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隨着一聲清脆的噴嚏聲,洪傑連忙掏出一條手帕,把長長的鼻涕給擦掉,他心中無比懷念東方港的手紙,隨便抽一張擦了就丟挺方便的,現在用上了手帕,擦完了還得洗,洗完了還得晾乾。“這鬼天氣,到處冷颼颼的,掛上一個月也幹不了吧?”站在船隻指揮台邊的他環視了一下週邊,旁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當然幹不了,咱們可是開始北上了,這都過了北迴歸線N遠了,聽說廣州都下雪了,真要是洗了衣裳,掛上去就等着春天才幹了。”
洪傑頭都不用轉就知道是詹傑,這兩人名字都是兩個字,後面那個字又都是傑字,因此人送諢號“元老院雙傑”。兩人一個來自湖北一個來自陝西,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爲集體來參加穿越,根本就不會有交集。而到達新世界之後,一個長期在醫療部門工作,另一個則一開始在普通勞力部門然後又入選炮兵,現在成了炮兵部隊的連長,兩人湊在一塊兒說話的次數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一百句,這一百句裡至少有九十八句還是在這條運輸船上說出來的。
朱由校召元老院軍隊北上剿匪的命令是前幾天才送到東方港的,爲了避免詔書經過內閣再被那羣不幹活就知道吵架放嘴炮的官員們攔下來鬧個八百回合,朱由校的聖旨是繞過內閣發出的,內閣的那幾個閣老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拿到了出兵許可的東方港簡直是一片歡騰,只要完成這次遠征,解決了匪患,那麼東方港可就真正的名正言順了,這樣接下來元老院就能安心進行發展種田辦廠大爆發了。
雖然說到現在東方港一直都在過着自立自強的日子,不僅協助安南對抗了南蠻的入侵,獨力對抗了邁德諾的多次襲擊,更是直面了十多萬安南軍隊在邁德諾人指使下的進攻,可謂是越戰越強,愈戰愈勇,但是畢竟身邊的武朝未免是個太過於巨大的鄰居。雖然說武朝現在的總人口不過數千萬人,和舊世界動則十多億人的規模沒得比,但是真要是打起來,東方港這區區幾萬人還是遠遠不夠的。雖然說現在東方港和北海的關係還算不錯,但是兩國之間的關係畢竟不是一個區區的省能夠決定的,若是朱由校給那些東林黨抹了一腦子豬油召集大軍來進攻,那種戰鬥規模和安南那些“農民軍”一般的南岸軍可就沒得比了,到時候即便是東方港能夠打贏,也是慘勝。沒有了人的東方港,就完全失去了發展的希望,更別提就在旁邊的海上還盤踞着一大羣邁德諾人如同禿鷲一樣在等着東方港倒下好來分享狂歡的盛宴呢。基於這樣的原因,元老院對於這次北上平亂的軍事行動非常看重,只要把這仗打好了,不僅能夠平定武朝北方的內亂,同時還能帶回來大量的人力對元老院的擴張進行輔助——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京師的旁邊展示元老院的武力,免得有些不開眼的腦殘總是想着能夠靠打仗逼迫元老院讓步。
事實上這支遠征隊出發的日子還要早好幾天,他們在準備完物資,集合了軍隊之後就已經開始登船,登船後卻遲遲沒有得到來自皇帝的許可,等了好幾天之後,參聯會還是沉不住氣了。畢竟現在是一支數千人的軍隊,如果長時間漂浮在海上而不投入戰鬥——這些外籍軍團可不是邁德諾人,做不到常年生活在海上的,可能會引發各種各樣的疾病和不適狀況,早早失去戰鬥力。從東方港到青島,沿途要經過數千公里的海運,現在在海上多呆一天就要增加多一分的危險。因此爲了防止出現過早失去戰鬥力的情況,參聯會決定事不宜遲,乾脆提前出發,反正武朝是一定需要這支軍隊來平叛的,先北上,大不了到了山東奪取了青島港再進行建設好了。等到那時候拿到了皇帝的“聖旨”再去山西總比現在等在東方港拿到了出兵許可再出發好。起碼到時候在山東的物資轉運基地也開始建設了,物資堆場基本上也應該完工了,而運輸船隊可以返回東方港開始運輸接下來行動需要的給養物資,不需要呆在東方港內佔用着噸位。
洪傑擦了擦已經有些發紅的鼻子問道,“我說詹傑,你們這次跟過來幹什麼?我們先期人員是過去建設基地準備接收物資的,你們醫療部門送幾個普通的大夫治療下感冒就成了,何必讓你這個元老過來?”
