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爺於是就在怡園住了下來, 自那一日起他每天都要跟皇甫榕在一起待一段時間,有時是下下棋作作畫,有時則是爲皇甫榕運功療傷, 每每到這個時候白爺就會趕人。黃錦於是就成了一個無人來管的閒人, 他自樂的一個人輕鬆, 整天東逛西逛。
讓黃錦沒想到的是曹彬, 也就是那位曹官人對他可謂非常的恭敬, 幾乎是有求必應,坐臥起居都安排了專人進行料理,就連出門都安排了護衛長隨, 甲乙丙丁一共四個,看上去都很能打。
恰如今白爺也不再限制他的行動, 皇甫榕又因爲深感愧疚, 對他寵溺到近乎縱容, 來到這個世界日子這麼久,黃錦終於過了回少爺癮。
這一天, 好不容易擺脫了束縛黃錦,日子安逸,終於想到要出來好好逛逛濱州城的大街了。
“少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街邊一個老婦人顫顫微微的伸着手問路過的人乞討着,看見黃錦在看他, 便想爬過來拽他的褲子, 幸好被曹乙給攔了下來。
“少爺行行好, 我兒子就快餓死了, 少爺行行好!行行好……”
老婦一旁不遠處躺着一個人, 周圍蒼蠅滾滾,黃錦見他實在可憐, 剛想掏錢卻被身旁的曹甲勸阻道:“少爺,不可!”曹甲指了指周圍,發現不遠處一羣衣衫襤褸的乞丐一個個都注視着這裡,彷彿只要他掏出錢來,下一刻就會衝上前來哄搶。
在被四人護衛着遠離那一段路的時候,黃錦一回頭,只看見那老婦眼裡滿是失望跟怨恨,而那羣環伺在旁的乞丐看上去則是隻爲生存而生存的麻木。
“濱州總是有那麼多要飯的麼?”黃錦於是問。
“怎麼會,濱州一向繁榮雖然也有乞丐但絕沒有這麼多,這些人是最近兩年慢慢增加的,多半是北邊活不下去的難民吧。”回答他的是曹甲,四人之中以他爲首。
黃錦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雖說他很同情這些乞丐難民但一個兩個還好,給些錢就行了,但人數如此之多也只能嘆一聲無能爲力了。走了小半個時辰沒瞧見有什麼有趣的東西,販賣的商品大抵跟河南府城的大街沒甚分別,黃錦不禁有些失望,看了看頭頂正中的太陽,正好有感到些許飢渴,於是就近選了家茶樓走了進去。
茶樓的小二一看走進來一位華服的少年公子,身後還跟了四個彪悍的隨從,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急忙迎了上來。
“這位公子樓上請。”
說來這也是黃錦第一次單獨進來茶樓,並不清楚古代人是怎麼喝茶的,也就是說並不熟悉規矩,於是他瞧了瞧左右旋即回了一句“樓下明明還有位置,你幹嘛非要我到樓上去?”
要知道在古代茶樓並不如現代這般大衆,茶葉的產量亦非常有限,平民百姓大多隻能在樓下喝些粗茶,達官貴人則都在樓上品好茶,在這裡幾乎是無人不知的常識。而一般來說一般稍微有些身份的也不願意在這樓下跟一幫市井之徒混在一起,要給人瞧見了,那不是掉份子麼!可偏偏黃錦是個完全不知道的,於是他這一問倒把這小二給問住了。“呃!這……”一時間也不知當說什麼好了。
幸好還是旁邊的曹甲爲這小二解了圍,只聽他開口勸道:“這樓下多是船工海員,少爺在這免不得要被騷擾,還是聽這位小二哥的到樓上去罷。”
既然有兩個人都讓他上樓,黃錦也就沒有再多堅持。上去以後果然安靜許多,只見曹丁隨手扔了串銅錢給那小二,後者歡天喜地的跑去端茶送點心了。
東西送上,黃錦點了個霍山黃芽外加兩籠包子一份榨菜,原本他還想學着電視電影裡面點個龍井碧螺春啥的,可誰知道這家茶樓里根本沒有。不過這兒的小包子看上去倒做的不錯,黃錦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果然肉汁四溢,配上榨菜那真是人間美味。一連吞了三兩個包子,黃錦這才發覺曹甲四人依然還站着,說實話雖說身後帶一幫人高馬大的跟班走出去很拉風,可要吃東西的時候放在身邊卻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於是黃錦便讓四人坐下一同吃,那知道曹甲等人堅決不肯,直到最後他發了橫四人才勉強坐下。
黃錦見他們不甚甘願的樣子於是便說:“我知道大師傅你們是曹家下人,被安排來聽我一個外人差遣心中必然不願,不過左右我早晚是要離開的,你們大可不必把我放在心上。”
那知黃錦剛一說完,曹甲就連連擺手,說道:“少爺誤會,少爺誤會,區區一個曹家如何能讓我等兄弟心甘情願的遭他驅使,不過是先生有命罷了,少爺且安心,我等來侍奉少爺並非勉強。只是濱州魚龍混雜,少爺又……又生的……我等不過是想盡力罷了。”
“你們口中的先生,難道指的是我父親?”
