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時候閻玉似乎心事重重,看見黃錦也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幹什麼去了,黃錦藉口杜必爲他複診,隨後閻玉竟出奇的不再說話,直到回了府,吃過晚飯也沒再同黃錦講一句。
回到自己院落,傻綠兒正在嘿咻嘿咻的洗衣服,見黃錦回來趕忙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也不知是她站的太快還是怎麼了,口裡誒喲一聲臉上皺起了眉頭,兩條腿不大自然的蠕動了幾下。
“腿怎麼了?”
“沒,沒。”
見綠兒驚慌的樣子,黃錦走近了些,這才發現綠兒身上到處沾了草屑子,心想這傻丫頭白天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晚上在這洗衣服。
咕嚕咕嚕聲響起,綠兒使勁的捶了捶她自己的肚子,嘴裡還不停的說着“讓你叫,讓你叫……”
黃錦不由嘆息,這丫頭真夠傻的,急忙轉身跑了出去,不多時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個食盒,今天閻玉沒什麼胃口,剩飯剩菜都給黃錦搜刮了來,進了房間點了燈,發現綠兒還在艱難的跟那堆衣服戰鬥。
“別洗了,進來吃東西。”
“哦。”
綠兒倒很是聽話,只是走進房的速度有些慢騰騰的,黃錦有些不耐煩她,開口催了她一句,這才稍快了些。
“吃完趕緊回去睡覺,那些衣服明天再洗。”
“嗯!”
綠兒又應了一聲,並沒有黃錦想象中的狼吞虎嚥,慢吞吞的吃着,興許是感受到了黃錦的目光,綠兒緩緩的擡起頭來,帶着些希冀對黃錦說道“錦哥,這些吃不完……能帶回去吃麼?”
黃錦這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又問了句,“你多久沒吃飯了?”
“兩天了。”
啊!黃錦驚訝的擡頭,難道說他一出門就沒人給過她飯吃?看着綠兒一臉傻愣的臉,她八成是不會騙人。要說這還是第一次這麼好好的觀察傻綠兒,十三四歲的年紀,面貌倒不算醜,只是頭髮亂蓬蓬的,臉上總有些汗水乾了沒擦乾淨的痕跡,身上穿的一看就知道是舊衣服,此刻還皺皺巴巴的,褲子上尤其如此,還有些星星點點的不知道是什麼痕跡。
“你繼續吃你的。”
黃錦初時以爲是綠兒洗衣服時沾上的水漬,但跟綠兒袖子上的水漬一對比又明顯不一樣,於是提了油燈,仔細的觀察了起來。
“你褲子上的血怎麼來的?是不是那裡傷了?”聯繫到之前綠兒走路奇怪的樣子,黃錦想起了些不願意想起的事情。
聽黃錦的口氣突然變得嚴厲,綠兒倒急了起來“褲子……不是綠兒要脫褲子……是曹二他們……非要脫綠兒褲子……綠兒不肯……他們還打綠兒……嗚嗚嗚……綠兒疼……嗚嗚嗚”說罷飯也不吃了,竟坐在那兒哭了起來,斷斷續續的喊着疼。
黃錦實在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不由的捏緊了拳頭!想想當初的十兒不過因爲長相清秀就被他們凌虐而死,如今又欺負綠兒是個傻子,便對她肆意污辱,在這一刻連黃錦都起了殺心。
“馬房那幾個傢伙真該死!”哄綠兒吃完了飯親自送她回房間睡覺,黃錦一個人在房間裡生悶氣,原本那點睡意也被吹的一乾二淨,就在這時卻聽見有人敲門。
打開一看,原來是夫人房的大丫頭夏荷,“夏荷姐姐,這麼晚了可還有事?”看了看夏荷的身後,黃錦可怕跟上次那樣再來兩個婆子,讓他心安的是夏荷身後什麼人都沒有,這下黃錦反倒有些奇怪了。
“夫人召你。”夏荷依舊跟上回一樣,說完轉身即走,黃錦呆了一下,趕忙跟上,心裡不由的又忐忑起來,這回找他又有什麼事呢?偷偷瞧着夏荷的側臉,黃錦不由一陣泄氣,跟上回一樣從這丫頭臉上看不出半點端倪,而更讓人泄氣的是,一路之上凡是看見夏荷的僕役婆子紛紛行禮,甚至遇見了某個管事也是對方主動上來打招呼,在府裡的地位完全不是黃錦能夠相比的。
夫人的房間依舊是那麼焚香繚繞,黃錦不禁的想,長期呆在這種環境裡會不會得肺炎。依着禮數拜見,黃錦十分不甘願的跪在地上等候夫人的“發落”。
“昨兒你跟玉少爺上哪兒去了?”
