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時間盡頭’。當然,這只是個藝術性的稱呼,用比較‘實際’一點的說法的話,這裡是一片獨立於‘宇宙’之外的‘隔離區’。”
“你可以將這裡理解爲用於存放‘異常文件’的隔離地帶,至少對於這裡‘原本的作用’來說,就是如此的。”
“教授”緩緩說出了“時間盡頭”對於這個“數據宇宙”的作用,這裡是不同於“虛空”那種“回收站”一樣的地方,而是一片“隔離區”。
對於類似於一臺計算機的“宇宙”來說,這裡就是各種“風險數據”的存放處,“宇宙”可能無法確認這些“風險數據”的異常程度,需要特地設立這樣一個地方,用來觀察那些“風險數據”。
其中被認證爲“沒有風險”的就會被重新投入到“宇宙”,至於“有風險”的,或許被丟進“虛空”都算是輕的。
畢竟對於有可能破壞這場“宇宙實驗”的“木馬病毒”來說,正常人都不會將之普普通通地放進“回收站”,“文件粉碎機”或許纔是它們的最終歸宿。
這與黑洞的性質似乎有了互相呼應,也許“黑洞”本身就是一種“文件粉碎機”?
不過這些都是“以前”了,從“教授”語氣、以及李文淵的親身經歷來看,現在的“時間盡頭”已經有了諸多的變化。
至少現在這裡並不是一個“審判庭”類似的場所,否則人類這種明顯準備破壞“實驗”的種族,肯定早就被定性爲“風險數據”被“清理”掉了。
“當然,曾經的這裡確實是‘最危險’的地方,不過這一切在‘時間之環’出現後就不一樣了。”
“時間之環?”眼見終於談到了這個一直以來的“謎團”,李文淵的內心也難免激動了起來,甚至於不自覺地複述了一遍。
這是他在成爲“數據生命”後很久都沒有體會過的感覺了,這或許是這具血肉身軀所帶來的影響,雖然不夠“理性”,卻也有着別樣的感受。
而“教授”也直接講起了“時間之環”的本質:
“‘時間之環’和這片地方一樣,是一種我們對祂的藝術性稱呼,從‘實際’的角度來說,我更願意稱呼祂爲‘時之螶’。”
“祂就像是這片宇宙中存在的一種‘bug’一樣,不知何時就出現在了這裡,有着宛如‘生命’一樣的怪異性質,卻又似乎屹立於整個‘世界’之外,不受‘循環’的影響。”
“實際上直到現在我們都沒有弄明白祂究竟是什麼,但是有一點我們還是弄清楚了,至少對於現在這片‘宇宙’而言,祂就是‘時間’的化身。”
這樣的解釋聽起來充滿了玄學的氛圍,雖然“時間”的概念本身就很抽象,但是以某種“個體”來定義“時間”,這聽上去還是十分難以想象。
而“教授”對此也有些無奈地解釋:“我知道這聽起來很不科學,但‘時之螶’的其中一個身份確實是‘時間’。”
“在這片‘宇宙’中,‘時間’本身也是一種數據,但是與那些浮現在最表層的複雜的‘物質數據’相比,‘時間數據’就要底層得多。”
“理論上說‘時間’確實是我們對物質人爲賦予的一種屬性,但對於‘宇宙’而言‘時間’是必要的屬性。”
“‘宇宙’需要一種刻度、尺度,來對‘數據’的‘發展進度’進行評估,而這種尺度就是‘時間’。”
“那麼既然是數據,那就有可以操作的空間了,你可以簡單理解爲:構成了這片宇宙‘底層代碼’的‘數據’之一,就是‘時之螶’,你要疑惑的應該是這種‘底層代碼’是如何形成‘生命’的。”
“但這就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我們並不知道祂是從哪兒來的。也許是某個高維存在看不下去這種‘實驗’,親自參與到了‘實驗’之中?也許是這片‘宇宙’的底層代碼在長時間的運轉中累積了錯誤、從而產生了這樣一種‘時間bug’?亦或是其它更多可能性?”
“總而言之,這是我們對祂的理解之一。”
“難道伱們沒和‘時之螶’交流過嗎?”聽到這裡時,李文淵忍不住這樣反問了一句。
他原本以爲“教授”能在這種地方待這麼久,應該已經對“時之螶”相當瞭解,但現在看來或許並不是那樣的。
而“教授”對此也相當無奈:
“我之前也說過,這只是我們基於這個‘宇宙’本身而得出的理解之一,實際上我認爲‘時之螶’的本體可能來自更高的世界,或者乾脆就是來自‘外面’,與主導了這場‘宇宙實驗’的存在處於同一個世界。”
“而‘時間’只是祂在這個‘宇宙’中的一種表現,我們根本沒辦法和祂這種等級的存在進行交流,就連‘指名’實際上可能都只是某種固定運行的程序……”
這樣的話令李文淵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從“教授”說起“時間之環”的另一個名字——時之螶後,他就意識到那個引導他來到這裡的“時螶之鱗”是什麼了。
這玩意兒似乎就是“時間之環”的鱗片,而“鱗片”這種東西肯定是“生物”纔有的了,換句話說就是“時之螶”已經能以“某種生物”的姿態出現在“宇宙”中了。
這令他想起了“虛空之蟲”,雖然“虛空之蟲”看上去與任何一種生物的構造都不同,而且也確實不是“生物”,但能以“蟲”相稱,或許其在某種程度上也保留着“生物”的特性,而“時之螶”似乎也同樣是某種“蟲”。
於是李文淵便將“時螶之鱗”的消息告知了“教授”,而教授對此也表現得十分驚訝。
“原來祂已經能做到這一步了嗎?那或許,以後的‘循環’中,會有很多改變了……”
“此話怎講?”
