不知道。”沈諾一蹙眉,長睫毛挑動。
“神經病吧,我們又不是莊妍月,他這種話自然不會對你我說。”鄭雪道,“不過話說回來,沈諾一你出馬,整個育德還沒你拿不下的人。當然……也沒人配得上你!”
沈諾一眼神從張晨和王爍偉的方向收了回來。天邊最後的晚霞漸落,將她瞳子鍍上了瑰麗的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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