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南關剛剛膨脹起來的那點自信心,被蒙面女子的一句話就輕輕捅破了,彷彿一個美麗的肥皂泡,完全不堪一擊。
這消息實在太驚人了,十二個歐陽南關?這是什麼意思?是有十二個穿越者?還是有十二個自己穿越到了同一個時空?歐陽南關的大腦有一種快要當機的感覺,這次真的是超出他的想象力了。
見他有如雷驚的蛤蟆,呆在那裡失去了反應,蒙面女子咳嗽了兩聲,“怎麼,嚇到你了?”
確實是被嚇到了,歐陽南關承認這是自己穿越以來,遇到的最大一個劫雷,有人收集了十二個歐陽南關,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想要幹嗎?是湊足一打搞陰陽血祭,召喚神龍?還是要玩一場大逃殺生存競賽,最後只允許一個人活下來?
他的腦子亂作一團,居然沒有聽到蒙面女子在對自己說話。後者不得不在伸手到他眼前,晃了兩下,才把他從失魂狀態中驚醒回來。
越想越恐怖,寒意籠罩了歐陽南關全身,他竭力穩住自己的心態,“姑娘,你是從何聽來?什麼人在找歐陽南關?”
“瞧你嚇得,是不是以爲碰上邪教高人要做一場大法了?”蒙面女子很滿意自己這一擊的效果,在氣勢上重新扳回局面,把握了談話的主動權。
歐陽南關花了很大力氣才穩住心神,“姑娘,你今日找我來到底所爲何事?告訴我這些又是爲了什麼?”
“其實你不用怕,”蒙面女子明顯在吊人胃口,“另外十一個歐陽南關,都及不上你孤膽殺賊十二的功勞。對了,你奧數如何?”
“奧術?”歐陽南關沒反應過來。
“是奧學和數學,你師父可曾教你?我義兄可是憑硬本事考上了龍門大學。據說龍門大學的奧數考題能讓鬼神夜泣。東洲那幫儒生一提奧數二字就恨之入骨。”蒙面女子輕輕解釋了一句。
歐陽南關馬上抓到了她話中不對頭的地方,“姑娘,你不是紅花會的人麼?”——紅花會可不就是一羣要“返清復明”的東洲儒生麼。
蒙面女子一下子沉默了下來,熠熠閃亮的雙眸,瞪着歐陽南關的雙眼,目光如刀劍般鋒銳。
“原來姑娘你不是紅花會的人?或者,你是臥底?”歐陽南關已經沒啥可怕的了,十二個歐陽南關都冒出來了,這個時空就是再出現玄幻和魔法,他也不會稀奇了。
“怪不得,他一定要選你。”蒙面女子再次冒出半截子話來,她這種說話只說一半的做法,讓歐陽南關相當的不齒卻又無可奈何。
“姑娘你還是直說吧,你找我來到底有何用意?”歐陽南關決定不陪她繞彎子了,直截了當,一力破萬法。
蒙面女子“咯咯”地笑了起來,伸出一根蔥嫩的玉指,點向歐陽南關的鼻子,停在了離他鼻尖只有一寸遠的地方,“你不怕我現在就把你交給南國公主和十四皇子?”
