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再次貼着木門聽了聽門外的動靜,搓了搓凍的發紅的小手,陰冷的晚風一吹又打了兩個冷顫,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從被關在這間柴房開始起已經一整天沒喝到水了。
黃錦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新大學生,本來活的沒病沒災,不疼不癢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可眼睛一閉再睜開卻發現什麼都不一樣了。本來穿越也沒什麼了不起,現下這年頭正流行這個呢,被雷劈掉懸崖被車撞等等等等都能穿越,並且穿越以後大部分都能吃香的喝辣的過上幸福□□的生活,本來他還曾經幸福美滿的幻想了一把,因爲他穿的貌似也不錯呀!
將軍之子,雖然比不上王子太子好歹也是上層建築的一員呀,可哪想一天之後他那穿越以後的老子就敗軍投敵留下他這個獨子發配爲奴了。而現下他之所以被關在柴房不給吃不給喝凍了一天就是因爲剛剛越獄未遂。
黃錦被關了一天禁閉,其實才半天的時候他已經做了深切檢討,逃什麼逃啊,如今這身板比他爺們之前整整縮水一大半,整個一豆芽菜就是再多兩條腿也甭想能跑出去,再者說了,這裡人生地不熟往那兒跑都不知道呢!黃錦深切的爲自己的魯莽行爲後悔不已。
正憂鬱糾結的時候,門開了。
“起來,跟我出去。”
沈七把門一推開就發現昨天抓回來的小崽子睜着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心想可憐的小子,往後日子恐怕不好過,可手下卻沒停,連拖帶拽把黃錦弄出了柴房。卻不帶他去關押其餘官奴的地方,反而七拐八拐出了官衙,路上偶爾遇見的官府差役也多裝作沒看見的樣子,黃錦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可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現在只想喝口水吃飽飯。
帶着黃錦出來的沈七其實也是官府的差役,手底下還管着十幾個差役,俗稱班頭,整個河南府衙門有幾十個這樣的班頭,沈七恰巧是其中油水最豐厚的一個——看押官奴。
官奴的來源非常複雜,有打仗的他國俘虜,犯了事的罪犯,以及被誅聯的官員眷屬,這些人被官兵押送來交給沈七看管,然後再有官府組織販賣。沈七的上頭還有個大官老爺,那些交錢贖人的賄賂銀子自然沒份,但官老爺是不可能整天盯着一羣奴隸的,所以這些被看押的人偶爾少了那麼一兩個只要不印象老爺收贖金的財路私底下賣掉一個兩個,一般是無人過問的,即便有時有人追查也可以說暴斃,反正無人關心這些官奴的生死,生活條件極其惡劣,每過個十幾二十天總要死上那麼一兩個的。
沈七帶黃錦去的地方是城中富人區新開的一家人市,黃錦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外出,走在古人的街道上幾次忍不住想喊救命,可理智告訴他,他現在是一名官奴,在這合法的身份就是奴隸,叫破嗓子恐怕也不會有人來救他。身後的沈七也不理他,任由他東張西望,只有在黃錦走的太慢地時候纔會催促一下,直到走進一個衚衕小門,黃錦覺得這八成不是正門,可沒來得及細看就被趕了進去。開門的是個胖子,待他倆進去之後便立刻把門銷上,隨後便像門神一般守在那兒不動也不理會黃錦的目光。
“看什麼看,快過來。”
看沈七面露不快,黃錦趕緊兩步跟上,他可不想沒事挨兩下打,直跟着走了兩道迴廊三道圓拱門方纔進了一偏僻的小院,小院裡稀稀落落已經站了十幾個孩童,其中女童佔了大半,加上新來的黃錦也不過才三個男孩子,其中一個看着比黃錦年紀要大,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發育的很好看着很結實,不過臉上卻長滿了麻子,黃錦從書上看過,那是小時候得過天花留下的痕跡。還有一個卻是還小,看着七八歲都無,拖了根大鼻涕瑟瑟發抖的樣子。
“喲,這不小七麼,這次又帶什麼好貨來了,快帶過來給我看看。”
“喲,原來是花滿樓的榮媽媽,這次這個您一定滿意。”
黃錦聽完一驚,會不會是要把他賣到妓院呀!剛想躲開,就被沈七一雙大手給帶到了那位榮媽媽面前。榮媽媽仔細的觀察黃錦,黃錦也觀察着榮媽媽,見來人並非如自己想象中那樣滿臉胭脂水粉,相反卻穿着十分樸素,年紀也不如想象中來的大,頂多三十出頭的樣子……
榮媽媽見眼前這孩子沒有絲毫畏懼,兩隻眼睛冉冉生光,心下很是滿意,看完將沈七拉到一旁小聲道:“這孩子以前是……”
只見沈七張口無言一個官字,榮媽媽心領神會,果然官宦人家才能養出這麼出挑的,不禁開始思量到底出多少錢才能將眼前這個沈七打發了。
沈七見榮媽媽稍一沉思,伸出一隻手。
沈七眼中一喜“五十兩!?”
