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直至次日午後雨勢方歇。
悶在屋裡無室可做的歐陽南關,就跟着小青一起練了一練皇家太極養身拳——這套太極拳法是某位開國侯爺獻給皇室的,作爲健體養身之用。至於具體是後世的陳氏還是楊氏太極,歐陽南關也搞不明白,反正是穿越有理盜版無罪。
雨後相當的溼悶,一趟太極打下來,歐陽南關身上見了汗。小青就趕緊叫人去燒水,準備讓歐陽南關洗沐。至於領到了背書任務的小紅,一天沒見到人。昨晚上歐陽南關給小青捏腿捏到已經面紅耳赤的時候,忽然發現一隻呆呆的小萌喵正幽怨地在邊上盯着他們,羞得小青恨不能有個地縫鑽進去,抽身就跑了。結果,歐陽南關就只能眼巴巴地又禽獸不如了一回。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讓正準備脫衣入浴的歐陽南關吃了一驚。雨天爲防泥水溼鞋,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皮靴的,何況這裡是海南,皮靴也燒腳得很,因此木履成了出門的裝備,這玩藝在石板和水泥路上磕得分外的響。
“歐陽南關公子!”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一個年輕的女聲。
“公子何在?”白淑貞的聲音也冒了出來,聽起來相當着急。
歐陽南關剛剛把衣服重新穿好,低着頭的小青就帶着面色不豫的白淑貞和身材高挑的紫衣跨入了屋內。
“公子,事情緊急,我們要馬上撤離山莊。”白淑貞瞟了一眼歐陽南關剛穿上的衣服,又瞪了小青一眼,口氣不容置疑。
“出了什麼事?”歐陽南關感覺氣氛有點不妙。
換上了一件束腰交領襦裙,束髮配劍的紫衣,英姿颯爽,頗有後世日本女武士的風采(實際上與日本武士和服差異很大),讓人眼前一亮。她大步走上前來,給歐陽南關施了一禮,“公子,莊主有命,事出緊急,請公子跟我們一起馬上撤離此地。”
一看這架勢,歐陽南關就知道自己沒有選擇餘地。對方也不多解釋,紫衣上來就“扶”着他出了屋。白淑貞又和小青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纔跟了出來。
外面已經準備好了兩頂轎子。蓑衣斗笠的莊丁們整齊地站成一排,歐陽南關忽然發現到他們的身高居然都差不多!紫衣不客氣地就把歐陽南關扶上了左邊的轎子,提醒了他一句,這一路請他不要露頭,如果轎中悶熱,也不能掀開簾子,頭頂和腳部位置上有通風蓋可以打開,另外轎中已經準好了乾糧和水,還有夜壺。
沒有任何解釋,歐陽南關剛剛坐好,轎子就動了。走得很急,轎子相當的晃,歐陽南關也只能忍受着。他很快找到了紫衣說的通風蓋,輕輕拉開了,讓轎中的空氣流通起來,才感覺好些。
就這麼坐在轎子裡,悶頭疾行了大約一刻鐘,轎子停了下來,換人。指揮的還是紫衣,聽這丫頭輕車熟馬的樣子,估計就是莊主身邊的心腹干將。
大約一個多鐘頭後,轎子忽然停了下來,一路被顛晃得有點發暈的歐陽南關聽到了馬的嘶鳴。紫衣高聲命令落轎。
然後,是一陣長時間的等待。歐陽南關在轎子裡不敢掀開簾子,也聽不到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直覺得碰上了什麼麻煩事。
就這麼等了近一個小時,歐陽南關在轎內已經悶出了一身大汗(轎子不動,空氣流通就慢了)。就在他有點快坐不住的時候,又聽了紫衣的號令聲,重新起轎上路。
繼續前行了約半個來鐘頭,轎內的歐陽南關忽然感覺空氣爲之一爽,轎外聽到了流水聲。很快,轎子上到一個碼頭上,紫衣下令停轎。
“公子,請下轎。”
終於聽到這個等待已久的聲音,歐陽南關迫不及待地鑽出了悶熱的轎子,出來就抹了一把汗。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的環境,同樣已經汗涔涔的紫衣,就上來“扶”着歐陽南關上了一條灰色的瓦篷船。