“原來姑娘你是皇家的人?神女門?”歐陽南關被她的手指頂在鼻尖前,感覺很彆扭,但嘴上卻在大膽試探。
“呸,神女門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就不配給我靈門提鞋!”蒙面女子終於透露了自己的身份,雖然歐陽南關已經覺得她的話都不能全當真。
“靈門?暗三門?”歐陽南關的眼珠子跳了一下。
“你不會連暗三門都沒有聽說過吧?”蒙面女子的疑心大起,目光再次銳利起來。
歐陽南關知道自己撒不了謊,就坦然承認:“聽師父提過,但她沒說是哪三門。”
蒙面女子再度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有意思。你師父一定是位很有意思的前輩。”她簡單給歐陽南關科普了一下,暗三門就是靈門、唐門和淨門,至於神女門,那是皇室後宮的走狗和爪牙。歐陽南關碰到過的醜女劍,就屬於靈門支脈。她講得非常簡單,絲毫不理會歐陽南關的一大堆問號。
“公子,你的奧數究竟如何?”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歐陽南關有點無語,這叫什麼世道,穿越了還要考奧數——雖然此奧數與彼奧數不是一回事——本時空的奧數已經成了數理化的代名詞。歐陽南關可以想象那些以復古爲己唸的儒生們面對數理化試題時的痛苦表情。對了,他記起來,好象夢疑和尚說過,在天朝出家當和尚除了要揮刀自宮,還要考試評職稱,考試內容就包括了奧數。後在山莊裡,他也問過小倩和小靈,天朝居然冠冕堂皇地宣佈出家人要帶頭學習自然科學常識,習天地之奧秘,知日月星辰之變化(重點是日食月食等現象),避免在修行上誤入歧途——當然最主要的目的是嚴禁出家人利用自然現象煽動人心。不僅如此,所有接受信衆捐款的寺廟還必須進行財務公開,並接受宗律院的審計,嚴禁出家人騙捐斂財,所以學好數學會做賬也是出家人必修基本功。
“沒問題,我師父精通奧數,她自稱可以與龍門學府的教授一拼高下。”歐陽南關挺了一下胸,作爲一個後世排名全國前十的211/985理工科大學IT專業研究生,他的自信滿滿。
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蒙面女子長長的睫毛眨了好幾眨。
十分鐘後,蒙面女子拿來了一張紙,遞給歐陽南關。歐陽南關接了過來,就着半暈半亮的費眼燈光,發現紙上一共抄了六道題,居然是數理化各兩道。抄題者筆跡纖麗,一看就是女人手筆。數學是一道概率分析和一道數列計算。這對IT男而言,都是小菜一盤。看到歐陽南關提筆就開始解算,蒙面女子不由得聳然動容。
物理題一道是力學分析,一道是運動計算,難度也就後世高一到高二課本習題的水平。化學題更簡單了,無機化學反應,一題是配平反應方程式,一題是反應當量計算。作爲家鄉爲數不多的高材生,歐陽南關每年回鄉探親時都要義務輔導一下準備高考的親戚小孩,所以這些題目對他來說,都不算個事。
邊上的蒙面女子完全看呆了,這次輪到她變成了張口的蛤蟆。
把做完的卷子交到對方手上,志得意滿的歐陽南關還沒來得及開口,忽見幾根纖纖玉指伸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股突如其來的異香,頃刻間就填滿了他的鼻腔……
等到歐陽南關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好好在躺在原來的屋裡,不見一絲一毫紅花的影子。焦慮不安的黃時仁,正站在牀頭,見他睜開了眼,就急不可待地開了口:“公子,你可算醒了。十四皇子已經等你多時了!”
沒頭沒腦地,兩個小廝就上來幫歐陽南關更衣起牀。三下五除二簡單洗沐,吃了幾塊糕點和一碗冰糖銀耳湯後,歐陽南關就被已經等得快要冒煙的黃時仁拉出了院子。
趕路的歐陽南關隱隱感覺自己仍有一點頭痛,鼻子裡似曾有點殘香,便小心地試探了一句:“昨晚上我睡死了,沒啥事吧?”
“公子,你都醉臥了一上午,怎麼都叫不醒。”黃時仁這傢伙,擺明就沒把歐陽南關當回事,臉色給得很不好看,“十四皇子已經幾次派人來催了。”
wWW_ттκan_¢〇
歐陽南關心裡“咯噔”了一下,什麼也不說了,趕緊加快了腳步。
來到晚天夜宴的院子裡,撞入歐陽南關眼簾的居然是一個綠色的方陣。十四皇子的四十九位伴侍命衛,身着灰綠金邊的獵裝,以分列式般的嚴整隊形,靜靜地屹立於海南的驕陽之下,紋絲不動。這氣勢就讓歐陽南關爲之一震。
十四皇子和兩位同樣着灰綠獵裝的軍官,正在那裡討論着什麼。黃時仁立即一個立正行禮,大喊一聲:“報到!”
