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學醫學院,某生物化學實驗室裡,一位印度留學生正在做實驗。皮膚黝黑的薩爾曼.阿布是一位來自印度旁遮普邦的平民的兒子,他一絲不苟地按照導師教給他的實驗步驟和方法,正在完成一個滴定分析測試。幾年前,根據印度政府與中國政府達成的一項協議,雙方相互承認高等教育學歷並開展交流,江大醫學院響應上級號召,本着摸石頭過河的精神前往印度進行招生,幸運地撞到了一個很有商業精神的印度留學中介機構,雙方一拍即合,就有每年數百人的印度留學生前來江大學醫。在印度,醫生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去國外留學獲得醫學學位那是相當的熱門,雖然歐美一直是印度留學生的首選,但對於絕大多數印度平民家庭而言,前往歐美國家留學的費用遠遠超出了他們的經濟承受能力。於是,經濟實惠的江大醫學院就成了象阿布這樣的平民學生的選擇,而且據那家牛哄哄的印度留學中介公司聲稱,印度各個邦都急需高等醫學人才。
老實說,這些跑來江大醫學院的印度學生,和去國外讀野雞大學的那些中國學生有得一拼,完全就是花錢來買文憑的。江大醫學院的老師們多次報怨,這幫印度學生連英文都不怎麼過關,加上他們濃厚的土邦口音,別說上課了,平時正常交流都成問題。來中國幾個月後,初步混熟了環境的這幫印度學生當中,相當一部分是上課時經常見不到人,雖然他們的家庭條件並不富裕,但吃喝玩樂和大采購那是一學就會,腦瓜靈活一點的都把心思放如何開展中印兩國的小商品進出口貿易上去了。
醫學院的幾位老教授已經多次警告院校領導,這幫學生將來畢業回到印度,成了當地的蒙古大夫,萬一搞出醫療事故和人命來,會把江大的牌子都砸掉的。不過,那家充分實現了合作共贏的印度留學中介公司告訴江大方面,對此大可不必擔心,在印度出點什麼醫療事故那就不算啥事,要知道這個國家很多人治病都是去求各路神仙和大師的。此外,中介還公司暗示,這些學生畢業回國後,他們家鄉的中低層公務員編制一直有空缺,即使是貧窮的小地方,公務員的入職也是有學歷要求的,所以他們的就業面其實很寬。
某位深受恆河水影響的江大教授表示不理解,印度不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民主國家麼?中介公司方面很彬彬有禮地回答說,正因爲印度分爲很多個權利很大的邦,人民又信仰不同的宗教,主流的印度教還把人分爲五個有悠久歷史傳統的種姓,所以印度需要民主制度把人民和諧到一起。
與他那些不思進取的同學相比,薩爾曼.阿布是個異類,他學習非常認真,凡是老師講的內容,他都會一絲不苟地記在筆記本上。另外,他還經常主動向老師求教,儘管他的印式英語與中式英語交流起來很吃力,但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他的英語發音已經相當中國化,與此同時,他還努力自學了中文。爲樹立一個榜樣,江大醫學院專門給成績排名前列的阿布同學發放了三千元人民幣的獎學金。由於阿布拒絕拿出獎學金來請客,本來就在同學中顯得另類而不合羣的他,就被徹底孤立了。
滴定接近終點時,阿布口袋裡的手機忽然嗡鳴了起來,這是有短信到了。實驗室裡帶阿布做實驗的老師,發現在手機響起的一剎那間,阿布的表情有一個奇怪的變化。不過,阿布還是平靜地先做完了實驗,將實驗數據記錄下來,並計算出結果交給老師,獲得確認後,才走到一邊拿出了手機。
這是一條來自印度的短信,父親的問候。看到這條短信時,阿布的眼裡閃過一道精光,從現在起,真名阿里?艾哈邁迪?得茲勒的阿富汗聖戰戰士,復活了。數年前,根據聖戰組織的安排,阿里?艾哈邁迪?得茲勒隨着父母一起,借道巴基斯坦,偷偷進入了印度境內,並在印度旁遮普邦用假名安頓了下來。接着,他們獲得了薩爾曼.阿布一家的信任,並利用這種信任,殺害了對方一家和所有親戚,只爲他竊取薩爾曼.阿布的身份。隨後不久,父親參加了對孟買的襲擊,並在那次聖戰中光榮獻身。在組織上派人前來安頓好他母親後,接受了整套訓練的他,借用薩爾曼.阿布身份前往中國留學,準備在學成歸國後,進入旁遮普邦當地的公務員系統,進行長期潛伏。現在,組織提前激活了他,等於放棄了整個長期潛伏計劃,這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的臨時任務。