“這是哪裡?”歐陽南關在被“扶”進船艙之前,儘可能仔細地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發現四周都是茂盛的樹木,腳下是個木製碼頭,舉目四望,周遭全無人煙。碼頭上只有自己一頂轎子和8個轎伕。
“公子,情況緊急,請勿多問。白管事已經替你引開了追兵,我們需要趕快離開此地。”紫衣的語氣很客氣,但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一聽到“追兵”二字,歐陽南關的腳沒來由地一軟,還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自己真的成了反賊同黨?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要是自己真被人查出反賊的身份,那臨高侯府“搶爵”的對手直接告發自己就完了,用不着搞什麼騎馬墜海這麼複雜的花樣。看來追殺自己的,多半還是搶爵的對手——說白了都是一家的親戚。在利益面前,越是高門大戶越沒有親情可講。
瓦篷船不大,歐陽南關簡單估了一下,大約就是後世那種十米出頭的20座小遊艇級別。河也不大,就是一條山溪,雨後水濁,大量的殘枝敗葉被溪水席捲而下,流速湍急,水量充沛。歐陽南關有點發虛,這大雨過後,不會發山洪吧。
上船後,只有紫衣和兩個莊丁跟了上來,其他人擡起轎子,立即掉頭離去了。船伕是一對夫妻,典型的海南黝黑麪孔,划船的居然是妻子,那位丈夫則在給歐陽南關他們泡茶。
紫衣掏出了一條汗巾,請歐陽南關擦拭汗水。她自己則找船伕要了一條布巾,坐在船頭洗了洗,直接就着溪水洗了把臉。她坐着擦臉時,歐陽南關才發現她的脖子相當修長,腦海中浮現出了“天鵝頸”三個字。
小船順流而下,速度出人意料地快,歐陽南關感覺有點象後世的自行車快速騎行(約15-20公里/小時)。洗過臉的紫衣卻仍覺不滿,催促船家再快點,天黑之前要趕到南渡江。
走到半路,天上又開始飄雨,船伕有點緊張,用歐陽南關聽不太懂的當地話,和紫衣交涉起來。那意思歐陽南關猜出來了,如果雨下大的話,繼續行船會很危險。紫衣大怒,這丫頭長相挺清秀,可脾氣卻不小,劈頭蓋臉就把船伕訓了一通。撐舵的船孃趕緊幫着老公說軟話,才把事態平息了下來。船伕被紫衣訓得不敢再說話,取了蓑衣拿給搖舵的老婆,絲毫沒有換人的覺悟——這倒是有點後世海南男人的做派了。
跟着紫衣上船的兩個莊丁一直沒有吭氣,一頭一尾守在船艙兩個出口,除了取出自帶的竹筒喝了幾口水,啃了兩口乾糧外,他們就一直在那裡閉目養神。歐陽南關從這兩人身上感到了一絲殺氣,他們的存在就是一種無形的威懾,讓船家根本不敢有多餘的想法。
一路上,歐陽南關都在通過船頭和舷窗向外觀察,視野相當有限,只能看到兩岸基本都是山區,除了兩頭水牛外,他沒有看到任何人類文明的痕跡。這是一條很荒涼的山溪,有點類似後世那種山區的漂流水道。
雨點不斷落大,天上傳來了雷聲。船家明顯變得緊張,紫衣從船頭退回到了船艙裡,臉上滿是焦急。歐陽南關盯着她修長白皙的天鵝頸,開口勸了一句:“紫衣姑娘,所謂欲速則不達,這麼大的風雨,就算有追兵,他們也不可能追上我們了。”
一聽這話,紫衣臉上的輕蔑之色一閃而過,她壓住自己的焦慮,回了歐陽南關一句:“公子,對方就是利用大雨掩護,今日突然出現在了莊外。若是平常,他們根本不可能在我們發覺之前就接近山莊。”
這話一說,歐陽南關就無語了。這個時空莫非是有江湖武林高手,居然能冒着大雨強行軍突襲?他本想再問兩句,但見紫衣臉上已經有點言多後悔的表情,就知趣地閉嘴了。
風雨不斷加大,豆大的雨點落在水裡,擊起了大片的水花,船篷也被砸得砰砰作響。舷窗只能放下。艙口的掛簾也放了一半下來,即使這樣,還是不斷有雨水飄入。歐陽南關看了一眼船頭,雨如柱下,白茫茫一片,視野不到一百米,這種條件下繼續行船,那就只能全憑船家的經驗和記憶了。
