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北郊?安國公府門前大道
連日的晴好天氣不僅使邵伯湖災情很快得到了控制,也令冬眠的萬物全都在這暖暖春陽下開始復甦。
凌雄健走時還是殘冬初春的景緻,只隔了這十二日,春光就全部顯現出來了。
乘着一路的花紅柳綠,小幺領着衛隊中一些尚未成年的小兵們跑在隊伍最前邊。他們一邊大聲唱着從老兵那裡學來的荒唐小調,一邊隨性笑鬧着;時而跑出人羣去攀花折柳,時而又跑進隊伍裡,纏着老兵講當年的戰鬥故事。這一路,到處灑下他們歡快的嘻鬧聲,引得路邊插秧的農人也紛紛擡起頭來,笑咪咪地看着這些放肆的青春少年。
望着那些半大孩子,凌雄健拉住想要約束他們的老鬼,笑道:““讓他們放鬆一下吧,快到了。”
果然是快到了。沒一會兒,國公府便出現在衆人眼前。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落日餘暉斜斜地照在河岸邊一叢叢開得熱烈的迎春花上,使得這花看上去像是着了火一樣明豔動人。國公府裡的桃花柳樹也耐不住性子,隔着河岸便與迎春花爭搶起□□來。在一簇簇奼紫嫣紅的包圍之下,就連那原本灰撲撲的大殿也顯得份外明亮耀眼起來。
凌雄健擡手遮住刺眼的光芒,疑惑地望着越來越近的大殿,好久才得出了結論:顯然,大殿的牆壁被重新粉白了一遍。那夕陽照在白牆青瓦上,使這棟建築物第一次在他的眼前呈現出昔日的皇家氣派。
望着眼前的一片勃勃生機,凌雄健內心突然升起一絲異樣感覺。這種感覺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就像是旅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不由自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又像是在連着好多天沒有休息後,突然發現了一張舒適的牀……
“喲嗬,到家嘍。”
小幺尖聲打着忽哨,領着那幫小兵們衝在最前方。
家。凌雄健驀然一驚。對了,這是家的感覺。
他幾乎已經不記得“家”是什麼感覺了。說起來,他有好多處封邑,可是卻沒有一個地方讓他有這種感覺。
在他的記憶裡,唯一一個可以稱作“家”的,是四歲之前與父母共同生活過的地方。
那是一座小小的營帳。他的父親總是坐在帳中一張大案後跟其他大人討論着什麼,而母親則喜歡帶着他躲在帳後偷偷地看着。被父親發現時,母親會抱着他“咯咯”笑着逃跑。父親有時候會追出來,抱着他和母親在營帳前的草地上打滾;有時候則只是皺眉瞪着他們,揮手叫他們走開……
後來,他被父母送到外婆家。在最初的幾年裡,他偶而還能憶起那座營帳。然後,隨着年齡的增長,那個記憶也跟着越來越淡,終於有一天,它們全部淡出了他的腦海。
可是,就在這一刻,望着披着金色晚霞的大殿,他竟然又想起了那座營帳,以及那種感覺……家的感覺。
突然,前方的小兵們像是中了定身法一樣,全都愣愣地站住,擡頭望着吊橋的上方。凌雄健不禁也好奇地擡起頭來。
只見吊橋前方不知何時豎起了一根旗杆,他那幅收藏在衣箱內的戰旗不知什麼原因竟然出現在高高的旗杆頂部。春風中,那黑底繡金線的斗大“凌”字任意地舒捲着,令他不由想起熱血沸騰的沙場生涯。
“呀,戰旗。”
不知哪個士兵發出一聲感嘆。
他轉過頭去,意外地發現,身後那些本來已經很疲累的將士們此刻又都振奮起精神。望着昔日曾經生死相隨的戰旗,士兵們臉上重又現出神彩——原來,懷念當年的不止他一個人而已。
只是,無謂地懷念那些不可能再得到的事物是在浪費時間。凌雄健不悅地陰沉下臉。這戰旗一直好好地收藏在他的衣箱內,除了可兒沒有人能拿得到。同樣,除了可兒也沒有人有那個膽量,不經他的同意就把它掛出來。
他拉住“月光”,掃視着旗杆下迎接他的人羣。
旗杆下站着兩排人。一排是身穿黑盔黑甲的凌府衛隊,另一排則是穿着奇怪的青綠色制服的僕役。
老畢和小林並排站在人羣前方,正一邊交談着,一邊笑咪咪地迎接着他們的歸來。
可兒呢?
