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依舊洋洋灑灑的飄着,被他緊緊裹在懷裡,隨着步伐輕微的震動,一路的安靜,反而沒有讓她把心底的壓抑消散,卻是不爭氣的差點哭出來,只能講腦袋緊緊塞進他懷裡,順便吸收那點不爭氣的眼淚。
但她沒打算與他說話。
知道進了麗蕤殿,知道一旁的碧荷與飛雨緊張的忙活着,她自始至終都沒說話,也沒看墨燁漓。
她的身子剛碰到牀沿,就聽着他低低的吩咐:
“傳太醫。”
“我不看太醫。你走吧。”她脫了他的手,自己坐在牀邊,一路悶聲哭過來,累了也疲了,話都不想多說。
看着她自己脫去半溼的衣裳,墨燁漓被雨澆了一路,早沒了吳瑤下藥的藥效,但還是微微側了臉。她倒反而一點都不避諱。
“你若是不傳太醫,朕就不走。”
兩人都強硬起來,結果是大殿裡的人都大氣不敢出,就那麼僵持着。
她脫了外衫準備上榻,任他去吧,還就不信太醫能夠把她從牀上扯起來診脈?
安靜了許久,終於聽到他低低的聲音,他溫和的手將她翻了個身:
“聽話,你生朕的氣可以,就讓太醫過來一趟,沒事了朕就走,行不行?”
她沒說話,但是已經感覺有人出去請太醫了。
許是因爲晚宴喝了點就,加之淋了雨,最近她又無比的嗜睡,此刻一碰到牀就已經困得不行。告訴自己不能讓太醫把脈,絕對不能讓墨燁漓知道她有身孕,也就逼着自己強撐着眼皮。
直到太醫過來,她都半個魂進入夢鄉了,耳邊是飛雨輕輕的聲音:
“小姐?小姐,太醫過來了。”
她說過不能讓太醫看病,飛雨這也算是提醒她了。
她迷糊的轉眼看了看,潛意識的就把手縮了回去,眼看沒法拖下去,只好對着墨燁漓好糊不清的開口:
“我就是不看御醫,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我也懂醫,不必麻煩,再說了,皇上該擔心的可不是我,清儀殿的秋婉不是說晚上不舒服嗎?我過去是要請皇上去看看她的,結果撞破了你的好事。”
“別說了!”他忽然打斷了她的話,顯然氣得不輕。
琉百葉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有他生氣了,他纔會憤然離開,忽略她不看御醫的怪異。
不過,把後宮女人之間這些種種在一個太醫面前說出來,也的確不夠體面,她點到爲止,不再說話。
墨燁漓乃一國之君,被秋婉和吳瑤纏着不得不應和不說,她還總是如此寬容的謙讓,能讓他不氣麼?
好一會兒,大殿內都沒有聲音。但是她知道,墨燁漓肯定是一甩衣袍,大步流星的離開。
好久之後才聽到飛雨喊她:
“小姐?”
“行了,你們都去歇着吧,我沒事,明兒一早給我煮一碗風寒水就行。”她現在的身子也不是什麼藥都能吃的,只能靠忍,和增強體質來防禦。
碧荷猶豫了會兒,還是退下了。
可是大殿內的人卻睡不着了。
當年看到宋祁背叛自己,她都沒有這麼生氣,現在卻這麼和墨燁漓翻臉,這是修養下降了,還是她真的陷進去了?
第二日的風和日麗之時,碧荷端上了一碗還算不太難嚥的風寒水,可她現在的身子的確不爭氣了,昨晚那點雨,若是以前根本一點問題都沒有,現在卻弄得頭暈眼花的。
“娘娘,皇上早間來了一次,只是,剛到殿外就走了。”碧荷道。
她只是一聽,也沒說話,喝完藥的碗遞回去,打算繼續睡覺。
可是掙扎了許久,終於因爲睡不着只得起身。披了一件足夠保暖的衣服:
“我一個人出去走走,都不用跟着。”
碧荷的腳步被她這一句止住了,只好欠身行禮看着娘娘離開,然後又不自覺的嘆息。
外頭都在傳娘娘昨晚去了蕭逸殿,撞破了瑤貴人和皇上的事兒,弄得最後皇上沒有在蕭逸殿過夜,也沒有隨娘娘在麗蕤殿,而是去了清儀殿。
如此一來,說明皇上對娘娘的行爲極度不滿,卻礙於娘娘的身份而沒有忤逆繼續呆在蕭逸殿,最後反而便宜了菀貴人,可知,還是菀貴人這個舊人最得聖心。
碧荷不是阻止不了她,只是覺得,娘娘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後宮的風風雨雨每日都有,有利的有弊的形色不一。
可但凡是對娘娘不利的,碧荷如今也做不到旁觀了,所以,娘娘這麼出去走一趟也好,若是聽到這樣的傳言,懲治一番也好,揚揚威風,樹立貴妃的威信。
果不其然的,不多會兒,琉百葉便回了麗蕤殿。
看着碧荷的表情,她就知道,外頭的流言,碧荷都一清二楚,沒有阻止她出去,也沒有提醒她,是碧荷故意的。
事實上,她也一口氣憋在胸口,原本昨晚對墨燁漓的氣就堵在心口沒處發,這下倒是好了,她就要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都撞破了,那就行使以下貴妃的權利吧!