歐陽南關心裡打鼓,幾次欲言又止,國內漂流出事可是經常事,而且還多發生在某些看上去並不起眼的地方(歐陽南關懷疑很多情況下是其實落水者自亂陣腳造成的)。不過,他相信紫衣和兩個莊丁在這方面肯定比自己這個穿越者要來得專業,他們會有他們的經驗和判斷。沒準,他們以前經常在這條水道上跑。
大雨中又走了近兩個小時,就在歐陽南關忐忑不安時,船尾傳來了船孃的呼喊聲。紫衣的臉色一亮,冒着大雨一路緊趕,他們居然提前到達了南渡江匯流處。看來是水流的速度比預期的要快得多。
小船繼續前行,進入了南渡江,這條江在歐陽南關的眼裡,比起後世的大江,那還是差了兩個等級。紫衣戴上了斗笠,站到了船頭張望,指引着小船朝着前邊一個小鎮的碼頭靠了上去。這也是歐陽南關穿越後看到的一個山莊之外的人類聚居點,風雨小了一點,他望過去就覺得象到了某個還沒有被商業化開發的古鎮碼頭,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的相信,自己是穿越了,而不是在做夢。
碼頭上有一條約30米長的大篷船,有人正在船頭向他們張望。紫衣用當地鄉言,高聲地向對方打招呼。雨中很快傳來了一箇中厚男音的迴應。歐陽南關懷疑他們這是在對切口,報暗號。兩個一路打盹,連疾風驟雨都沒有影響到他們的莊丁此刻站了起來,一頭一尾立在了船上。歐陽南關總覺得這倆位身上有那種後世武俠大片中的刀客範,上一刻還在風雨之中巍然不動,下一刻就可能撥刀暴起,滾滾刀光一閃即過,其身後就有人頸現血痕、木然倒地身亡的那種。
在他亂糟糟地瞎聯想之際,兩條船已經靠到了一起。大船上遞下來了一截板梯,其實就是在一塊木板上釘上了幾根橫木條,讓歐陽南關看了直搖頭。紫衣三兩下就跳上了大船,在確認是來接應的船隻無誤後,便命令兩個莊丁把歐陽南關送過來。大船上遞下來一把巨大的桐油傘,兩位莊丁一個抓着歐陽南關的胳膊,一個在邊上撐着大傘擋雨,在小船搖晃的間隙,輕鬆地將歐陽南關遞到了大船上。
紫衣一把將歐陽南關伸出的手拉住了,把他扯了過去,倆人差點撞個滿懷。還沒等歐陽南關反應過來,紫衣輕輕一扯,就把他送進了船艙。船艙中已經飄起了晚飯的香氣,這讓歐陽南關一下子感到了腹中的空虛。
摘掉斗笠跟進來的紫衣告訴歐陽南關,“今晚不宜上岸,就委屈公子在船上過夜了。我們明日繼續趕路。”
“可以告訴我,我們這是去哪裡麼?”歐陽南關忍不住問了一句。
“瓊州。”紫衣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吐出兩個字。她從歐陽南關身邊經過時,歐陽南關才發現她的上衣已經溼透,露出了妙曼的身材。
吃完晚飯,歐陽南關就問紫衣,能不能找套衣服來換一下,他出了一天的汗,衣服現在是粘乎乎的,另外,他想下水去洗個澡。紫衣的瞪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於是,歐陽南關就在兩個莊丁的陪同下,趁着外面還在下雨,碼頭上無人,就脫光了衣服,悄悄下到了水裡。江水流動力量比歐陽南關想象的要大得多,剛下水時,彷彿有一隻大手要扯着他往下游跑。好在歐陽南關在江大時跟着劉德學過游泳,奮力遊動起來,才堪堪維持往了不被沖走。兩個莊丁一個在船頭警戒,另一個也脫光跳下水來保護歐陽南關。在確認歐陽南關的泳技還算過關後,水裡的那個莊丁明顯鬆了一口氣。水中的歐陽南關,憶起了江大的校園時光,又想起了劉德和方藏,不知道兩位師兄現在哪裡,還記得他否。
在大雨和江水中痛快地完成了淋浴和泡澡後,歐陽南關重新爬上了船,一套顯然是剛借來的道袍已經整齊地放在船艙裡。歐陽南關用乾毛巾擦掉了身上的水,穿上乾爽的新衣,這一日的疲憊已經去了大半。
等他穿好衣服後,紫衣端着茶水走了進來。這丫頭也換了一件男裝,溼漉漉的頭髮表明她也洗了個澡。歐陽南關盯着她的優美動人的天鵝頸,眼神爲之一亮,心裡非常負能量地猜測,她是不是剛纔也下水了一道。
紫衣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放下了茶水,再次提醒他,晚上要呆在船上,未經許可不要露頭。歐陽南關問了一句:“白管事她們現在沒事吧?”