“阿布,你有什麼事嘛?”見他看完短信後,在那裡發愣,實驗老師就問了一句。
化名阿布的聖戰者,一點不動聲色,繼續扮演着留學生薩爾曼.阿布的角色。他放下了手機,表示可以開始下面的實驗了。實驗老師對學生阿布的態度很滿意,就讓他按照已經列好的實驗計劃和操作方案,開始配下一輪試驗的溶液,配完後進行標定。阿布同學非常耐心細緻地開始了第二輪試驗,花了近兩個小時才完成。
等所有實驗都做完後,很是滿意的實驗老師示意阿布可以先回食堂去吃飯了,他來負責實驗器皿的清洗和收拾。阿布同學卻謙遜地表示,這些事應該是學生來做,他願意收拾完後再離開。不管是作爲聖戰者,還是留學生,阿里都養成了尊重老師的良好習慣。實驗老師着實表揚了阿布同學,同意讓他來進行收拾。
主動留下來收拾的阿里當然有他的目的,他已經查看過實驗室所有的試劑和化學藥品,等實驗老師離開後,他就自己配了兩試管特殊的溶液,小心地包好,放進了書包裡,用以防備萬一。等他離開實驗室時,天已經快黑了。趕緊跑到留學生食堂,趕上了晚餐的阿里,一邊吃,一邊打開了自己的IPAD,收取了一封來自印度的郵件。他記下郵件中提及的幾個數字,然後登錄上了一個印度的金融網站,又在網頁上通過數字對應,記錄下了一些新的字母和數字。注意到四周無人,阿里斷掉了網,把自己記錄的字母和數字進行了一個計算轉換,生成了一句話。看完這句話後,他清除了所有的記錄。
吃過晚飯,留學生阿布破天荒地沒有直接回宿舍,反而是步行到了學校的門口。在那裡,他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一個小有名氣的酒吧。這家酒吧是江城的外國友人最喜歡的一家酒吧,一進門,留學生阿布就看到了幾個左擁右抱的歐美老外,正在那裡開懷暢飲。他找了個靠邊的角落坐了下來,點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12年的Ballantine“s,耐心地欣賞起整個酒吧裡的燈紅酒綠來。一個人在那裡自斟自飲了半天,也許是因爲他的膚色和從頭到腳的廉價服裝品牌,在酒吧裡亂晃的幾個Chinese easy girl雖然來回瞟了他好幾眼,最後還是沒有人過來搭訕。這時,酒吧的夜間表演開始了,幾位來自東歐的美女以火辣的舞蹈點燃了酒吧的氣氛,然後是一位黑人歌手的吉它伴唱。老實說,聖戰者阿里感覺這些表演的檔次很是低俗,甚至還不如新德里高檔酒吧裡的印度歌舞精彩。不過,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表演開始後,去洗手間的人次明顯變少了。
又坐了一會,阿里站起身來,走向了洗手間。他觀察得很準,洗手間裡沒人。不慌不忙的阿里,站在洗水臺前,對着臺上的鏡子,整理了一下衣衫。在確認無人跟來後,他便蹲下身去解鞋帶。半分鐘後,他伸手從洗手檯的下面摸到了一個用雙面膠粘在那裡的U盤,非常輕順地將U盤就捲入了手掌中。然後,他站起來繼續整理衣服,在整理的過程中,手心的U盤不動聲色地落入了口袋內。做完這一切,他才從容不迫地進去解了一個小手。出來之前,他又認真地洗了個手。
在酒吧裡又坐了一個小時,阿里象是個典型的初來乍到者,開始嘗試着和其他人交流打招呼,並用眼睛往那些girl們的身上掃。不過,除了兩個明顯對女人無興趣的老美外,其他人都對這個皮膚髒黑,發音古怪,土裡土氣的印度少年態度冷淡。阿里也就裝作興趣索然地打道回府了。
阿里沒有直接回去,而是轉去了另外一家老外常去酒吧。再次坐在酒吧的角落裡,要了一杯Ballantine“s後,阿里平靜地從包裡掏出了IPAD,接上了U盤。在把加密的U盤內容全部拷到IPAD上後,他拔出了U盤。然後,他去了趟洗手間,在大便隔間裡,三兩下拆除了U盤外殼,把芯片和外殼都捏碎後,直接扔進抽水馬桶衝進了下水道里。做完這一切後,他繼續呆了半個小時,上了一會網,並在一個印度金融網站上下載了一個APP。斷掉網,他一口乾完了酒,離開了酒吧。
