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雪佛龍石油的表現裡，司徒南越來越感到美國經濟的巨大潛力，這種感覺若非親身體驗，實在難以想象被人稱爲咆哮的二十年代的美國，每一天都發生着讓人血脈膨脹的激動。
“要不是你催得緊，我還可以賣得更高的。”羅伯斯有些惋惜道。
羅伯斯公司大概還持有30萬股西方石油公司股票，這部分羅伯斯準備長期持有，不再大批放出去了。
不過在這次行動中，除了雪佛龍石油公司獲利最多，就數承銷股票發行的羅伯斯公司了。
司徒南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跟遠在休斯頓的亨達分享：“這次的行動很圓滿，收穫超出我們的預期，羅伯斯公司會在年內把籌集的1億美元匯到西方石油公司賬上。”
“太好了！我最近看重了好幾家煉油廠呢！還有，我們在休斯頓投建的50萬噸的煉油項目已經動工了，有空過來，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那是個大傢伙，德州最大的傢伙。”
亨達興奮道，熱情邀請司徒南去德州考察。
“夥計，加緊建設我們的石油管道吧！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它從休斯頓連接到芝加哥。”
放下電話，司徒南心情爽朗，捧着何仙姑親了一下。
“少爺，這是在辦公室內！”何仙姑掙扎道，樣子還是那麼害羞，一點也沒有在家裡時候的熱情奔放。
“好了，不逗你了。待會跟你去個地方，看看一位老朋友。”司徒南整理一下何仙姑褶皺的衣服，被那襯衫勒起的鼓鼓胸前吸引，忍不住有抓了一把，惹來何仙姑一頓粉拳。
“混蛋！”？？？？？？
“你的朋友住在這裡？怎麼跟鄉下似的？”何仙姑有些驚訝地看着面前的原野，除了面前不遠處一棟比較雅緻的院子，一點也想不出能被司徒南成爲朋友的人會屈就在這種地方。
“這裡本來就是鄉下嘛！別看這裡偏僻，其實他的主人非常有本事，而且很慷慨。
我們經過羅切斯特大學時，看到的那座美麗的大學就是這位先生捐建的。最妙的是，學校也不知道捐贈者就住在不遠處的鄉下。”
司徒南笑道，表情中多了幾分恭敬。
何仙姑點點頭，乖巧地跟在司徒南後面，走進院子。
聽到車聲，一位黑人管家走了出來，把司徒南他們接了進去。
在客廳門口，一位白髮老人微笑地看着司徒南過來，他就是這裡的主人喬治？伊士曼，柯達公司的創始人，不過目前已經推出了柯達公司管理，回到鄉下隱居了。
“喬治，我的朋友。”司徒南過去擁抱喬治？伊士曼，幾年沒見，伊士曼蒼老了不少，臉上的皺紋多了不少，不過精神很好。
“這是你送我的蘇門答臘咖啡，我很喜歡，味道棒極了。還有這些咖啡杯，他們真漂亮。”伊士曼笑道，寒暄了幾句，慈祥的笑容落在跟在司徒南後面的何仙姑臉上。
“她是何，一位善良溫柔的女孩。”司徒南介紹道，把頭轉向何仙姑，“這是喬治？伊士曼先生，他是柯達公司的創始人，剛從柯達公司退了下來。伊士曼先生是一位成功的企業家，慈善家，也是我的好朋友。”
“不錯的姑娘。”伊士曼讚賞道，轉過頭來，看着司徒南，笑意了有些狡黠，一眼就看出何仙姑和司徒南的關係。
算起年齡，他可以做司徒南的爺爺了。幾年前從尼加拉瓜瀑布偶遇後，司徒南就和這位和藹豁達的老人成了忘年交。
這幾年爲了南華的事東奔西跑，司徒南見伊士曼的次數也少了，聽說伊士曼從柯達公司退了出來，回到鄉下後，司徒南就過來看看他。