“這算什麼?”詹傑眺望了一下四周的海面,說道,“在東方港裡真是無聊到死了,每天就是接待一些沒什麼新花樣的病患,還不如到新地方去開拓新局面好玩。再說了,去新地方,也可以給我增加點資歷嘛……”他看着洪傑的臉,右手食指指指點點地說道,“你別這麼看着我,你有本事說你不是這麼想的!”
“還真不是!”洪傑笑着搖了搖頭,“我壓根兒就沒想這些,這次去山西,我就是想要體會一下啥是打仗,我是炮兵啊!真的,炮兵!都是決勝千里之外的戰爭之王!”
“拉倒吧!還決勝千里之外!”詹傑毫不留情地打擊了洪傑的發散性思維,指了指後面的一條運輸船,“你瞧瞧!那上面裝的是啥!是飛機!飛機纔是決勝千里之外的!你個山炮大約也就是三四公里外逞逞英雄就成了。”
“我去!飛機需要燃料啊!一次起飛只能承載那麼點重量,打完了還得回來裝彈再出去,而且鬧哄哄的幾公里外就聽得到發動機響聲,我們炮兵就好多了,”洪傑一陣手舞足蹈別提有多開心了,“大炮就靜靜地潛伏在發射陣位,等待着命令,等到命令到來,按照參數砰砰砰地打出去,把敵人炸得屁滾尿流。拿破崙說得好,兩軍交戰的制勝秘訣就是看誰能夠最有效地使用炮兵。”
“不是吧?我記得是說誰的炮兵擺得最前就最能佔據戰場主動權!”詹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洪傑打斷了,“錯了,你那句是隆美爾說的。”
“嗚——”隨着汽笛的鳴響,兩人的耳膜都是一脹,不由得同時捂住了耳朵不敢再說話。他們現在所乘坐的正是新下水不久的蒸汽運輸艦之一“東方港號”,這艘本時空第一個把蒸汽機搬上船的運輸艦上此刻正運輸着大量的重型裝備,其中就包括了三十輛犀牛運輸車。這些運輸車此刻正靜靜地停在底艙的木製托架上,爲了防止螺旋推進器的葉片損壞船底,工業委員會特地從木材廠弄來了一批淘汰下來的木材廢料製成了托架,將這些螺旋推進器架空起來,避免葉片和船底直接接觸刮壞船底。
“什麼事情啊?還扯個汽笛!”洪傑有些惱怒地大聲吼道,駕駛艙裡有人伸出頭來解釋道,“首長!後面有船掉隊了,我們在招呼他們跟緊。”
詹傑連忙把洪傑拉過來,直接拿起他胸前掛着的電木外殼望遠鏡朝着遠處眺望,果然長長的船隊後面有條運輸福船正在慢悠悠地轉向。
“妹的!跟不上我們的船很容易,但是要真的掉隊還是不可能的好吧?”洪傑說着掏了掏耳朵,看來剛纔的汽笛聲的確給他耳朵造成了些不舒服的感覺,說着他再指着煙囪,“你看煙囪上面冒出的黑煙,十公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由於使用的是蒸汽機,東方港號直接燃燒的就是煤,燃燒室燃燒不完全產生的黑煙通過高達十五米的煙囪直接排向空中,哪怕是在海風中也能保持一兩裡的距離不被吹散。
“又要開抽水機了!”有人大聲喊道,駕駛室裡一陣忙亂,很快從半開放的運輸艙裡傳來了轟鳴聲,在船體右側的排水孔立刻開始吐出了白色的水龍,落在海里發出了嘩嘩的響聲。
“我們船裡有這麼多水?”詹傑不由有些驚奇地說道,在他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很正常,這條是新船,這種情況要持續一段時間的。”