凌雄健的目光掃過人羣,卻沒有找到那熟悉的青色衣衫。他不由皺起眉,一抖繮繩,催促着“月光”走過去。
可兒低頭整整衣袖,又歪過頭,讓視線繞過那像兩堵牆一樣結結實實地擋在她前方的老畢和小林,看着漸漸走近的軍隊。
他們並沒有像她所想像的那樣列着整齊的隊伍,而是三三兩兩隨意走在府門前的大道上。
在隊伍前方,那幾個她已經開始有些熟悉的年輕傳令兵們正在無紀律的、歡快的奔跑着——從那個說話像拔牙一樣的老畢口中,可兒得知,這些孩子都是凌雄健犧牲的屬下們所留下的遺孤。
遠遠地望去,他們的狀況似乎比她想像的要好得多。雖然每個人的衣衫都如她所料的那樣有些破舊、臉上也都帶着疲憊的神情,那精神卻是好的。
隊伍再走近一些,可兒注意到,衆人都在用同一種和着緬懷的興奮目光看着旗杆頂上的旗幟——除了凌雄健。
她疑惑地望望老畢的背影,又擡頭看看那面正迎風招展的旗幟。
昨天,當她把這旌旗拿給老畢看時,他的臉上也有着類似的表情。然而,當她詢問是否可以把這旌旗掛起來的時候,他又恢復成那張石頭面孔。他的建議比小林的要簡潔很多,但意思卻一樣。他只說了三個字:“收起來。”
然而,可兒卻不這麼想。這是凌雄健的旗幟,代表着整個凌家軍的輝煌,爲什麼要壓在箱底?於是,她命人在吊橋前種下一根旗杆,將這面旗幟高高地掛上杆頂,歡迎着凱旋的凌家軍。
當她看到凌雄健因注意到那面旗幟而陰沉下來的臉時,不由也皺起眉頭。
爲什麼他會不喜歡這面代表着他昔日榮耀的軍旗呢?她覺得有些不可理解。
凌雄健騎着“月光”來到吊橋邊。
老畢與留守的衛兵們不約而同地立正敬禮:“將軍。”
凌雄健點頭回禮,目光掃過衛兵,又掃過站在衛兵後面顯得有點畏縮的僕役,轉頭看着老畢。
“夫人呢?”
可兒從沉思中驚醒,忙往旁邊跨出一步。
“在這裡。”
凌雄健一轉眼珠,瞥見一抹深藍從老畢和小林的身後冒了出來,他不由眨了眨眼。
這是可兒?那個老是綰着古板髮髻、身穿寬大衣袍的可兒?
眼前的佳人梳着高聳的螺髻,那件窄袖束腰的深藍色回鶻裝不僅映襯得她肌膚勝雪、眼眸明亮,也襯出她姣好的身段。
“可……”
凌雄健張張嘴,喉嚨裡突然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似的,竟發不出聲音。在大堤上,由於忙着搶險,他並沒有過多的想到可兒。而當他已經站在她的面前時,才突然發現,他有多麼的想念她。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可兒。只見她的腰間飾着一條鑲嵌着瑪瑙石的黑色皮質寬腰帶——凌雄健很快便認出,這條腰帶也是出自他的衣箱。顯然,他不在家時,衣箱受到了可兒的“洗劫”——這腰帶鬆鬆地系在可兒的腰間,卻更加強調出她腰肢的纖細和柔軟。
“歡迎回家。”
可兒笑盈盈地上前一步。
“月光”不安地打了一個響鼻,後退半步,警惕地望着她。
可兒也嚇了一跳,不由也跟着後退半步。
凌雄健拉着“月光”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又安撫地拍拍它的脖子,這才重又低頭望着可兒。
“家裡一切可好?”