“喬治，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我爲你祝福。”司徒南有些感動地看着伊士曼，感嘆歲月催人老。
讓他擔心的是，伊士曼得了脊髓細胞硬化，這是一種非常折磨人的病！也是因爲如此，伊士曼纔不得不退出柯達公司的管理。
看着司徒南眼中的關心，伊士曼心裡一暖，他終身未婚，只有幾個兄弟姐妹相伴，不過他們有的已經去世了，所以年老的伊士曼越發孤寂，平時在家裡以書爲伴。
“我很好，不用擔心。人老了，總會有一些小毛病，這很正常。不過上帝還不會那麼想念我的，從公司退了出來後，我有時間做更多的事。”
伊士曼樂觀道。
他已經制定了一些列慈善計劃，醫院、藝術館、博物館，以及數百家教育機構都列入他的名單裡，準備把鉅額的資產還給社會。
“這是威廉大學校長給你的信，感謝你的慷慨，有機會的話，我想邀請你去洛杉磯，那裡美極了。還有，太平洋的水很藍很乾淨。”
司徒南把一封信交給伊士曼，威廉大學創辦的時候，曾經接受過伊士曼的捐款。
這幾年，威廉大學共計接收一位史密斯的慈善家100多萬美元的捐款，司徒南一看就知道是伊士曼了。
同時他還帶來一本關於威廉大學的影集。
“你看，這房子多好啊！還有那些學生是多麼活力啊！”
“很不錯。我很喜歡他們。我從報紙上看到了他們創辦廣播電臺，很棒！”伊士曼一邊翻閱影集，一邊笑道，感覺那些錢一點也沒白費。
雖然他發明了相機，柯達公司生產的照相機遍佈全球，無數人都用柯達相機留下了美好的一刻，但伊士曼本人卻很少照相，家裡也很少見到他的照片，這是一個把一生都獻給社會的人。
“對了，有些好東西給你看！”伊士曼突然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司徒南馬上眼前一亮。
那照片是彩色的！
“彩色相機要問世了？”
司徒南激動道。
他無法不激動，柯達公司是世界最大的光學公司，全球60%以上的照相機就是柯達公司生產的。
在美國最大工業公司中，柯達公司名列前茅，如果繼續在彩色照相市場上取得突破，未來的前景將會難以估算。
作爲公司的大股東，司徒南也會獲得源源不斷的利潤。他還準備動員柯達公司到南華設廠呢。
“沒那麼快！”伊士曼小小的給司徒南潑了盤冷水，“這是實驗室的裡出來的效果，也是剛剛取得突破，技術還不成熟，還要好幾年的摸索呢。只是我的精力沒那麼充足了，不然——”
伊士曼有些惋惜，作爲一位發明家，他更希望能親手把彩色照片技術做出來。
“那也好。我相信柯達很快會讓人們看到彩色的世界的。”司徒南笑道，“倒是你讓我有些擔心。我有個建議——”
“說！”
“你知道我來自東方，東方有神奇的醫術，他們對你的病可能會有辦法。比如說，穴位，東方的醫生用針扎人體的某些部位，就能刺激人體的反應，在某種程度上跟吃藥差不多。這種辦法已經在東方流行了幾千年了。”
司徒南也不太懂中醫，不過對付某些疾病，中醫確實有療效。就算沒有效果，至少也不會有副作用。
“不！這聽起來太——我不能理解。”伊士曼搖搖頭，婉拒司徒南的好意。在外國人看來，中醫是荒謬落後的，伊士曼也不例外。
司徒南眼神一黯，心道：就知道是這樣！不死心，又勸道：“不！喬治，這不是巫術，也不是騙人的把戲。
準確說，是一種輔助性質的醫學手段，比如你摩擦手，能增強血液循環，對人體有好處。我希望你試一試。”
“好吧！”