“皇上在哪兒?”她面無表情,只是忽然淡淡的問。
碧荷沒有猶豫,只是也一貫的欠身回覆:
“回娘娘,皇上從乾坤殿出來,剛去清儀殿。”
她只是低眉,然後微微一笑,那正好,他不在蕭逸殿,她好發揮了,說不定又要出一場好戲呢,夫唱婦隨也不是沒可能。
她都懷疑自己現在是懷着製造熱鬧的心情,若是以前,她或許不會在意那些流言的。
到了蕭逸殿,吳瑤好似還沒有起身,殿內外一片安靜,連宮女的影子都沒見着。
琉百葉走到殿外院子裡邊沒再走,只是昂揚立着,身後跟着飛雨和碧荷,安靜的站着。
“蕭逸殿的宮女都不必伺候主子更衣起榻嗎?”她清麗的聲音響在院子裡,沒有氣憤,也不着急,只好似淡淡的一問,但其中的氣魄有些懾人。
話音落了不多會兒,殿內疾步出來一個宮女,在她面前彎腰低眉:
“奴婢參見麗妃娘娘,娘娘金安!”
“起吧,你家貴
人如今還未起身?爲何這殿內如此寂靜?”她淡然問。
宮女的身子又低了低,好似是被壓迫出來應對她的,嚥了兩下喉嚨才說話:
“回娘娘,瑤貴人昨夜受風,身子有些不適,因此,還……暫未起身。”
許久,琉百葉沒說話,但卻在想,從前她都沒看出,吳瑤是這樣的女子,好一會兒才自顧的一笑,畢竟是個小女孩,得了寵幸,元春晚宴操辦順利也得了誇獎,自然有些飄然了,昨晚纔多大的雨,她這個病人還不曾如何,她倒是先矯情上了呢!
如是想着,她也擡腳往裡走了。
蕭逸殿佈置得還算溫馨,和吳瑤的女孩心性也挺搭。信步往正廳的上座走,然後凌然的轉身一撒衣袍上座。
她也不說話,就是等着吳瑤什麼時候出來見她。
倒也還算識相,不多會兒,吳瑤便出來了,一眼看去的確是病怏怏的樣子,往日飽滿的紅脣略微泛白,粉黛不施,都讓人忍不住要憐愛。
“臣妾參見麗妃娘娘,娘娘萬福。”吳瑤病弱的聲音,就差一點聽不到她微弱的聲音了。
她面上溫和的看着吳瑤,但卻並沒有多麼親近:
“起來吧,昨兒受涼了?太醫看過麼?”
“回娘娘,御醫還未來過,只是小病,不驚動御醫也罷。”吳瑤慢悠悠的回答。
“小病?本妃看也是,即是小病,這個時候還不起身,本妃都到你殿裡,你卻遲遲不露面,有些不合禮數了。”她低眉淡淡的數了一番,聽不出多少懲戒的意思。
吳瑤也就未曾多在意,只微微欠身:
“姐姐教導的事,妹妹做的不周到,還請姐姐恕罪。”
琉百葉忽然舒了一口氣,看着吳瑤一副柔弱的樣子,腦子裡卻總是冒出昨晚那一副極度刺激她的場景,搭在椅子上的手不自覺的握了握。
“如此小事,本妃是可以不放在心上,不過,有些事,本妃就必須按照後宮規矩來。”她的語氣變得有些硬。
這樣的轉變終於也致使下首的吳瑤正了正身子,旁邊的宮女都已噤言。
座上的琉百葉其實本性就是如此,從前的她,除了對着好友陳夢然的時候,對別人都是一副肅然。
“碧荷,把東西呈上來。”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碧荷,之間碧荷手裡託着一個酒壺,面無表情,只是站在廳正中。
“瑤貴人,這是不是你吩咐人給皇上斟酒的酒壺?”她問的很直,是不想浪費時間。
其實向來,她如此興趣於這件事,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爲太后囑咐了莫讓墨燁漓走錯路,所以,至少她還有太后這個同道中人。
“回娘娘,臣妾不知您是何意思,臣妾只是給皇上斟酒,這酒壺都大同小異,臣妾也不知是不是那一個。”
她微微一勾脣,好似早就想到了吳瑤會這麼回答。
“吳瑤,我視你爲姐妹,從前都可以體諒你的不是,此刻這殿內只有我一人,也是給你面子,可千萬別不識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