“託將軍的福,一切安好。”可兒假笑着,故意放重那最後這四個字的發音。
凌雄健卻並沒有感覺出異樣,他正忙着搜索可兒的臉。當他並沒有在她眼下發現那兩道青影時,這才半放下心來。
可是,在沒有摸到她那溫熱的身體之前,他仍然有些不安。而這念頭一起,便再也難以按捺下去。
凌雄健轉頭看看四周,留守的和外出的士兵們正交雜在一起,熱烈交換着彼此的新聞。就連那些僕役們也紛紛上前,幫着提行李、揹包裹、推馬車,沒有人在注意他們。
凌雄健彎下腰,衝可兒伸出手。
可兒疑惑地望着那隻手,又擡起頭,不太明白地望着凌雄健。
他衝她鼓勵地點點頭,腰更彎下了一點。
她猶疑地伸出右手。
凌雄健手掌一翻,扣住她的手腕,順勢一扯,可兒便像風箏一樣飛了起來。
可兒只覺得眼前一花,手臂被一股大力拉扯着,身體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她剛想張嘴驚叫,另一股力量又出現在她的腰際,將她穩穩地接住。緊接着,她便落在一個結實的物體上面。
她眨眨眼,驚魂未定地四下裡張望了一下,這才發現,她正側坐在凌雄健的大腿之上。
前方是那匹像怪獸一樣巨大的駿馬,身後是凌雄健火熱的身體。
她不由漲紅了臉,扭動起來。
“別亂動,掉下去我可不管。”凌雄健俯在她的耳邊,輕嗅着久違了的茉莉花香。
“可……”
可兒低下頭去,卻驚嚇地發現,她現在正高高地遠離地面。這一發現讓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涼氣,連忙擡起頭,死命地抱緊凌雄健的手臂。
凌雄健圈着可兒纖細的腰肢,心滿意足地看着一抹嫣紅慢慢漫上她的脖頸。他知道,此刻她的胸前也該是同樣的嫣紅。光這麼想着就讓他心猿意馬起來。
他擁緊她,皺眉看着那看上去經不起碰觸的髮髻,竟然懷念起她原來的古板髮型。
他微微側過頭,讓過那危險的髮髻,以脣似有若無地碰碰可兒的耳朵,低聲呢喃,“真想你。”
可兒紅着臉瞪視着前方,模糊地嘀咕了一句不清的話句。不過,凌雄健還是聽清楚了她的回答。
“我也是。”
他不由地咧開嘴,一抖繮繩,“月光”不滿地搖着頭,卻也無奈地走過吊橋。
剛走上吊橋,凌雄健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叫過小林。
“把那玩意拿下來。”
他用下巴指了指在風中飄揚的旗幟。
可兒咬住嘴脣才讓自己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他們纔剛剛回來,怎麼樣也要等他洗去風塵、酒足飯飽之後才能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可兒暗暗地向自己保證,一定要跟他“好好地談談”。
剛過吊橋,凌雄健便有些發愣。可兒真是不可多得的管家人才。只短短的十二天,她便將國公府收拾得乾淨利落。
他驚訝地發現,從吊橋到大殿,那原本空蕩蕩的空地上,間隔地放置着幾隻陶瓷大花缸,缸中栽種的各色鮮花正在這春光下熱烈開放着。
在花缸中間,每隔一段距離便站着一個畢恭畢敬的僕役。男僕一律穿着圓領窄袖長衫,女僕則穿着有着翻領的男式胡裝。那統一的青綠色衣服配上赭紅色的腰帶和翻領顯得十分的清爽別緻。
繞過大殿,穿過那片操場,凌雄健注意到,那營房後面的幕牆也已經撤掉了,遠遠便可以看到那裡整修一新的房舍。
看來,他不在家時,可兒做了不少工作。
