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談德無奈的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敗了,在武力上,敗在衛風手裡還可以推託爲力不如人,畢竟高句麗在與曹魏及慕容氏的歷次戰爭中難得一勝,敗多了,會把戰敗不當回事,反而由於屢敗屢戰,會自以爲滋生出一股百折不撓的精神,高談德時常爲此沾沾自喜!
可是這份精神,今日也徹底失敗,敗在了一名叫做務銀提的燕國說客手上,當打不過就跑的花招再也使不出時,所謂的百折不撓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高談德雖然去了坐山觀虎鬥之心,可是與衛風正面作戰本就是他極不情願,更何況什麼好處都撈不到,他不甘心啊。
高武覺察到了高談德的細微神色變化,當即冷哼一聲:“任你說的天花亂墜,卻改變不了你此行是代馮跋求援的事實,再退一步說,你燕國被滅之後,我高句麗的命運又有誰能保證恰如你所言?
只是你我兩國相鄰,理當友好互助,如今鄰居有難,出於道義,我高句麗於情於理都該伸手扶上一把,但我高句麗健兒的性命不能爲你燕人白白犧牲,這樣罷,你燕國割遼東郡與我高句麗,我家太王或許會考慮出兵!”
“嗯?”衆人包括高談德在內均是眼前一亮,不撈到好處不是高句麗的風格啊,雖然他們清楚遼東郡事關燕國根本,不可能割讓,但可以換取別的要求嘛,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哈哈哈哈~~”務銀提卻仰天長笑。笑聲迴盪在大殿裡,尤其突兀刺耳,漸漸地,高句麗人的臉面布上了一層怒容,這時,務銀提又笑聲一收,向上拱了拱手:“永樂太王,請恕外臣不敬,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高句麗已禍在眼前。怎可不辨禍福?”
高談德冷聲道:“莫非你燕國就不是禍在眼前?要說滅亡,也是你燕國先滅,我高句麗是好是歹,你燕國如何能看的到?”
務銀提微微笑道:“如若永樂太王不願救援。以我燕國一國之力必然難擋晉國兵鋒。被逼急了。大不了開城出降便是,我家天王與衛將軍有些淵源,又同屬一族。只要棄天王,去兵權,必能活命,即便不得重用,至少也可爲一富家翁,安享天年!
永樂太王,您認爲我家天王見得見不得高句麗的命運?況且我大燕尚有甲士十萬,若歸順於衛將軍,其勢將更不可擋,而您如果落在了衛將軍手上....”
“砰!”的一聲,高談德再也忍受不住,猛拍几案,怒道:“務銀提,莫非你在威脅孤?”
務銀提笑呵呵的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外臣只是道出了一種可能,倘若外無援軍,堅守又不可行,誰會願意坐地等死?因此我家天王降得,而您降不得啊,呵呵~~言歸正傳,割地雖然斷不可爲,但我家天王也明白高句麗的困難,是以告之外臣,願意資助些兵甲錢糧,至於數量,由您出兵多少決定,不過,此戰爲你我兩國生死存亡之戰,我家天王當會孤注一擲,請您也莫要留手啊。”
這話一出,高談德的面容緩和了些,畢竟燕國肯出錢糧,先不論能出多少,至少給了他高談德臉面。
務銀提看了看高談德,又道:“其實太王無須過多擔心,我大燕國在薊有守軍三萬五千,我家天王願親領龍城精銳五萬往援,另已遣使向魏國求救,燕魏兩國雖有些磨擦,但魏國與衛將軍既有深仇,也深受威脅,那魏主雖喜怒無常,卻不至於不識大體,倘若再有你高句麗傾盡全力,你我三國聯手,晉軍豈能不破?”
“好!”高談德不再遲疑,一口應道:“孤領精兵四萬,與你家天王匯合!”
務銀提深深一躬:“我家天王於龍城恭候永樂太王大駕,介時自會親手奉上酬禮,並與貴國締結盟約,永世不犯!”
高談德大手一揮:“來人,擺酒款待燕使,三日後,孤領高句麗健兒出征!”
自晉軍主力於五月十日如數抵達之後,十萬大軍再無動靜,而且連城池都不圍,只是駐紮於薊的西南角,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擺出了一副等待燕國援軍前來,畢其功於一役的姿態。
馮素弗短時間內也放下了心,只不過,馮弘帶來的消息又讓他連聲罵娘,魏國竟然如此的不識大體,但他沒別的辦法,只得耐心等待起了龍城與高句麗的援軍。
六月初一正午,衛風正在澡水邊釣魚,他發現,釣魚可以使人心緒平靜,可以排除雜念,可以清晰的思考一些問題,他始終不理解,拓跋珪爲何會拒絕燕人的求援,難道真的失了雄心?難道他看不出薊落於自已手裡會給平城帶來的威脅?