在司徒南的勸說下，伊士曼終於接受司徒南的好意，對於一位洞察世事的老人來說，那些東西是好是壞他可以分辨出來。
伊士曼家裡的晚餐一點也不豐盛，只有三樣，土豆、牛肉和生菜，不過司徒南吃得津津有味。
跟一個精神豐富的人在一起，就算物質簡單，司徒南也容易滿足。
“這些土豆很棒，多吃點，還有蔬菜也是附近的鄰居送給我的，不過我後來給了錢，還在附近村子建了學校，偶爾去學校，孩子們都很喜歡我。”
伊士曼招呼司徒南和何仙姑吃飯，不時地說起身邊的趣事，笑容裡有種滿足感。
這種人生境界是司徒南無法達到的，但他可以體會到伊士曼精神的滿足。朋友很好，他也欣慰。
晚飯後，司徒南和伊士曼在村子裡散步。
“勞拉還好嗎？還有那兩個可愛的小天使。我的房間裡還有他們的照片，他們真漂亮。”伊士曼笑道。
“當然。我在洛杉磯家很大，有花園牧場和馬場，可供小孩子們盡情玩耍。如果你到洛杉磯，他們會很高興的。”司徒南幸福笑道。
伊士曼點點頭，有些動心了。年輕那會，他可以閒不住的人，騎着自行車到處亂跑。
“我手中的柯達公司的股份會逐步出售，你願意接受嗎？”伊士曼突然問道。
“當然。”司徒南心裡一喜，看着伊士曼溫和的眼神，有些明白，他要散盡家財，迴歸社會了，於是心裡的歡喜化爲對伊士曼的敬重。
若是說畢生捐出5億美元的洛克菲勒是世界第一號慈善家的話，那麼捐出1億美元，毫無保留地離開這個世界的伊士曼又是什麼呢？
“我會從柯達公司的分紅中捐出10%用於慈善用途。”司徒南點點頭，承諾道。
“我知道，不過不必勉強。”似乎明白司徒南的心意，伊士曼微笑着搖搖頭。自然他不是懷疑司徒南的誠意，這些年，威廉基金會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
所以就算出售股份，他第一選擇是司徒南。
從羅切斯特回來，司徒南有些悶悶不樂，不由得想到十多年後，伊士曼因爲長期飽受疾病折磨，最後跳海自殺，暗暗可惜。
“少爺，你怎麼啦？”何仙姑有些擔心地看着司徒南。
“沒事。只是有些困。”司徒南搖搖頭，緊緊地擁着何仙姑，把下巴支在何仙姑的頭上，看着從車窗外不斷後退的田野。
跟摩登都市相比，平靜的鄉下是人生的另一種境界。
接着司徒南去了水牛城，視察康明斯公司在當地的飛機廠和電子廠，轉了小半個月後回到紐約。
一座暗藏刀光劍影，弱肉強食的慾望城市，跟平和的羅切斯特鄉下不同，這裡每個人都有着血盆大口，隨時吞食。
經過一番波動後，雪佛龍石油公司的股價已經穩定下來了，上市融資的目的也達到了。
司徒南也放心了。這時華爾街一場重要的金融行動也進入了關鍵時刻，那就是醞釀已久的“道斯計劃”。
去年11月份，法國人迫於壓力，從魯爾撤兵，魏瑪共和國破罐子破摔，拼命印刷鈔票的極端行爲也停止了，流落在柏林街頭的廢紙一般的馬克也被一種叫“土地馬克”的貨幣取而代之，社會秩序逐漸趨於穩定。
正是在這種時候，剛剛穩定德國金融貨幣市場，銀行家沙赫特再次感到紐約，尋求德國經濟恢復的最重要一步——美援！
在東方文華酒店，司徒南見到了一同來美的漢斯。
“情況怎麼樣？巴斯夫公司還好嗎？”司徒南問道。
“比去年好多了。我們的工廠正在復工，路德維希港也漸漸熱鬧起來了。”漢斯笑道，心情不錯，看來情況要比去年司徒南在德國訪問的時候好多了。
“那就好。對了，南華的工廠怎麼樣？”司徒南關心道。
“有些已經投產了。南華的情況比我想象中要好點，新唐山的工業區的基礎設施建設做得很好，省了很多麻煩，我們的設備運過去直接安裝調試就可以生產了。”