可兒緊張地坐在凌雄健身前。這是她第一次與馬匹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也是第一次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男人抱着。她的兩隻手不知所措地抱着凌雄健摟着她腰肢的手臂,生怕他不小心一放手,她會掉下去。
凌雄健再次察覺到了她的思緒,微微一笑,低聲道:“放心,我不會放手的。”
這話似乎有着言外之意。可兒警覺地扭過頭去,卻因分心而讓身體搖晃了一下。她發出一聲模糊的驚叫,忙又抱緊凌雄健的手臂,本能地貼進他的懷裡。
凌雄健哈哈大笑起來,那胸膛的震動傳遞到可兒身上,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她的心臟在他的手臂下激烈地跳動着,她想,他可能也感覺到了。
不過,凌雄健即使感覺到了,也沒有進一步的表示。他只是更加擁緊她,默默地指揮着“月光”走向馬廄。
剛走進馬廄,烏術裡便笑嘻嘻地跑了過來。看到坐在凌雄健前方的可兒,他不由一愣,便收斂起笑意,用回鶻語對凌雄健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串。
凌雄健搖頭笑道:“我不懂回鶻話。”
他驚訝地發現,烏術裡竟然拋開了那件髒污不堪的外套,也穿着一身青綠色的袍子,只是式樣仍然是來自他家鄉的那種式樣。而且,他看上去似乎也有些不太一樣,有點……太乾淨了。
凌雄健不由佩服地望着可兒。
“你是怎麼勸服這傢伙把他那件寶貝外套給扔掉的?”
“纔沒有扔呢。若依我的意思,早扔了。”可兒嘰咕着,瞪着同樣瞪着她的烏術裡。
顯然,兩人之間曾經發生過一場不愉快的大戰。凌雄健摸摸鼻子,有點遺憾自己當時竟然不在場。
“你老婆是個潑婦。”烏術裡嗡聲嗡氣地用突厥話抱怨着。
雖然聽不懂,可兒卻可以打賭,他百分之百地不是在說自己的好話。不過,鑑於她是最後的勝利方,便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她衝烏術裡撇撇嘴,小聲地對凌雄健說道:“真想不到,他竟然連睡覺時都不脫掉那身臭衣服的。而且,自己也渾身臭得像頭豬,害得跟他同屋的人全都寧願睡在露天裡,也不願意呆在房間裡。我跟他說了好多次,他竟然假裝聽不懂我的話。後來,我只好讓人把他扔到澡堂子裡,好好地刷洗了一番,然後就順手把那件衣服給脫了下來。”
“八個人!”烏術裡突然用他曾經向可兒聲稱聽不懂的漢語說道,“這婆娘讓八個壯漢壓着我這個殘廢!”他向凌雄健爭取着同情票。
“四個!”可兒鬆開一隻手,衝烏術裡揮着四根手指,卻差點兒滑下馬背,她忙側身抱住凌雄健的脖子,瞪着烏術裡道,“是四個人!你又在誇張了!”
烏術裡氣惱地望着只顧咧着嘴偷樂的凌雄健,叫道:“將軍,你也主持一下公道嘛。”
凌雄健正在享受着滿懷的軟玉溫香,沒空幫他。他悄悄地拿開護在可兒腰間的手臂。
不安全感令可兒不由自主地將他摟得更緊,同時還不忘跟烏術裡辯論。
“你本來就該好好洗一洗了。瞧,現在看起來有多好,爲什麼要把自己弄得像個花子一樣?讓外人見了,還以爲國公府裡沒給你吃穿呢。”
“我覺得我像個香噴噴的娘們。”烏術裡不快地用吐蕃話嘰咕着,轉過頭衝凌雄健道,“你這老婆要好好的管一管,如果是在我的家鄉,敢這麼對男人無禮,早被活埋了。”
“呃,”凌雄健摸摸鼻骨,想起了烏術裡的迷信。“我聽說,在你的家鄉,人這一生只洗三次澡,是嗎?”