見四人紛紛點頭,黃錦一下來了興趣,不由問起緣由。
一番問答才知道,原來曹甲等人早年都是晉朝軍中士兵,因爲被剋扣糧餉於是聚衆向主官討要,事後卻被誣陷報復,在臨行軍法的前一刻,被皇甫榕選爲親兵而免於一死。從此之後他們便一直跟隨皇甫榕,甚至還跟他學了一身外家功夫,直到皇甫榕叛晉歸唐。由於他們到底是中原人,無法適應北唐的生活習俗,河北大戰之後就被皇甫榕安排去了曹家,做起了保鏢護院,可以說曹家的崛起當中也少不了他們出的一份功勞。
黃錦一聽方知道自己剛剛誤會了他們,只是他臉皮也厚,趁機要求道:“你們的功夫,能讓我見識一下麼?”
“在這茶樓也施展不開,我們之中數曹乙手上功夫最好。”聽曹甲這麼一說,曹乙當即抽出一根筷子,兩手四指捏着,啪的一下就掰斷了。
黃錦剛想說,這有什麼!只看見曹乙手上不停,一律像先前那樣捏着,把那筷子捏成四截八截十六截然後握在手裡一撮,直將一根筷子硬生生撮成了碎末竹屑,而他的雙手卻毫髮無損。
讓從沒見過這些的黃錦看得小嘴微張,稱羨的不行!在白爺那兒沒學到什麼有用的功夫的他當即心思就活泛起來了,可誰知剛一提出來就遭到了反對。
曹乙盯着黃錦白白嫩嫩的小手看了半天,委婉的說道“少爺,不是我不教你,而是這鐵砂掌實不好練!您要學功夫還是去跟先生說吧!”
黃錦其實早就跟皇甫榕提過練功的事情,可偏偏每次一提到這個皇甫榕都左顧而言他,偏偏他說的還極巧妙,每每等黃錦反應過來話題早已經偏離到不知道哪兒去了。
再聊了一會兒,黃錦又從四人口中明白,原來功夫還分內外兩種,修習外家功夫的着重於身體表面,如硬氣功、鐵砂掌之流,而內家功夫則更着重練氣,講究傷人於無形,白爺就是內家高手。大部分人練功都只偏重一側,當然也有內外兼修的,不過任何一門武功都需要少則十幾年多則幾十年的苦練。
黃錦一向是講究順其自然的,既然被人拒絕了,也就不再強求。填飽肚子喝口茶,尋思着下午應當幹些什麼。
“少爺可以去碼頭旁邊的番市瞧瞧。”
由於來的時候是坐船,黃錦也知道碼頭旁邊是相當熱鬧的,只不過那會兒被白爺拘着,他也沒辦法瞧見什麼,如今聽說還有個番市當然要過去看看是個什麼樣子。當即尋了駕馬車,這就去了。
到了目的地,果然人流如幟,只見街道上商鋪堆積,不單有販賣商品還有歌臺舞榭不一而足。黃錦並無目的,隨着人流信步閒走,偶爾駐足於旁邊舞娘的表演,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望見一處所在,一間臨街店鋪之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門口樹了一面打幡,上書“濱州劍鋪”四個大字。更有一羣人在周圍指指點點,似乎在討論着什麼。
黃錦覺得有趣也湊上前去,走到近時,才發現原來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公子哥,在那兒與店鋪掌櫃的討價還價,因此吸引了一大羣人圍觀。
從背影來看,那小子長的比黃錦略高大,烏髮用白色絲綢布束起,身上穿了一件寬鬆的淡綠色錦袍,腰間斜插了一條軟鞭,鑲金裹銀,顯見價值不菲,黃錦雖然不是識貨的,也知道這小子非富即貴。只見他背對着外間手裡正捧着一口倭刀,正細細琢磨。那店鋪掌櫃則在一旁細心的解釋:“這位公子,這把倭刀,實是寶物,切金斷玉非等閒事,沒有一兩千貫,小人絕不敢賣!”
黃錦這會兒已經不是剛到這個世界的經濟小白,也知道在古代一貫約相當於一兩銀子,一千貫那就是一千兩,要知道他以前在閻府這樣豪富的地方打工也不過年薪百兩,一把刀再如何鋒利無論如何也賣不了那樣的天價。果然之後就聽那公子說道:“你這掌櫃好不曉事,如何卻用大言來誆我?莫非是欺生不成?!”
黃錦一聽那聲音,當即轉身就走,疾走了一小段路之後黃錦又突然停了下來。曹甲四人頗有些莫名其妙,殊不知此刻黃錦的內心正翻騰不已。
“大師傅,我能不能請你幫忙辦一件事?”
“少爺不必如此,有事大可儘管吩咐。”
“我想能不能偷偷的把剛纔那個正在看刀的小子給我抓回來!”黃錦咬了咬牙,再次朝劍鋪的方向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