詹傑和洪傑扭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異族的面孔,來人正是卡內斯托,這個前博恩號主力艦的艦長主動要求進入民用艦隊工作,甚至於不需要艦長的身份,哪怕只是一個水手都行。根據他的要求,最終被安排到了東方港號運輸艦上擔任導航員。此刻他手裡正拿着一臺六分儀一邊對着太陽測算着一邊說道,“新船下水後都會發生漏水的情況的,因爲造船用的木材都是乾燥木材,在入水後尤其是在底艙的位置會受到巨大的水壓影響而變形,尤其是在航行途中會發生形變,導致進水速度加快。以前我那艘博恩號在剛下水的時候抽水機要整天整天地排水才能保證船不會因爲進水而沉沒的。”
正說話間,下面的大功率抽水機聲音驟然停止了,排水孔裡的水也開始變小。卡內斯托笑着搖了搖頭,“當然,我們現在的抽水機的功率跟機械抽水機當然沒得比,那時候的可是人力抽水機,效率低不說,還得人不停地換班,不然就轉不動,以前邁德諾海軍有好幾艘船都是在海戰的時候被打壞了船底,排水不及時而沉沒的,如果有這種機械抽水機,根本不會發生那種情況。現在用上了這種抽水機,”卡內斯托聳了聳肩道,“我覺得就算是沒有船底也沉不掉吧,哈哈。”說着就哈哈大笑了起來。詹傑和洪傑當然沒能聽懂他的海軍笑話,又不好表示出來,只好在他面前也是哈哈乾笑了幾聲便藉故下艙室去了。
東方港號和本時空的普通貨船完全不同,她不僅船體又長又寬,吃水也遠比普通貨船要深,現在船上滿載着各種重型機械和武器裝備,吃水線幾乎是平着水面,因此船身受到海浪影響很小,詹傑和洪傑兩人肩並肩走在人員居住艙的走道上邊走邊聊着。
“話說出發的那天好像有個姑娘來送你哦!”詹傑說着望向洪傑道,“那個妞看起來很不錯,穿着一身很顯身材的長裙……”
洪傑臉上頓時就紅了,“誰說是來送我的?她是李芬,你見過啊,那天在橋上……”
“啊!原來是她!”詹傑恍然大悟,“讓你撞下河的就是她啊!”
“什麼是我撞下河?是她跳河好吧!後來爲了救她……”洪傑的話又只說了一半就叫詹傑打斷了,“不害臊!還去救她,明明是人家把你救上來的!每個金剛鑽還去攬瓷器活,要不是人家姑娘會游泳,你就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被淹死的元老!”
“嘿!好好說話!別瞎說!”洪傑連忙打斷詹傑的繼續發揮,“我那不也是救人心切嘛……”
“嗯!沒錯!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人,就你美人救英雄。”詹傑笑了笑,“不過出發那天看她來送你眼睛紅紅的,肯定是喜歡上你了!”
“什麼叫喜歡我?李芬是來給軍隊送行的,她還唱了歌呢!”洪傑說着閉上眼睛一邊回味一邊說道,“那歌唱得真好!話說潘岱那傢伙怎麼就那麼厲害?跟個伯樂似的,光聽着李芬從橋上掉下去的驚叫聲就能發掘出這麼一個女高音出來!這機率怎麼算?”
“這種機率就跟走在路上叫一顆三萬年前天頂星上飛來的隕石砸到頭還沒事的機率一樣。”詹傑說着站住了,正打算拉洪傑一把,但是沒拉住,就聽得“砰”的一聲,洪傑一腦袋就撞在了一扇剛剛打開的木門上了。
“誰啊!”洪傑被撞得眼冒金星,一邊搓着剛剛撞到的位置一邊高聲叫道,面前的歸化民一臉惶恐連忙鞠躬請罪,“對不起首長!我剛纔開門的時候沒注意!都是我的錯!請首長責罰!”
詹傑擺了擺手,“你走吧,沒事,不過這走道比較狹窄,開門的時候要注意不能完全打開。”看着那歸化民如釋重負地快步離開,他又轉過來跟洪傑說道,“不對吧,我記得船上的艙門都應該向內打開纔對吧?怎麼這條船上的門都是朝外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