烏術裡明顯地打了一個冷戰。“他奶奶的,”他罵道,“被你老婆逼得我已經洗了第二次澡了,若哪天我掉進河裡,準會淹死上不來。”
凌雄健哈哈大笑,“那明天我就教你游泳怎麼樣?那樣你就淹不死啦。”
“算了吧。”烏術裡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個寒戰。
“呃……”
可兒發出一個小小的聲音,引起凌雄健的注意。他低下頭去,只見可兒用驚奇地眼神望着他。
“你……會說胡人的話呢。”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丈夫至少能說四種胡人的話。”烏術裡嘀咕着。“我說,你們到底要不要下來?‘月光’累了。”
“哦……”
可兒又發出一個小小的聲音。不過,這一回是尷尬。經烏術裡的提醒,她這才發現她竟像一根藤似的纏在凌雄健身上。
可是,尷尬歸尷尬,她卻是不敢放手的。可惡的凌雄健竟然收回了一直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任由她圈着他的脖頸而偷偷地樂不可支。
沒了那副粗壯手臂的保證,可兒只能害怕地攀附着他的脖子,生怕一不小心會從這高高的馬背上掉下去。
“你……你……你也扶着我一些呀。”
她瞪着近在咫尺的凌雄健的臉,急得滿臉通紅。
烏術裡也明白了可兒的窘狀,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可兒擡眼看着後面陸續跟過來的馬隊,一邊怕被衆人看到這不端莊的一幕,一邊又害怕得不敢放手,不由急得悄悄伸出指甲掐了一下凌雄健的後脖頸。
“嗷。”凌雄健一聲疼呼。
這聲疼呼又讓可兒有些後悔起來,她忙用指腹揉着那掐過的地方。
“太遲了,你會後悔的。”
凌雄健獰笑着。他轉頭四處張望了一下,催促“月光”走到一座石磨前,然後伸手握住可兒的腰,將她高高地舉起,放在磨盤上。
可兒本想扯住凌雄健的手臂不放手的,只是,陸續走進馬廄的士兵們讓她別無選擇,只能放手讓他賊笑着走開。
她爲難地看着離地一尺左右的石磨。並不是她不敢下來,而是……她可不想在一堆大男人面前進行拙劣的爬石磨表演。
她惡狠狠地瞪了得意洋洋地凌雄健一眼,用眼神要求着他過來讓她下去。
凌雄健卻故意轉過頭去不看她,一邊卸着“月光”的馬鞍,一邊用聽不懂有外國話跟烏術裡聊着什麼。
可兒咬咬牙,無聲地咒罵了幾句會讓她的前婆婆在墳墓裡翻身的話。
看着那些正好奇地望着她的將士,她急中生智,想到一個好主意。
她拍拍手掌,確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後,朗聲道:“歡迎各位回家。想來大家都是又累又乏的。船廳那裡已經備下了飯菜,各位餓了的可以先去吃。若想要先洗個澡的,請跟着僕役走,他們會帶各位去澡堂子。”
“澡堂子?”士兵中有一個人問道。
“呃,”可兒咬咬脣,“就是洗澡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們北方話怎麼說。不過……呃,反正就是洗澡的地方。”
“哎呀太好了……”
石磨下傳來一片吵雜的議論聲。看來,不願意洗澡的人只有烏術裡一個人而已。可兒得意地想。
“夫人。”
小幺和那個曾經被她爲難得夠嗆的傳令兵主動地向可兒伸出手臂。
她得意洋洋地衝凌雄健掀掀眉,扶着兩個少年的手臂跳下石磨。在凌雄健穿過人羣,抓住她之前,快速離開了亂哄哄的馬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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