“將軍!”遠遠的,傳來了李駐的聲音,衛風轉頭看去。
李駐氣喘吁吁的跑來,施禮道:“稟將軍,燕國與高句麗援軍合計九萬於兩個時辰前抵達薊以東百里處,分別由馮跋與高談德帶隊,按其行軍速度推算,或於明日抵薊!”
“來的好!”被衛風強迫來釣魚的蔣宣跟着拱了拱手:“將軍,燕國與高句麗聯軍今日抵薊(今北京市大興區)顯然來不及,今晚必會於潞縣(今北京市通州區)暫駐,末將願領輕騎突襲,趁其立寨之時一舉破去!”
向彌也放下魚杆拱了拱手:“末將也願往!”
衛風卻眉頭一皺,沉吟起來,他的心裡有些不安,這份不安不是來自於突襲燕軍本身的困難,依着常理,所謂圍點打援,只要圍住了薊的守軍,令他無法出城,然後以五萬輕騎奔襲潞縣攻打援軍,馮跋與高談德的聯軍必敗,這也是他對薊圍而不攻的主要原因,把龍城與高句麗的主力吸引出來一把頭殲滅,事後滅去這兩國會省了許多麻煩,畢竟如今的燕國已經不是慕容氏時期的燕國了,馮跋初登大位,並不能在短時間內使人心與軍心歸服,軍心不穩,戰鬥力必弱,更何況衛風還義釋過兩萬多燕軍降卒呢,這些人即使不感恩戴德,見面時心裡也會有陰影。
至於高句麗,那就是一羣雜軍,衛風從未把高句麗當回事,甚至他都懷疑,馮跋勸說高談德前來,很可能是存有把高句麗當先登使用的目地。
衛風真正忌憚的,還是魏國,當初與拓跋儀決戰,馮跋都知道趁虛襲取了薊,而拓跋珪自少有英明神武的美稱,雖然因服食寒食散,雄心被消磨了不少,可是多年來的征戰經驗仍在,他不相信拓跋珪會坐視晉燕大戰不動分毫!
徐道覆也是眉心輕擰,問道:“將軍可是擔心魏國有伏兵潛伏在附近?”
衛風神色莊重的點了點頭:“人都道,諸葛一生唯謹慎,其中似有貶意,意指用兵謹慎或會因保守而喪失奇兵突襲的良機,但我以爲,謹慎與否不能一概而論,倘若兵微將寡,沒有謹慎的本錢,那隻能冒險一博,當初我以五千輕騎奔襲京口,正是由此!
可今日的我,領十萬大軍,稍有決策失誤,將會給全軍上下帶來不測之禍,而且我從表面上看風光無限,卻輸不起,一旦敗了,我會失去所有,所以,雖然奔襲馮跋或可速勝燕國,但必須謹慎!”
衛風轉頭喝道:“來人,把張檢等人叫來!”
“遵命!”李駐匆匆而去。
不多時,以張檢爲首的近三十名燕軍降卒快步奔了過來,在這段時間裡,衛風安排他們與親衛一起訓練,那是個個哭爹喊娘,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敢發誓,自出生以來,從未吃過如此大的苦頭,只是張寧時常會給他們描繪出當親衛的美好前景!
親衛相當於衛風的親軍,如果衛風稱了帝,他們將是理所當然的禁軍,由於目前親衛與母夜叉的總人數只有一千多,將來自然會升爲禁軍將領,不提禁軍的豐厚待遇,光是那份榮耀就值得讓人拼命,而且衛風曾無意中透出口風,以後要從親衛與母夜叉中挑選一部分合適的人選入司隸校尉部任職!
司隸校尉始置於漢武帝徵和四年(公元前89年),秩二千石,屬官有從事、假佐等,率領由一千二百名中都官徒隸組成的精兵,是監督京師和京城周邊的秘密監察官,其不畏權貴,剛正不阿,有彈糾權貴的權力,是個人見人怕的角色。
就衝着這兩份美好的前途,再大的苦也要咬牙堅持啊。
衛風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會兒,點點頭道:“不錯,筋骨與精神面貌都要強了不少,張檢,本將問你,如果要藏兵,薊附近有何處最爲適合?”
張檢想都不想道:“自然是燕山啊,不過燕山有大小之分,大燕山在薊的西北方,長近千里,最寬處五百里,山勢陡峭,北緩南陡,溝谷狹窄,幾無人煙,其中盧龍塞(今喜峰口)爲兵家必爭之地,當年曹孟德徵烏桓,慕容儁進兵中原,都是經由此塞,若於大燕山藏兵,末將敢保證,即便是神仙下凡都找不着,可是由盧龍塞至薊有一百來裡,若遇緊急情況,恐怕會耽誤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