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見面開始，司徒南就從伊利?嘉道理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猶太人特有的經商的味道。
“嘉道理先生，我方開出的條件很優惠。50萬收購廣州電力廠，這個價錢全廣州最高了。”司徒南笑道。
廣州電力廠爲上個世紀90是年代英國商人所建，主要爲英國租界供電。不過廣州當時用電的單位有限，很少人能用得上電，所以廣州電力廠一直在虧損。
十幾年前，嘉道理家族從英國商人手中接手廣州電力廠，本想有所作爲的，可惜一直沒能扭轉虧損的狀態。
老嘉道理一直想把廣州電力廠賣出去，可惜未能如願，久而久之也任由那電廠自生自滅了。
現在司徒南的邀請，讓老嘉道理看到了廣州電力廠廣州電力廠的價值！因爲廣州電力廠就在東山城郊，距離美華路不到10公里。
對於司徒南的話，老嘉道理臉帶微笑，捏着手裡的文明棍，緩緩道：“司徒先生，現在誰都知道貴公司興建美華路，廣州的地產也被你們帶動了不少。我想有家現成的電力公司也能讓美華路升值不少吧？”
“所以我纔開出50萬元。按照我的人估算，廣州電力廠總資產也不過100萬元，扣除欠銀行的80萬債務，我想我有些算貴了。所以請接受我的新報價，45萬！”司徒南笑道。
老嘉道理臉色微微一滯，沒想到司徒南竟然一下子就砍掉了5萬元。這樣議價，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廣州電力產的地皮至少也值20萬，還有那些設備、大樓等固定資產，加起來也有30萬。”老嘉道理耐心道。
“地皮還不值那麼多，頂多10萬。設備早已老化，不堪重用，只能當廢鐵賣，而且功率太小，完全不能保障美華路的用電。所以現在我最多出40萬。”司徒南淡淡地看着老嘉道理，一副吃定對方的樣子，這種感覺很爽。
他說得沒錯。廣州電力廠的設備早已過時了，只有一組一千瓦的蒸氣輪組，確實沒有太大的供電能力。
除非引進新的發電機組，不然再過幾年也要淘汰了。唯一值錢的就是比較靠近美華路，而對方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供電公司，這是廣州電力廠的唯一優勢。
老嘉道理心裡很清楚。司徒南是想得到廣州電力廠的，只是看司徒南近乎兒戲的態度，老嘉道理心裡有些摸不着這個年輕人的想法。
他咳了一聲，正想說話，卻被旁邊的兒子小嘉道理搶先了。
“我看貴方很沒有誠意。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會很遺憾的。作爲唯一能爲美華路供電的電廠，這點就值20萬了。”小嘉道理有些氣憤地說道。
“哦？”司徒南看着小嘉道理有些漲紅的臉，心裡笑道：“這就是未來香港能源和酒店大亨！而且還被英王授予勳爵稱號！他發展壯大的中華電力力公司壟斷了香港過半的電力供應，是和匯豐銀行、怡和洋行同一等級的香港十大上市公司。”
“一口價30萬！”司徒南大聲道，“如果貴方不接受，我們美華公司將會自己投資一家電力公司。別懷疑我的話！就算收購了廣州電力公司我依舊也要在原來的基礎上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技術升級改造。”
“你！”小嘉道理有些生氣地看着司徒南。原本50萬的生意一下子變成了30萬，這讓他感覺被戲弄了。
“咳咳”關鍵時刻，老嘉道理喝住了兒子的衝動。
小嘉道理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的眼光，只見老嘉道理微微搖搖頭，便閉口不言，樣子還有些生氣。
這孩子，還小，什麼都寫在臉上！還不被人吃得死死的？
老嘉道理有些寵溺地看了小嘉道理一眼，對比一下，面前一臉自信從容的司徒南，年紀相差不遠，但境界要差多了。
還是嫩啊！老嘉道理心裡微微嘆道。不過對於剛剛從上海畢業過來兒子實在不好苛責。
老嘉道理一直留意着司徒南，從司徒南有些作弄的語氣中，看出好像對方並不十分在乎廣州電廠。
那麼他爲什麼要找自己過來呢？老嘉道理心想。他感覺從一開始，司徒南就掌握的談判的主動權。
“30萬這個價錢值得考慮！我們要回去考慮後才能做出答覆。”老嘉道理微微一笑道。又摩挲了一會兒柺杖，好像下一秒就要走的樣子。
他又沒說要考慮多少時間。如果司徒南急着問的話，就說明了對方還是很在意廣州電力廠的。