打車回到校園,已經十點半了,阿里就直接跑步回到了宿舍。宿舍是最便宜的留學生雙人間,不出所料,經夜不歸宿的室友仍然不見影。阿里先把IPAD的無線上網卡拆除,接上筆記本電腦,開始耐心地進行文件脫密處理,在等候期間,他甚至還從容地做了幾個瑜珈動作。文件脫密完成,出乎他的意料,這不是一次攻擊任務的指示,而是一個奇怪的清理工作,沒有任何說明。阿里皺起了眉頭,直覺告訴他,這裡面有什麼地方不太對頭。在來中國之前,他與母親正式道別,那個一生都裹在長袍中的女人,只是輕輕對他說了一句話:“阿里,你要記住,他們說的話,你要自己先想一想。”
次日,一向遵紀守時的留學生阿布向吃驚的老師請了一個假。他揹着書包,出了校門,打車直接到了某個大商場。在商場的超市裡仔細地逛了近一個小時後,阿里購買了一點生活用品,他其實很喜歡逛中國的超市,這裡琳琅滿目的各色商品總是能讓他回憶起自己那貧瘠的家鄉和童年時彩色的幻想。購物出來後,他走到了存包處,按照一個數字的指引,他直接到了一排儲櫃前,沒有用條形碼紙條,而是直接輸入了密碼。櫃門打開了,裡面是一個小購物袋。阿里不動聲色地取出袋子,伸手摸了一下,確認袋中有一把鑰匙和一張卡。然後,他轉身去了另外一排儲櫃,用條形碼紙條取出了自己的包。做這一切時,他已經注意到儲物櫃區只有出入口處有監控攝像頭,不會拍到自己在中間的動作。
從商場出來,阿里打了一個出租車,前往江邊的一個小區。文件裡的指示非常詳細,告訴了他要從小區的哪個門口進入,走哪一條路線,會被監控攝像頭拍到最少的畫面。阿里做的非常從容,組織的培訓導師告訴過他,在陌生的區域,從容和自信是最好的掩護。他用卡刷開了小區的門禁,按照文件的指示,進入了一棟公寓樓。上樓時,他按照指示,沒有坐電梯,而是先爬樓梯到了二樓,避開了一樓電梯口的攝像頭,然後再乘電梯直升頂樓。用商場裡拿到的鑰匙打開了頂層的一間公寓後,他非常小心地掩門而入,對整套公寓進行了快速審視,確認這裡已經幾天沒人來了之後,他纔回頭去關上了門。
這是一套兩居室的半新公寓,主人只進行了簡裝,用於出租。房間不大,陽臺上視野非常好,直面大江,斜對的大橋也一覽無餘。房間裡有點亂,在臥室的牆上,貼滿了照片和地圖,上面還打着標記。阿里明白了,這裡是一個被臨時廢棄的監視點。果然,他在衣櫃中找到了望遠鏡,甚至還有一套非常小巧的監聽裝置與筆記本電腦相連。陽臺上,他不僅發現了一條僞裝得非常好的衛星天線,還在一個不起眼的廢紙箱裡翻出一架小型無人機。按照指示,他把房間裡所有能找到的紙張和照片,全部收集起來,然後打開了廚房的抽油煙機,點起了火。
其它敏感的東西,他不出所料地找到了一個大行李箱,將其一一放入,當初肯定也是有人用這個箱子把它們拖來的。監聽裝置和無人機的存儲卡被他拆除,砸碎,衝入了下水道,那臺筆記本電腦被他用商場裡買的一套五金小工具三下五除二給拆開了,同樣處理了硬盤。做完這一切後,他不慌不忙地戴上了手套,從書包裡取出一瓶醫用酒精,有條不紊地開始擦除房間中每一處可能留下痕跡的地方,同時也是最後對房間進行細查和確認。從房間裡的情況看,這個監視點的主人是個很有條理的人,在貌似混亂的假像下,隱藏着一個老手的謹慎與小心。阿里注意到,廚房和側所的垃圾袋裡幾乎都是清空的,冰箱裡也空空如也。
按照指示,他把房間中所有的個人生活用品,包括牀單和被子都收集到了一起,塞進了陽臺上上幾個大紙箱。隨後,他把這些紙箱全部塞進了電梯,隨手摁了幾個樓層,在電梯下行過程中,每到一層,注意到無人時,就丟出一個箱子。在中國,公寓打掃衛生的清潔工,會很高興地發現並處理這些被人遺棄的東西。最後,阿里還有時間給房間拖了個地,細心是一個潛伏者的美德。他拖着行李箱,出了門。
離開小區,阿里打車到了一處著名的景點,他把行李箱存在了景點門口一傢俬人開的旅遊紀念品店那裡,和老闆說好,他們要去玩很長時間,到時會有導遊來憑手機號碼幫忙取箱子。小店老闆不疑有他,說好按時間收費就行。
隨後,阿里開始了江城一日遊。
天近黃昏時,阿里到達了他的最後一站,江岸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