“因爲這代表着‘時之螶’已經能主動對‘宇宙’施加影響了。”“教授”立刻解釋了起來。
“雖然‘時之螶’代表着‘宇宙’的‘時間’,但過去的祂對於黑洞之外的‘世界’無法產生任何影響,充其量就是對個別的知性生命製造幻聽的這種程度,還必須限定在黑洞周圍。”
“或許參與了這場‘宇宙實驗’之後,就連祂都沒辦法違抗這種底層規則,只能在有限的程度裡施加影響。”
“但是這種‘時螶之鱗’的出現,證明了現在的祂已經能以‘物質’的形式對外界施加影響,這是從0到1的巨大突破,這意味着以後我們可以很早就能接觸到祂,而後尋回‘我們的碎片’。”
“你應該知道的,能夠儲存‘過去的碎片’的地方只有‘虛空’和這裡,而與接觸黑洞相比,尋找‘虛空’的難度明顯要大得多,越早讓我們‘覺醒’,‘宇宙’餘下的時間就越多,我們就能夠做越多的事。”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那麼捕捉那個‘外來意志’,或者直接‘打破循環’,都是有可能的,這項發現的意義確實重大。”
李文淵確實沒想到這麼一個鱗片居然還能產生如此大的影響,而且聽上去對他們而言似乎還是一件大好事。
而既然在此時提到了那個神秘的“外來意志”,李文淵也就順帶對此發出了疑問。
“就算你不問我也會說的,這關乎到我們一直以來的努力,以及這場‘宇宙實驗’的性質。”“教授”大手一揮,周遭的“宇宙風景”便隨之產生了變化,變爲了一處似乎高度發達的都市星球。
而他們則站在太空之中,俯瞰着這顆星球。
“那個‘外來意志’是這片宇宙最大的謎團,也是最危險的存在。”
“它的出現與消失沒有任何徵兆,但是在那些被毀滅的文明的歷史記錄中卻能很明顯地感受到它的痕跡。”
“而且我們懷疑,它就是那個主導了這場‘宇宙實驗’的存在。”
下方原本狀態一切良好的都市星球突然間產生了巨大的變故,巨量的工業廢氣被排放到了大氣之中,就連都市星球強大的淨化能力都難以解決。
而後沒有多久,這顆星球上似乎產生了暴亂,爆炸在星球表面此起彼伏,沒一會兒就將整顆都市星球炸成一片廢墟,再也沒有生命活動的痕跡。
隨着這幅場景的變化,“教授”講起了“外來意志”產生的影響。
“這是不知道多少個紀元之前的某個文明,遭到了‘外來意志’的入侵。”
“這個‘外來意志’的到來將一切安好的文明攪得一塌糊塗,這顆都市星球就是它的傑作之一,作爲這個文明的母星,這顆都市星球的產能雖然不高,卻對於整個文明而言都是一處精神聖地。”
“在這顆星球上的原本只有休閒和娛樂區,畢竟對於這種能夠被‘外來意志’入侵的文明而言,資源於他們已經不是問題,但是在它到來之後,這顆‘娛樂都市星球’就被重新規劃爲了‘工業都市星球’,曾經的‘天堂’成爲了一處‘廢氣地獄’。”
“若僅僅只是這樣就罷了,然而‘外來意志’卻不知道抽了什麼瘋,強硬地扭轉了整個文明的生活方式,最終令文明中的物種產生了裂痕,毀滅在了內亂之中。”
“這個‘外來意志’雖然瀟灑離去,但那個文明中的人們還是留下了記錄。”
說着,環境一變再變,來到了一塊矗立在大地廢墟中的紀念碑上,那上邊的文字令人毛骨悚然,大致內容就是他們遭到了一種神秘存在的入侵,所有人都被強迫服從於某個意志的統治之下。
在這個過程中,那個意志表現出了難以置信的恐怖力量,比如說能夠違反物質守恆的定律,直接令整個文明憑空多出一大筆資源。
是真的能做到“無中生有”,讓一處空空如也的宇宙倉庫中瞬間出現爆倉的資源量,而不產生任何的動靜,甚至於讓在倉庫中的攝像頭親眼記錄下了資源突然出現的過程。
聽到這裡時,已經對“宇宙本質”有所明悟的李文淵知道,這肯定是動用了“數據操作”的手段,將一種“數據”轉變爲了另一種“數據”,本質上其實是與物質守恆定律相同的。
但是“外來意志”接下來所做到的,就更誇張了。
紀念碑上明文記錄了那個“外來意志”是如何爲了死去的科學家而“扭轉時間”的,雖然這些人最初並不知道時間被扭轉了,但由於次數實在是太多,後來幾乎所有人都隱隱意識到了這件事。
而這與李文淵從“虛空”中的瞭解相符,據不知道多久前的“他”所說,曾有文明因爲這些而感謝“外來意志”,因爲從客觀上講“外來意志”那種逆轉時間的行爲確實極大地幫助了那個文明。
“……但是後來的‘外來意志’似乎越來越‘熟練’了,每一次都能很完美地將文明‘玩壞’……就像已經知道這樣下去這個文明的結局會如何,於是快速放棄了這個文明……”
“以及……操縱時間嗎?”他還想到了“時之螶”,卻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問起了“教授”“外來意志”的目的。
“綜合了數千次‘循環’的結果來看,‘外來意志’……似乎是在‘養蠱’,它在尋找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會毀滅的強大文明,這也是他爲什麼總是選擇那些強大的文明進行入侵的原因。”
“這或許就是這場‘宇宙實驗’的目的之一,它在研究要如何將‘數據’轉化爲力量,我認爲,‘外來意志’或許已經有辦法將‘數據’轉化爲真實的‘世界’了,而一次次的‘循環’,則是它對於利益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