漢斯笑道。
他把原來的化學工廠的技術人員一塊派遣過去，那些找不到工作的德國工人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幹活非常積極，工程進度讓巴斯夫公司和南華方面都非常滿意。
最讓漢斯高興的是，南華的化學產品大部分從國外進口的，合資工廠一生產，馬上就能產生效益，銷路不愁。
除了美國巨人公司，在化學領域，幾乎沒人和巴斯夫公司競爭，爲了那塊快速增長的市場，漢斯準備加大巴斯夫公司在南華的投資，把那些已經落伍的設備都搬到南華去。
反正一無所有的南華人也不挑食，對他們來說，就算是巴斯夫公司要淘汰的設備技術也比日本人的要好，這就足夠了。
這是漢斯的想法。他這次來華爾街，也是爭取美國資金支持，用美國資金加快巴斯夫公司的設備更新。
漢斯的想法司徒南如何不知道，不過他也不想理會那麼多。在他的計劃裡，只要巴斯夫公司能給南華提供技術設備，其他的好商量。
哪怕以後小鬍子上臺，德國工商業界開始驅逐美國資本也無所謂，反正歐洲不是司徒南的投資重點。
“羅伯斯公司會參與到道斯計劃中，我們會爲巴斯夫公司爭取更多的利益的，你放心吧！”
司徒南保證道。
聽他一說，漢斯暗暗鬆了口氣，這種看人臉色的感覺實在不爽，哪怕司徒南是他的老闆。
“西方石油公司準備在石油提煉和化工方面大量投資，我知道巴斯夫公司在方面有不俗的實力，雙方可以合作。
你能派出技術人員到美國來嗎？我需要一些高溫高壓技術方面的專家加入巨人公司的合成技術項目，成果共享。”
司徒南建議道。
“沒問題。”漢斯保證道。
化學合成技術需要高溫高壓技術，而巴斯夫公司正式這方面的行家，合成氨技術就是在高溫高壓技術下被巴斯夫公司發明的。
現在巴斯夫公司缺錢，有人才，美國公司有錢，需要大量的人才，雙方具有很強的互補性。
合成技術是德國化學界夢寐以求的，特別在石油化學方面。除了煤鐵，德國幾乎生命資源都缺，所以合成技術對他們來說，重要性不言而喻。
比如合成石油技術，就算美國石油公司擁有這些技術，也不會應用的，因爲美國不缺石油。就像後世他們擁有發達的汽車和飛機產業就不會修高鐵一樣。
在接下來的幾天，司徒南給漢斯介紹華爾街的一些巨頭，向他們推銷巴斯夫公司。
對於德國化工工業巨頭，華爾街的銀行自然是感興趣的，口頭許諾了不少投資計劃，讓漢斯很是滿意。
“道斯計劃一方面會扶持德國工商業界，一方面華爾街也會掌握德國的經濟命脈，你怎麼看？”
司徒南有意無意地提起這個問題，暗暗漢斯的眼神。
果然，漢斯眼中閃過一絲黯淡，嘆道：“怎麼看不重要。關鍵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德國有選擇嗎？”
漢斯心裡有句話沒說：德國的確沒有選擇，不過有法國人在，英國人和美國人不會放棄德國人的，就像他們幾十年前支持普魯士公國一樣。
“那麼跟蘇聯的貿易怎麼樣？”司徒南又問道。
“不怎麼樣。爲了生存，你不得不對仇人露出笑臉。”漢斯淡淡地說道，心裡卻有些悲憤。
司徒南笑笑，感慨各人和羣體的命運。又和漢斯交代一番西方石油公司在歐洲的投資，比如計劃在法蘭克福投資的煉油廠，還有石油銷售公司。
趁着道斯計劃，西方石油公司大膽進入德國石油市場，司徒南希望能利用巴斯夫公司的銷售渠道和影響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