“你放心,白管事和小青她們不會有事的。對方是衝你來的,不會蠢到傷及無辜。”紫衣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故意把小青兩個字咬得很重。
發現這丫頭似乎有點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味道,歐陽南關感到了一絲不快,他摸了一下茶杯,感覺有點燙,就把茶蓋揭起,讓熱氣揮發出來,“哦,那小紅呢?她是和白管事在一起,還是留在了莊裡?”
這個問題居然讓紫衣眨了幾下眼睛,她的睫毛很長,眼睛閃亮,讓歐陽南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經典武俠影片中的某位臺灣女星。她兩眼一瞪,讓目不轉睛盯着她的歐陽南關趕緊收回了不老實的目光,“沒想到你還記得小紅呀,她也很好,你放心吧。”
這話讓歐陽南關聞之一愣,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味呢。難不成是小紅這小丫頭吃小青的醋,還告訴她的閨蜜了?
想到這裡,歐陽南關自己頗有點不好意思了,雖然是穿越的福利,但左攬右抱的事情,他真心還是第一次。來自後世的道德價值觀仍在內心中批判着他的良心。
見自己一句話居然讓他的臉微微泛紅,還露出了一絲帶着羞澀的尷尬,紫衣也是大出意料,一時竟愣住了。好在,她馬上記起歐陽南關是失過憶的人,便想當然地認爲,失憶可能也影響了這個公子哥的心性。
倆人一時無語。紫衣就告退了,留下歐陽南關一人在艙裡呆坐。
外面的大雨還在繼續,雨勢忽起忽落,臨近黃昏時,天上的雲層忽然削薄了,陽光透過雲層間隙灑下,把仍在落雨的江面照得亮晶晶一片。雖然見過後世的太陽雨,歐陽南關仍覺得這副景色讓人耳目一新,也許,這會成爲一個很好的兆頭?
一個人呆在艙裡,歐陽南關很快就閒極無聊了。他便脫去了道袍,在船艙裡比劃起了從小青那學來的皇家太極。一招一式之間,他努力回憶着小青所教的每一個動作要領。無心間,忽然憶起,她在給自己指點動作時,那種少女身上清新的女兒香,悄悄地沁入了自己的心田。想到這裡,他竟不由得有點癡了。下一刻,又轉念記起了小紅那張幽怨的萌喵臉蛋,想到了舊時空動畫片裡的萌喵形象,有點忍俊不止,笑出了聲。
“公子又在笑什麼?”紫衣輕輕從艙門外走了進來,手中的青花瓷盤上盛着幾色瓜果。
歐陽南關的睛珠彷彿中了邪,第一眼就下意識地盯向了她的天鵝頸,他“哦”了一聲,收住了拳腳,光顧着去看人家,卻沒意識到自己剛纔打太極時爲了不出汗,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條大四角短褲——和當年在大學宿舍裡的形象有得一拼。隨手推門而入的紫衣,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慌地扔下了瓜果,扭頭就跑出去了。在她轉身之前,歐陽南關注意到,她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