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衛風,大批明軍跟入城內,首要是申明政策,收編北府軍,劉裕則帶着諸將與衛風等人來到郡牙,簽發了作爲北府軍統領的最後一次命令,除了要求建康駐軍維持秩序,另外便是要求青兗與揚豫各郡的守軍嚮明軍就地投降。
而北府諸將,果然有很多人提出了辭逞,衛風只是象徵性的挽留了下,就根據級別給予大批金銀布帛允其離軍。
從第二天開始,明軍各部分持着劉裕手書往各地去招降收編。
其實北府軍將士被對收編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忿,卻又自上至下無不紛紛鬆了口氣,畢竟明軍實在是太強,強的看不到勝利的希望,投降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只不過,這對於劉敬宣來說是無比的煎熬,劉敬宣並沒有隨劉裕出征,他在北府軍中的地位已經逐漸邊緣化了,看在劉牢之的面上,才被任爲晉陵太守,鎮守晉陵。
在衛風進入譙的五日後,也就是二月初六,劉敬宣接到了劉裕率北府軍投降的消息!
“砰!”的一聲巨響,劉敬宣重重一擂几案,怒道:“該死的劉寄奴,果然成不了大事,父親被那姓衛的逼死之後,他趁機竊取了北府軍大權,如果他真能帶領北府軍立下赫赫威名,這倒也罷了,老子把北府軍讓給他又算得了什麼?這點氣量我還是有的,可他偏偏不戰而降,把父親的心血拱手讓人,該死!”
同樣被劉裕排擠。與劉敬宣攪在一起的司馬休之其實也明白,劉敬宣表面上憤怒怨恨,實則心裡充滿了恐懼,誰落到衛風手上,甚至包括他司馬休之在內都有可能活命,唯獨劉敬宣不行。
當年殺死王恭的首惡司馬道子父子、劉牢之、高雅之與劉敬宣五人當中,司馬道子父子被滅了族,劉牢之被衛風擒住,縛於王恭靈前由王蔓殺死,高雅之因謀反死在了前南燕主慕容德手裡。只有劉敬宣還存活於世。於情於理,衛風都不會饒他!
“咳~~”司馬休之輕咳一聲,勸道:“萬壽,事到如今。發牢騷於事何益?明軍不日將至。還是好好想想該何去何從罷。莫非你甘願束手就擒至王恭靈前任由斬殺?”
“老子好恨啊,當初沒在山陰取了那對姦夫淫婦的狗命!唉!一時手軟,留下了心腹大患!”劉敬宣很不甘心的仰天咆哮了一陣之後。渾身一軟,癱倒在了地榻上,頹然道:“即使我入關中投奔姚興,但姚興自身難保,那姓衛的大勢已成,他日兵圍長安,姚興必會將我交出以換取赦免的機會!
天下雖大,卻無容我劉敬宣之地,難道我要隱名埋姓,惶惶不可終日?不!我父當年大破秦軍,揭開了淝水大捷的序幕,後來更是一手把北府軍帶向了輝煌,雖功虧一籌,卻青史永鑄!我劉敬宣身爲劉牢之之子,豈能如狗般東躲西藏?”
猛然之間,劉敬宣刷的站起,獰笑道:“既無生路可走,那索性玉石俱焚便是,北府軍中還有些跟過我父親的老人,我府上也有幾個忠僕可用,不如振臂高呼,搶在明軍到來之前,攻下京口、建康,說不定尚有一線生機!”
司馬休之嚇了一跳,連忙道:“萬壽,不可魯莽啊!”
“爲何?”劉敬宣瞪向司馬休之,厲聲道:“爲何不可?莫非老子坐在家裡白白等死?哦~~我明白了,你和那姓衛的無冤無仇,你只要願意象條狗一樣的活着,他爲落個好名聲,必然不會殺你,也罷,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我理解你,念在你我的交情份上,你走吧,我也不爲難你,快走啊!”
“唉!”司馬休之重重嘆了口氣,解釋道:“萬壽,你誤會了,天下是我司馬家的天下,我寧可死,也絕不會給那姓衛的做臣子,我又怎會棄你而去?我之所以阻擋你,是因爲你即使攻下了建康,但明國大軍一來,你有幾分把握守住?”
劉敬宣頓覺六神無主,急道:“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你說,我究竟該如何?”
司馬休之不急不忙的向北面一指:“休之願與萬壽去投柔然。”
“柔然?”劉敬宣現出了愕然之色。
“對!就是柔然!”司馬休之重重一點頭:“由於拓跋氏銳意進取中原,柔然趁勢壯大,短短一二十年間,先後攻破敕勒諸部,盡據鄂爾渾河、土拉河(都在外蒙古)一帶水草豐茂之所,又襲破大草原西北方的匈奴餘部拔也稽,盡並其衆!今日之柔然,威名遠播,周邊諸族紛紛降附,版圖西則焉耆之地(新疆塔里木盆地內,今新疆焉耆回族自治縣一帶),東則朝鮮之地,北則渡沙漠,窮瀚海(貝加爾湖),南則臨大磧,盡有匈奴故庭,威服西域,常所會庭則敦煌、張掖!