“回夫人,少爺帶我去了西郊馬場。”聽到夫人只是打聽閻玉的行蹤黃錦放心不少。
“還上了哪兒了,你可不許欺瞞,如果讓我知道你用謊言搪塞,哼哼……”
黃錦這時一萬個念頭百轉千回,到底應不應該把董小姐的事情告訴夫人呢?不能猶豫,下一刻黃錦便開了口:“原是昨兒就該回的,都怪小的,非要少爺帶我認路,結果走叉了,回程又趕上下雨,城門關了,只好在城外的驛站歇了,不過今兒早上碰巧遇見了新上任的學政大人,少爺還上前說了話呢。”
黃錦說完,房間頓時沉默了下來,黃錦生怕謊言立刻被拆穿,心怦怦直跳,但表面上依然一動不動,生怕屏風後的夫人看出什麼來。
“你一直跟在少爺身邊?”
“小人片刻都沒有離開過,連在驛站睡覺的時候都是……同……同房的。”
又是一通沉默,好在這一次比上次時間短了許多。
“你做的不錯,以後少爺要有什麼事記得記得第一個稟告給我,知道了麼。”
黃錦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放心的恭聲應是,接着夫人還賞了他一個荷包,拎了拎重量,足有十幾兩,爲了不遭懷疑,免不了還要假裝激動的道謝,說了些感恩戴德的話。臨末了按捺不住好奇心,終還是試探了一句“小人謝過夫人,只是不知道那些事情纔是應當稟告的呢?萬一玉少爺要是知道了……”
“你跟着少爺時間也有段時間了,少爺的那些朋友我想你也都該認識,閻玉這孩子打小就不怎麼合羣,我就是怕他遇見些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找你來問問罷了,你只需照實說話有什麼可擔心的?”
最後一句帶上了些嚴厲,黃錦不敢再問,這時夏荷重又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打開了房門,黃錦只得起身告退。
出了房間,夏荷還在,似乎是知道黃錦疑惑,對方主動解釋道:“夫人讓我送你回去。”黃錦知道他今晚這麼招搖的跟着夏荷走了個來回,明天恐怕全府的下人又都知道了,只是不知道閻玉知道了以後會不會疑心出賣他。
“夏荷姐姐,倘若有人私通外人謀害主子,府裡一般是怎麼處置的?”
“打死。”
黃錦原沒指望夏荷能回他,有些驚訝,可這時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驚訝於答案本身還是驚訝於夏荷回答他。
……
大清早,黃錦就鑽進了閻玉的房間,這時閻玉纔剛起來,正吩咐幾個丫頭在找什麼東西。
很快東西找了出來,正是當日賞花宴上的三樣獎品,閻玉拾起那把倭刀丟給了黃錦,“那是少爺賞給你的,收好了。”
“呀!”這時一旁的彩櫻驚叫了起來,一手指着座鐘說道:“不……不動了。”
閻玉幾步走了過去,抓起座鐘搖晃了一下,依然不動。
“我剛纔拿它的時候就已經不動了。”一旁的彩貝慌忙的辯白道。
閻玉聽了倒沒有怪罪誰,只是皺緊了眉頭陷入了思考。
“這是怎麼了?”黃錦小聲的問彩櫻。
“少爺要把這些當了。”彩櫻同樣小聲的回答,可這時閻玉眼睛一瞪過來,嚇的她立刻噤聲。
一聽當東西,黃錦頓時就明白了,這是爲那三千兩的賭注而籌錢呢。望了望閻玉手中的座鐘,黃錦有些懷疑是不是需要上發條了,但又不大敢確定,於是只得委婉的提醒道:“少爺,王妃給你東西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有關於這個東西……”
“東西是高尊吩咐人送來的。”說罷隨手就往不遠處的箱子裡面扔,還好黃錦反應快,堪堪接住。
“少爺,我聽說夷人的東西都要這樣轉動一下才會動的。”黃錦擰動發條,原本停擺的指針再次轉動起來。
“哇,還是錦兒聰明。”彩貝第一個叫了起來,要座鐘壞了她的嫌疑最大,所以尤爲高興。
這時閻玉的眉頭也舒展了許多,高興的把座鐘取了過去,學着黃錦的樣子也擰了兩圈。然後吩咐彩貝用厚布包裹起來。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都不用去喚你?”黃錦貪睡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之前當下人尚且能誤掉早點,如今分了房加上閻玉的縱容越發睡的肆無忌憚。
“少爺我要騎馬。”
閻玉嘿嘿一笑,以爲黃錦終於瞭解了騎馬的樂趣,樂的高興的說道:“今兒你有功,等等馬房隨便挑一匹去。”
“不要那些拉車的馬。”閻玉聽了詫異,這時黃錦搶過身去,附耳嘀咕了一陣,聽到關鍵處閻玉眼睛突然一亮,脫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