黃錦在旁邊一陣鬱悶,原來他才值五十兩,那知道榮媽媽隨後一句號更讓他氣得吐血。
“五兩!”
沈七這下不幹了,你花滿樓找個稍微上等一些的小倌睡上一晚都不止五兩銀子,自己帶來這個模樣沒得說,年齡剛好又合適,給這老鴇帶回去一□□搞不好成個頭牌,到時候能賺多少銀子,這纔出五兩銀子沈七覺得虧。
“榮媽媽你這也出的太……喲!這不是花管家。”
黃錦一陣惡寒,不爲別的,只因爲自從他被那個榮媽媽看過以後,就被另一個傢伙盯着直瞧,經沈七這一喊,黃錦才知道看他那人是個管家,不過那人貌似從他們進來就已經在了啊,聽沈七口氣好像人家纔來一樣。
“小七啊!這時節不在衙門當差你們鄭師爺知道麼。”花管家一搖三晃的跺了過來,其實他是故意這麼說的,要知道沈七他們私販官奴的幕後大老闆就是那個鄭師爺,不過鄭師爺做的是大宗買賣沈七吃的是殘羹剩飯,不過即便吃這殘羹剩飯也是要上供的,而這位花管家跟那鄭師爺卻是極熟的,沈七現在要收了他的錢回頭就得備份禮孝敬師爺去,一般來講沈七是不願意跟這位做買賣的,可惜今天城裡另外一家妓院的老鴇卻沒來,價錢被榮媽媽壓的極低,他不甘之下開口喊了花管家過來。
“我家少爺年初就要回來,缺個伴當,小七手裡這孩子瞧着不錯,榮媽媽就容我承個先。”
“哪裡,哪裡,奴家那兒敢跟花爺爭呀!我們花滿樓往後還要承蒙花爺照顧那。”榮媽媽頃刻間就笑開了,一臉陽春的樣子誰還記得剛剛黑着臉跟沈七談價的樣子。
稍頃,花管家跟沈七交割完黃錦賣身契,沈七揣了揣懷裡的兩個銀元寶,看着分量足有二十兩,興高采烈的回去。
“往後你就是我們閻府的小廝了。”花管家揚了揚手中的賣身契。“還不快走。”
……
黃錦一覺醒來,恍然記起昨日的種種,跟着花管家一路進了閻府,洗刷吃飯最後被安排進了下人房比較偏僻的一間小隔間,有十幾平米,南北牆上都有窗子,牀在東北角的架子牀,雖然樣式簡單,漆色有些黯淡一看就知道有些年頭了,但木料作工都很不錯,席子被子都是半新的,牀腳處有一個木製的臉盆架和一個櫃子,除此之外就再無其它了,不過對於隔了好幾多天才碰到被子的黃錦來講已經足夠,再加上那時候已經累極基本上是沾牀就睡。
第二天一早
黃錦跪在牀上伸手略開一道門縫,清晨的冷空氣像小蛇一般的鑽進裡衣的縫隙裡面,黃錦一個機靈又想縮回溫暖的被窩,但一想到今天要跟花管家去見傳說中的閻老爺立刻打消了繼續暖被窩的念頭,因爲昨兒他聽的清清楚楚,不懂規矩那可是要吃板子的。
一件半新不舊的夾襖,一條白色的棉褲,外罩一件青衫,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別人穿過的舊衣服,而且穿起來黃錦才發現並不合身都有些大,不過料子倒是上好的,穿着很舒服,不像衙門發的麻布囚衣總感覺皮膚扎扎的。
匆匆在井裡打了桶水,用鹽水刷牙、淨面,一頭半長不長的頭髮也用布巾紮好,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前廳,卻發現花管家早已經等在前廳的迴廊那裡了。
“花爺早。”依然是昨天的那種眼神,好像在看一件貨品,黃錦被盯得很不習慣,小心翼翼的鞠了個躬就把頭低的低低的看自己鞋面,眼不見爲淨麼,可誰知道別人偏不讓他如願。
“頭擡起來讓我瞧瞧。”
聽着那陰顫顫的聲音,黃錦心裡一通大叫倒黴,可還是隻能乖乖的把頭擡了起來。
“恩,不錯,不錯。”連說兩個不錯,花管家嘴角微微上翹,那表情就好像老貓看見大老鼠,黃狗遇見肉骨頭,要黃錦真是剛開始發育的奶娃也許不知道,可現在那眼神裡面包含的東西直讓黃錦打幾個冷顫,可面上卻是不敢表現出半點,露出一個誰都會的標準式傻笑。
“昨兒你也知道了,這裡是閻府,我呢是這的管家,以後要聽話,要守府裡的規矩,知道了麼!?”
花管家講的時候聲音不大,卻偏偏在聽話兩個字上加重了音,聽得黃錦又打了個寒顫,面上就更顯得可憐了。
“是,我……一定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