柔然據地萬里,挾披甲之士數十萬,當今天下,不懼明軍者唯有柔然,你我只有投奔柔然,才能得一庇身之所啊,聽說柔然丘豆伐可汗求賢若渴,廣納天下賢才,以你我之能,投之必得重用!”
“投奔寨北蠻夷,豈不是愧對先人?”劉敬宣頗爲不以爲然。
“萬壽啊!”司馬休之一把拉住劉敬宣,語重心長的勸道:“古往今來,爲胡虜效命者非你一人,遠的不說,曾有張賓仕石勒,王猛仕苻堅,燕鳳、許謙仕拓跋什翼犍,你我也不曾仕過姚興、慕容德?其餘北方士民仕胡虜者多不勝數,何況羌、氐、鮮卑在百年前與柔然又有何區別?這只是權宜之計!
柔然人智力低下,魏人曾蔑稱柔然爲蠕蠕,何爲蠕蠕?智力低下者也,以你我之才智投效柔然,只要用心經營,必能挑得丘豆伐可汗與那姓衛的之間發生爭鬥,這豈不是你報仇雪恨的天賜良機?說不定,還可把你我失去的都拿回來!”
這話一出,劉敬宣立時動心了,卻仍是問道:“柔然遠在塞北數千裡之外,其間隔着明國,你我如何能過得去?”
司馬休之胸有成竹道:“陸路不通,咱們可以走海路,乘船出大江潛往幽燕,幽燕地廣人稀,你我小心點,倒也不虞被發覺,只要過了燕山,一路向北,便可抵達柔然地界。”
“好!”劉敬宣不假思索道:“咱們立刻準備,今晚便走,爭取明日一早能從京口離港出海!”
“傍晚時分,休之再來尋你!”司馬休之匆匆拱了拱手,疾步邁出大殿。
當天傍晚,劉敬宣與司馬休之分別帶上家僕、妻妾、族人數百,離城向京口行去,第二天一早,從京口乘船順流而下,而同一天,衛風也率部離開了譙,向建康行來,並且傳信除了荊州刺史部所屬,江陵的各職司府牙全部遷往建康,也包括他的妻兒。
因爲北京的建設不是一蹴而就,目前連外圍牆都未築好,更別提城裡的宮室、殿堂,最快也要再有幾年才能初步進駐,所以這都城,暫時還得定在建康,其實薊還在,但薊破敗狹小,臨時作爲都城未免寒磣了些,另外中山倒是適合暫時使用,只是遷往中山,將來又得遷,而都城的遷徙非同兒戲,不能跳來換去。
由譙往建康約九百里,衛風走陸路南下,經半個月,再次來到了建康。
這一次,衛風的到來引發了全城歡迎,其中以衛風的便宜親家們最爲激動,他們各自娶了王蔓的妹妹、嫂嫂、甚至還有姨母,也相當於與衛風結了親,如今衛風即將坐上江山,由不得不熱烈歡迎!
建康的良人也真心歡迎衛風,在北府軍治下,雖然大致還算安居樂業,卻比不上明國的條件優厚,自此之後,他們搖身一變成了明人,也可以享受到針對明人的各項優惠政策,至於其他公卿士庶,都或多或少帶有別樣心思,但氣氛不受影響,極爲熱烈。
衛風擺着笑臉,不停揮手致意,費了好大勁,才從建康士庶的熱情中脫身而出,徑直向宮城行去。
衛風這一次來建康,擺明了就是奪取晉室天下的,而且不走禪讓程序,所以沒必要避居他處,當晚,他將在皇宮入住,並在太極殿大宴各公卿權貴與建康士庶代表!
宮城又名建康宮,城週二十里十九步,南部爲臺省,北部,也就是三層宮牆之內纔是真正的皇宮,宮裡的黃門宮女不算多,約有百來人左右,這與歷朝歷代,乃至一些割據政權的小朝庭都不能比,也從側面反映了晉室的衰弱。
由於禁軍是被劉裕控制,隨着北府軍的全面投降,自然而然,禁軍也降了衛風,在衛風到來之前,司馬德文已被另行看押。
衛風在宮裡大略轉了一圈之後,就邁入了看押司馬德文的後院,一見衛風進來,司馬德文立時怒目而視,咆哮道:“你果然還是來了,你奪了朕的靈媛,奪了朕了文麗,又奪了朕的江山,是不是還要取朕的性命?你來,你來啊!”
衛風淡淡道:“司馬德文,我不取你性命,今廢你爲范陽王,不日將連同你司馬氏的宗廟靈主,悉數遷往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