三雙目光同時望向了歐陽南關,十四皇子明顯臉色不豫,那兩位軍官一看就是上過戰場的人,身上有一種見過血的殺氣。
十四皇子揮手讓黃時仁帶人過來,向歐陽南關介紹了兩位軍人,“這兩位是帝國軍政大學的野外實習教官,儲遠亭上校和林淮九中校。”
發現上校和中校的肩章居然是豎排的兩槓三星和兩槓二星時,歐陽南關又想吐槽了。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手,伸到一半意識到不對,趕緊改爲拱手施禮。兩位軍人冷冷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就在歐陽南關有點納悶的時候,他忽聽到了一個氣喘如牛的呼息聲。有人從外面跑了進來,歐陽南關一眼就認出,這是前天和自己一起在馬車隊帳篷裡一起考試者當中的一位,其胸前彆着一個大寫的“6”。邊上有人高聲彙報:“報告,6號已返回!”
“報時!”儲上校威嚴地發佈了命令。
“座鐘二十一分一格!”
“沙漏二十格第四劃!”
“柱香三根第一線!”
報個時居然還有三種花樣,歐陽南關眨起了眼,難道還要對比分析計時誤差?
“尚可。”林中校點了一下頭。
6號是個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年輕人,面相很嫩,身材精瘦,他汗如雨下地到達終點,然後整個人一下子軟倒在地,很沒經驗地平躺開來,大口喘息着。
歐陽南關看得一急,脫口而出:“跑完步不能躺下!”
他這一出口,把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十四皇子和兩位教官目露訝色,林中校發了話:“拉他起來,慢慢走,不能躺下!”
立即有人跑過去將躺倒在地的6號扯了起來,強行攙起,讓他慢走調息。
“這是跑了十里?”被衆人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的歐陽南關,壓低聲音,問了邊上的黃時仁一句。結果立即招來了林中校閃電般嚴厲的目光,他趕緊閉了嘴。
幾分鐘後,第二人跑回來了,這次是2號,也是一個年輕人。歐陽南關突然心中一跳,他記了起來,那天在帳篷裡考試時,他是第12號。難道,十二個歐陽南關南關就是這十二個一起考試的人?謝天謝地,至少不是十二個來自不同時空的自己了。而且,這十一位的身上也沒有任何穿越者的氣質。十四皇子收集十二個同名同姓的人究竟想幹什麼,不會真的要玩什麼巫術魔法吧?
想到這裡,在酷烈的陽光照曬下,他身上也居然起了一股寒意。現在又是什麼意思,考完了筆試,還要考體育全能達標?十四皇子到底想幹什麼?
十分鐘後,陸陸續續又有六人跑回,個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其中年紀偏大的5號,支撐着到了終點後,一頭栽倒於地,馬上被人扶下去就醫了。
有人來報,餘下三人已在中途倒地不起,被直接擡送就醫了。
十四皇子轉過身來,盯着歐陽南關一眼,“歐陽鋒,你以前在東洲練過身子?”
