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煥也愣在當場,醞釀了好一陣這才緩過來,“那個……那個並非武器,”他有點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只是一個燒水的鍋子。”他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古人解釋鍋爐和蒸汽機。
岑敏尷尬地笑一笑,他明顯以爲楊銘煥不願意把這些武器的情況跟自己共享,想到這裡他不由做了個揖道,“我武國有數百年基業,近年來南蠻北虜多次襲擾我國,又因今年天災不斷糧食歉收,災民無法賑濟而導致民變不斷。”岑敏是個人精,此時一邊說一邊眼睛盯住楊銘煥說道:“諸位雖非我大武人士,但從諸位上陸至今,除了安允武安村之外,倒也未有對周邊百姓襲擾,岑某人斗膽認爲諸位必然也同在下一般是忠君愛國之人。”
他說着向着北面拱了拱手,“我大武朝此時內憂外患,若有諸位協助,岑某定然能夠在我武國爲諸位海主找到一久居之地,諸位也不需再於海上漂泊了。”
“那岑先生此次過來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岑先生自己的意思?”楊銘煥也尷尬地笑了笑,他算是聽明白了,這岑敏無非是想要說要從東方港借兵或者學習戰法之類的事情。
聽到楊銘煥的問話,岑敏自己也愣住了,他是個不被九千歲信任的錦衣衛。雖說現在天啓皇帝說如今廠衛是一家,但是隻要九千歲在位一天,自己就沒什麼翻盤的機會。就算自己舌燦蓮花說動這羣海賊投效朝廷,這功勞也不會落在自己頭上,又何苦爲別人做嫁衣呢?
看到岑敏低頭不語,楊銘煥知道這只是他一時所想,緩步走上前兩步,“岑先生還請不要掛懷,此事可從長計議。”他轉過頭望着後面站着的範例,“老範,這岑先生是怎麼安排的?”
“原本打算先送到招待所去住兩天再詢問一次的,結果這不……”範例聳聳肩道,“後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眼下岑敏把繡春刀已經放在了桌子上,若要是招呼突擊組進來清理估計也就是幾秒鐘就解決了。不過這錦衣衛千戶雖然算不得大官,但是職責卻相當大,說起來就連北海海防參將指揮使劉傳志對他也要忌憚三分,自己這東方港只怕也早就有錦衣衛的探子混了進來。若真是一口氣把這個千戶給做了,東方港和武國就是不死不休了。
“那既是如此,還請岑先生先到我們東方港招待所裡住上兩天,我們這些事情可以慢慢討論的。”楊銘煥衝範例點了點頭。
範例連忙從一旁走了上來,但是不敢靠得太近,衝岑敏一拱手道,“那還請岑先生同文瑞一起前往招待所休息。”
“招待所?”岑敏又愣了一下,今天他接觸的新鮮詞未免也太多了,眼前這些海賊動不動就會冒出一些新詞來,弄得他都有些應接不暇了。
“哦,就是住店……”範例一愣,自己平時穿越的書看得多,但是一時間也想不起招待所該怎麼解釋。“旅館、酒店……啊,對了,客棧。”
岑敏笑了起來,原來是說客棧,不過這是官辦的還是私人的呢?他剛想問,突然又想起自己這身份如今幾乎還算是階下囚,既來之則安之,就朝範例伸出雙手。
範例一愣,突然明白過來,連忙解釋道,“不用不用,住招待所而已,不是坐大牢,還請岑先生把繡春刀先放在這裡,待離開東方港之時定然歸還。”
人質事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地解決了,之前凶神惡煞的狙擊手也好、突擊隊也好全部沒派上用場,當範例帶着岑敏走出審訊室時,外面的情形把岑敏足足嚇了一大跳。
房門右側一個身高足有八尺的壯漢扶着一個黑色的盾牌正看着自己,右手還抓着一支精巧的手銃,這手銃上竟然還有望山,岑敏驚異道,“這手銃難道還能瞄準射擊?”
在京城多年裡,國外使節倒也見得不少,頗有不少外國使節會獻上本國造的各種手銃。這些手銃不同於後世的手槍,因爲沒有膛線,這些滑膛手銃的射擊距離不會超過十米,武器的殺傷距離也因彈藥而異。例如圓形鉛彈丸就比霰彈打得遠打得準,但是霰彈卻能夠打出一片彈霧來。不過這些滑膛手銃毫無例外的都要裝上一根火繩,裝填也相當耗時。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仔細打量起面前這個八尺壯漢手中的手槍來,上面卻沒有火繩,也沒有點火孔。而且這個壯漢的食指是伸直的,沒有搭在扳機上,這讓岑敏又覺得奇怪起來,手指不搭在扳機上,開火時不會耽誤時間嗎?
