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巳時一刻出發,但當葉玫被百餘名弟子圍攏着踏出山門時,已是快巳時末了。何梟想親自送葉玫進京,被葉玫拒絕了。她怕半路上再出什麼岔子,還是讓何梟呆在雲鶴派安全點。再說還有藏沙,他現在可是通緝犯,不能隨便到處亂走的。
何梟面無表情的立在山門外,呆呆的看着蔓延向下的山道上,越來越遠的葉玫的背影。原來,她的背脊是那樣單薄羸弱,好像一陣微風就能把她吹走似的。她說的一年之後,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別看了,已經走沒影了。”藏沙抱着手臂來到何梟身邊。
何梟雙目無神,非常失落的說:“你這麼神通廣大,爲何不能保護她?”
“我的神通廣大隻有這裡,”藏沙點點腦袋,“可惜要改朝換代,不是一句兩句話的問題。”說罷,藏沙揚手拍拍何梟的肩膀,“別磨蹭了,我們還是快點想辦法找嶽秀吧。只要找到她,你就能空手套白狼擠進仕途,到時候想見小玫並不難。”
聽了藏沙的這番話,情緒低落何梟立刻有了精神,睜大眼睛看着他道:“怎麼找?”
“找那個老頭子問問吧。”藏沙伸出大拇指指指山門裡面。
掌門喻燈負手而立在宏偉的雲峰殿大門外,雲霧般的白鬚隨着微風輕輕飄揚。他那沒什麼皺紋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神卻非常沉重。葉玫柔弱的背影在他腦中久久的徘徊不去。百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心懷愧疚。以一個小女子換來安穩的苦澀心情,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頭。
對如今這腐朽的天下,備受欺壓的百姓怨氣沖天,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可是與朝廷對抗,他卻不敢邁出這一步。他原想幫他們一把,希望他們能夠有所作爲,可沒成想最終卻變成現在這個結果。
“喻燈前輩,我們有事找你商量。”藏沙走過來很恭敬的抱拳行禮。
喻燈轉眼看着藏沙,微微欠身道:“隨我來吧。”
藏沙與何梟跟着喻燈來到他的住處,進入禪堂分賓主落座。弟子奉上熱茶,喻燈吩咐不許打擾,弟子
便應是退下。
禪堂內只剩下他們三人,喻燈過意不去的對藏沙說道:“有什麼難處儘管說,我會盡力而爲的。”
“應該不算是難事,”藏沙說道:“我們想請前輩幫忙找一個叫‘嶽秀’的女子。二十年前她住在靈州城,今年她應是三十六歲。她爹名爲嶽東時,當時在靈州城非常有名。”
喻燈聽了藏沙的話,撫着鬍鬚微微皺眉,露出一幅回憶的神色。藏沙端起茶杯刮刮茶葉,何梟則一瞬不瞬的盯着喻燈,恐怕漏掉任何細節。
一時之後,喻燈眨眨眼睛,緩緩點着頭說:“有些印象,似乎聽說過嶽東時這個人。據說他們家乃書香世家,而嶽東時此人更是飽讀各種國略兵書。二十年前,我武威天朝大軍在北關外與突厥交戰,其領軍大將經常登門向他討教應敵之策,當時他被人稱之爲謀略大家。可惜後來他們家突遭橫禍,一場大火屋毀人亡,真是太可惜了。”
喻燈的話讓藏沙全身一震,他慌忙放下茶杯道:“前輩,這些你是聽誰說的?”
“這個……”喻燈抓着長鬚苦思冥想,眉頭皺成一座山,嘴裡叨唸着:“我是聽誰說的呢……嘖,時間太久了……”
何梟緊張的看看藏沙,又看看喻燈,藏沙也很緊張,全身繃得緊緊的。突然,喻燈一拍大腿,“想起來了!我是聽融雪說的!”
“融雪真人?”何梟驚異道。
藏沙緩緩點頭,接話道:“那就有勞前輩請融雪真人過來一敘吧。”
喻燈吩咐弟子去請融雪真人。藏沙興奮的幾乎坐不住。何梟更是緊張。他心裡隱隱有種感覺,只要找來融雪真人,就能找到嶽秀。因爲融雪真人對嶽東時的事知道的這麼清楚,應該與他有什麼關係。
他們運氣很好,融雪真人就在派中沒有出門。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一身青袍的融雪真人便進入禪堂。
幾人互相見禮,喻燈讓座,融雪真人便盤坐於蒲團上。藏沙見融雪安坐下來,便按耐不住的開口說道:“融雪前輩,我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希望前輩不吝
賜教。”
融雪真人面色清冷的擡起眼簾看着藏沙,聲音淡漠地說:“賜教不敢當,請問少俠要打聽何人。”
“前輩認識嶽東時這個人麼?”藏沙問道。
融雪一愣,頓時呆在那裡沒了反應。
三人神色有異的互相看了看,而後藏沙又說道:“前輩,我們上山之前曾去過一個叫趙家村的小村子,遇到了住在村裡的嶽東時老先生。他請我們幫忙打聽她女兒嶽秀的下落,不知前輩可知道一些線索?”
融雪轉着眼珠掃了三人一眼,之後垂下眼簾沉默不語。三人再次交流目光,又是藏沙說話:“前輩,你在想什麼?”
融雪真人忽然嘆了口氣,悠聲道:“我就是嶽秀。”
炎熱的六月,大地就像架在火上乾燒的炒鍋,熱得讓人眩暈。葉玫有氣無力的坐在馬車裡,手裡拿着一把團扇用力扇風。可這風也是熱的,急得她想要脫光衣服跳進水裡。
馬車外是嘈雜的說話聲,吆喝聲,還有隱隱的唱小曲的聲音。這一切喧鬧就像一大堆蒼蠅鑽進耳朵裡嗡嗡叫。葉玫煩躁的拉開一點衣領,熱汗順着她的臉頰流到脖子裡。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浸溼了,貼在身上黏糊糊的非常難受。
“唉,怎麼還沒到啊。”葉玫焦急的掀開車簾往外看,前方不遠處便是京城的大門。
一旁騎在馬上的弟子見葉玫探出頭來,急忙說道:“姑娘再忍忍,就要到了。”
葉玫沒好氣的白他一眼,縮回頭放下車簾。與其被毒辣的太陽烤腦袋,還不如呆在車裡好點。
剛開始從雲鶴山出發的時候,葉玫心裡是很難過的。一想到要和海穹在一起生活一年,葉玫就有股想撞牆的衝動。雖說那傢伙長了一張好皮相,可那皮相下面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想歸不想,再怎麼不想,她也無法逃避這個已經註定的事實。只要她還在這個世界一天,就無法脫離海穹的魔掌。既然知道躲不了,就只能在離開這裡之前好好應付海穹。只要把他哄高興了,她的日子就能好過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