歐陽南關的背上冒出了冷汗,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自己以前有空就會晨跑和健身,只是最近一段時間因爲出事太多,已經停下來了,每天靠打一打皇室太極活動身子。
沒等他囉囉嗦嗦把話說完,十四皇子就點出八個命衛,讓他們陪歐陽南關一起去跑十里。他告訴歐陽南關,沿途有人守候,若是身體不適就不要勉強。歐陽南關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先給自己換身跑步的衣服。
“你以前在軍中呆過?”林中校的眼睛有點毒,盯得歐陽南關發毛。歐陽南關只好信口胡扯了一句,東洲蠻族兇狠,軍隊保境安民出動頻繁,東洲百姓對軍人非常尊崇,他從小就喜歡看軍營的訓練。
沒想到,因爲這句話,儲上校和林中校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還讓人給他拿來了一筒淡鹽水。
“儲教官和林教官都在東洲服過役,在山東之地立過軍功。”十四皇子在邊上插了一句。
歐陽南關的手輕輕抖了一下,謝天謝地,他們不是在加州都護府的鐵華州南關鎮服役。
準備就緒,儲教官發令開跑。歐陽南關早上只吃了一點東西,這會太陽又正烈,所以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8個命衛當中,有2人一開始就發力加速,把其他人拉開了老遠。歐陽南關全然不理會,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和節奏,跟在其餘6人的身後。
半程之後,衝在前面的2個命衛已經失了力氣,反掉到了拖尾的歐陽南關身後,距離越拉越開。路上每一里就有個旗標,邊上有個哨兵在點人數。到了第7個旗標時,又有2個命衛掉到了歐陽南關身後。不過,領先的幾個命衛的體力控制很好,節奏相當穩,歐陽南關根據經驗判斷他們還留有餘力。因此,他只是緊隨其後,不急於發力。
到了第9個旗標,前面4個命衛開始發力加速。歐陽南關也跟着發力,居然又追上了一個。讓他惱火的是,身上衣服和腳上的鞋子仍不太習慣,讓他在最後時刻沒能把速度加起來。
到達終點時,歐陽南關的成績也是二十一分二格(一格約10秒),只比剛纔跑第一的6號慢了一點。不過,他跑完後全程後,仍保持氣息勻長,只花了十多分鐘就調息了過來,這倒是讓兩位教官和十四皇子刮目相看。很清楚歐陽南關起牀後只對付着吃了一點點東西的黃時仁,表情一直繃得很緊,看到歐陽南關順利返回,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歐陽南關注意到,那十一位測試者(包括3個沒能跑完被擡回來的),都已經不在了。落後的幾個命衛居然是一齊到達終點,從他們的表情上,歐陽南關感覺出來了,那2個在前程加速的傢伙,完全就是故意爲之。真沒想到,連跑個步也要給自己下套,這讓歐陽南關心裡更加不安了。
待歐陽南關喘息甫定,十四皇子就命黃時仁帶他去洗沐更衣,然後一起共進午餐。
午餐擺在了花廳,圍桌而坐的有十四皇子、兩位教官,還有兩位曾經在帳篷裡見過的中年考官。等歐陽南關過來後,十四皇子便向他介紹,在坐的兩位中年考官也是帝國軍政大學的教員,一位姓程,一位姓徐。感覺氣氛有點古怪的歐陽南關,惴惴不安地坐了下來。
果然,菜還沒開始上,程教員就開口了:“歐陽南關公子,上次你做的卷子很不錯,除了禮法略有小誤,其他都是高分。”他的話聽起來很親切,讓歐陽南關有種恍惚回到中學時光,被班主任點評的感覺。
“不過,歐陽南關公子,我聽說你曾經參加過東洲龍門學府分院入學考試,而且高中錄取榜二甲?”徐教員也開了口,龍門學府的錄取榜一甲取前30名,二甲取前31到100名,三甲取前101到300名,每年報考的人數基本沒有低於6000的——這還不包含來自日本和韓國的“自費外國考生”,東洲分院的成績也是要送到總院彙總的。
歐陽南關一下子意識到,昨晚上那個蒙面女子說的話似乎就要應驗了。真是有點古怪,每回自己碰上要穿幫的風險時,就會冒出一個補劇本的角色來提攜自己一傢伙,這是開掛還是主角光環?他含糊其辭地點了下頭。
“那就難怪了,以公子的奧學和數學水平,做上次的卷子,完全是殺雞用牛刀了。”果然來了,程徐二位一唱一和,那意思就要當場考一下他的奧數水平到底有多高。坐在上座的十四皇子,笑吟吟地看着他們。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歐陽南關硬着頭皮,答應願意利用上菜前這點時間,試一試兩位教員出的題目。那二位也不客氣,裝模作樣地想了一下,叫人送上紙筆,當場就給歐陽南關各出了一道題。
接過題目一看,歐陽南關頓時傻了眼,這分明就是昨天晚上那個蒙面女子出過的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