“好！”司徒南臉上還是淡定的微笑，好像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在說：“你慢慢考慮吧！不過時間不要太長哦！不然，別怪美華自己投資新電廠，另起竈爐了。”
司徒南的表情讓老嘉道理心裡有些虛，心道：眼前的年輕人如果不是精明過人，就是驕傲的美華公司根本不再乎廣州電力廠。
老練的老嘉道理儘管心裡有些渴望司徒南再次談起電廠的話題，但他總不能主動再談起電廠話題，那樣會弱了己方的氣勢，把自己的意圖暴露了。
同時，他又擔心，萬一美華公司真的另起竈爐，而且新電廠規模設備要比他的廣州電力廠要大要先進的話，那他的廣州電力廠就只能要攔在手裡了。
老嘉道理走些想走，但也希望司徒南能開口留住自己，所以有些矛盾。再看他的兒子小嘉道理確實一副合作不成，掉頭就走的樣子，老嘉道理默默地坐着，心裡有些尷尬。
司徒南似乎看出了老嘉道理的心思，不過裝作不知，過了一會，覺得不好再跟老嘉道理開玩笑了，便道：“嘉道理先生，今天請你過來，主要是談談電廠的合作。”
“嗯？”司徒南這話讓老嘉道理有些莫名其妙。剛剛不是也已經談過廣州電廠的事了麼？難道對方要改變主意了？
老嘉道理一陣緊張，生怕那廣州電力廠真的要攔在自己手裡，所以他熱切地盯着司徒南。
“是另一家電廠！”司徒南微微一笑，在嘉道理父子驚訝中，徐徐吐出，“香港中華電力公司！”
“啊？你要談什麼？”老嘉道理這才醒悟過來，原來今天的重點是中華電力公司。
這可粗碰到老嘉道理的心頭肉了。因爲老嘉道理也在打中華電力公司的主意。
嘉道理家族是從伊拉克千里迢迢來到上海，那時也是上海開阜不久，所以嘉道理家族也算是比較早來中國淘金的外國商人。
憑着猶太人的精明，嘉道理家族很快在上海立足了。不過老嘉道理，也就是當年年輕的伊利?嘉道理從上海來到香港創業時，可沒多少本錢，只有區區500兩，還是借別人的。
老嘉道理首先從事的股票交易，他和朋友開了家股票經紀行，結果真的讓他挖到了第一桶金。
從此讓老嘉道理和股票接下了不解之緣。以錢生錢的道理好像猶太人天生就懂得，挖到第一桶金後，老嘉道理開始投資電力市場。1903年和朋友開了家中華電力公司。當時香港的電力公司很少，老嘉道理算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不過他的眼光確實不錯，經過十幾年的發展，中華電力公司已經成爲香港最大的電力公司，新界、九龍一帶的電力供應也是中華電力公司提供的。
嗯，這家公司正體現出不俗的潛力。可惜，它的大股東卻不是嘉道理家族，而是英國旗昌保險公司。所以老嘉道理一直想從英國旗昌保險公司手裡得到中華電力公司的股份。
特別是廣州電力廠半死不活的樣子更讓老嘉道理寶貝香港的中華電力公司了。他準備賣掉廣州電力公司後，籌集資金買下中華電力公司，把它當成自己的家族產業來經營。
只是完全沒想到司徒南要和自己談中華電力公司的事。老嘉道理儘管心裡思緒起伏，但臉上還是有些愕然地看着司徒南，等着司徒南的下文。
“實不相瞞，據我得到消息，最近旗昌保險公司財務面臨一場危機！所以我準備購買他們手中的中華電力公司的股份。我知道老嘉道理先生也是中華電力公司的股東之一，所以有機會的話，大家合作一把！”司徒南笑道。
他之所以知道這個消息完全是偶然，因爲美華公司的一個客戶的輪船在馬六甲被海盜打劫了，血本無歸。此前他已經在英國旗昌保險公司投了保，金額高達500萬元！是一船絲綢，上好的絲綢，從香港運往倫敦，結果——至於那馬六甲海盜到底是不是美華的海盜部隊呢？司徒南無從得知，但他知道那旗昌保險公司有些不妙了。
美華公司旗下除了美華銀行外，也有一家美華保險公司，顧客一般是美華公司關係密切的中國商人。船隻經過馬六甲海峽是也很少會遭遇海盜。
至於平時趾高氣揚的英籍貨輪或者日本貨輪就不大好說了。最慘的是荷蘭人的貨輪，經常在馬六甲海峽出事。
范佩西總督發了幾次脾氣，範尼少將也曾率艦隊去圍剿馬六甲海盜，可惜每次都無果。漫不經心的海上馬車伕還不知道，有時候，在平靜的蘇門答臘海，竟然有潛艇在偷偷地觀察他們幾次呢。
“謝謝司徒先生的好消息，不過我們嘉道理家族會用自己的實力取得中華電力公司的！”老嘉道理自信道。
作爲中華電力公司的創辦者，他一直被中華電力公司當做嘉道理家族的禁臠。所以一開口就堵住了司徒南的話。
“我知道！不過你們沒機會了！現在我們美華公司已經取得了中華電力公司的控股權了。”司徒南說道最後，終於得意地笑了。
“什麼？”
老嘉道理不能淡定，難以置信地看着司徒南，嘴巴張得大大的，一雙精明的大眼眼中突出，有點像是死魚眼。
嗯，眼中還有些失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