賀亞運在特警部隊服役多年,人質營救的訓練做了無數次,但卻一次都沒有實戰過,眼下總算有個機會展示自己當年苦練的cqb,結果又被和平解決了。此時的他不由有些氣鼓鼓地看着面前這個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土著。
“喵的,今天白過來了。”一邊說着一邊望向遠處執委大樓頂上正在收拾東西的狙擊手。
拜本時空沒有什麼會導致近視眼的因素所賜,岑敏眼力極好,順着賀亞運的目光看過去,他也看到了正在收拾武器的髨人。讓他覺得驚異的是,同樣是火銃,遠處那兩個髨人攜帶的卻是如同鳥槍一樣的火銃,銃管足有四尺多長,上面還有一個小管子,不知作何用的。他悄悄估算了一下距離,從那大樓到這裡足有一百多步,以武朝軍隊的火銃,這是火銃射程的極限了,“難道他們能夠在這樣的距離裡打中人這麼小的目標嗎?”他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一旁的賀亞運本來就不爽,聽到這個土著在說話,順口就接了一句。“這個距離打中人完全沒問題,說打你左眼睛就不會打到右眼睛。”
岑敏笑了起來,“這位兄臺未免太欺我不懂火器,天下最好之火銃能準確射擊之距離亦不過八十五步,從那裡到此處足有一百多步,如何能命中?”
“嘿嘿,”後面兩個元老笑了起來,對於本時空的火器大家心裡都有數,到了一百米連紙都打不穿的,更別說精準射擊了。特偵隊用繳獲的亞寧產火槍試射過,在五十米的距離上才能打中人大小的目標,要是超過五十米的距離,這些滑膛火槍的彈丸純粹就是做布朗運動了,眼下這個錦衣衛居然說能打八十五步,轉化到公制也有六七十米來着,這不是扯淡麼?
“我跟你打個賭,你隨便找個什麼東西,我讓他們從那邊打,保證能打中。”賀亞運笑着跟岑敏說道,看到岑敏點了頭,他拿起步話機對狙擊手說道,“你們兩個先別下來,這個錦衣衛要見識一下咱們的槍法。”
岑敏愣愣地望着賀亞運,不知道這個上面有個樹枝樣長條的盒子是幹什麼用的,更不知這個八尺壯漢爲什麼要對着這個盒子說話。
還沒等岑敏提問,這個盒子裡突然傳出了聲音,“你吃飽了撐的,他要見識就見識?你就這麼聽話?你是他兒子還是他孫子?”
這話說得有點損,賀亞運明顯臉上掛不住,抓起步話機就跟狙擊手說道起來了。不過岑敏如同被雷擊一樣傻在當場,他這裡到那棟樓頂一百多步,對方也抓着個差不多大的長條盒子,雙方有說有笑的明顯是在通過這個長條盒子說話。這是千里傳音麼?他在京城裡聽那些在邁德諾使館裡坐探的暗樁們說過,邁德諾人有一種秘法,可以千里傳音,哪怕是在海外發生之事也能朝發而夕至。但是眼前這個髨人絲毫沒有間歇地跟對面樓上的髨人說個不停,明顯還能源源不斷地說下去。
他不由得遐想萬千,作爲錦衣衛,他知道情報傳輸在軍事和國家大事上的重要性,如果武朝也有這樣的千里傳音,很多敗仗根本就不會發生。就不說別的,起碼雅吉爾的那些北虜每次入侵的消息就能被迅速傳回兵部,就算兵部戶部工部爲了錢糧兵器吵個幾天也不會太耽誤軍情,至少二月前後北虜在京城下屠殺數千民衆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這樣吧,你個鳥人,我放個銅幣你打總行吧?”賀亞運絲毫沒有注意到眼前這個錦衣衛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步話機,從口袋裡掏出了個東方港產的銅幣,然後把這個銅幣插在走廊的扶手上。
銅幣的位置選得很好,只要狙擊手沒有故意瞄準人射擊,就不可能誤傷,很快步話機裡就傳出了聲音,“好吧,賀亞運,看好了。”
岑敏這才醒過神來,眼前走廊扶手上的這個銅幣雖然比眼睛大了不少,但是對方要從一百多步外用火槍打中,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隨着遠處“砰”的一聲脆響,幾乎是同時這個銅幣也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一瞬間就被打飛了。
樓下還在圍觀的元老一陣叫好,步話機中也傳來了狙擊手得意的笑聲。“怎麼樣?老子槍法不錯吧?我先回去啦!”
這時的岑敏渾身冒出了冷汗,對他來說用火槍射擊一百步外的目標,還不如直接去打月亮,反正打不中,可是眼前這些髨人卻輕而易舉得實現了。這些人真的是海賊嗎?既然有如此軍國利器,還能千里傳音,爲何還安心居於此地?要是換了自己怕是早就裹挾百姓一路殺出去了,他們到底盤踞在這武國極南之地打算幹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