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桐休沐回家的時候,已經是金大夫請媒人上門的日子了,家裡一切看起來都井井有條,鋪子的生意也比以前更紅火了。
中間那些讓人煩惱的事情,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但白曉桐在一出了學堂,就聽到了來接同窗的家人都在說着這件事兒,他沒辦法當它沒發生。
自己只顧着悶頭上學,倒是把家裡的事情完全撇到一邊去了,不只享受着孃親和姐姐們的照顧和支持,還讓三個女人去替自己遮風擋雨,白曉桐感覺很羞愧。
“英男姐,你趕緊跟我說說,龐家奪鋪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學堂都傳遍了,自家的事情,我反而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做爲白家唯一的男人,雖然是個小男人,白曉桐的心情,劉英男也是完全能夠理解的,只是,現在可不是細說這件事情的時候。
“曉桐,咱們先把這事兒放一放,金伯伯請的媒人今天上門呢,這可是咱們家現在的頭等大事兒,已經過去的事咱們稍後再說,好不好?”
“什麼,請媒人,金伯伯要給誰說媒?英男姐,你嗎,你要嫁誰?”白曉桐幾乎是大喊出來的,嚇得劉英男趕緊捂住了他的嘴。
“你小聲點兒,怕外面的客人聽不到麼。”鋪子裡的生意一直紅紅火火的,所以雖然晚飯的時間已經過了,鋪子裡還有最後一撥客人沒有走呢。
這話讓人聽去可不得了,雖然兩人現在是在裡間的臥室裡說話,可萬一誰耳朵尖給聽去了呢,畢竟事情還沒有最後確定下來,何況白曉桐剛剛喊的是自己。
劉英男再不顧忌自己的名聲,可也不願意隨隨便便地就把它毀了啊,不在意跟故意毀掉可是兩個概念,這無中生有的事情,還是關起門來自家說吧。
“英男姐,你趕緊給我說說,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呀,我也才十天沒回家而已,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小傢伙因爲緊張,死死地抓着劉英男的手,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破格的行爲,劉英男瞄了一眼自己被捏得有些發疼的手,到底沒有提醒他。
“曉桐,不是給我說媒,金伯伯今天請的媒人,是來跟咱娘求親的,要說這也是機緣巧合,不是咱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金伯伯多半也開不了這個口。”
“不過現在也來不及細說了,金伯伯一會兒就領媒人上門了,晚上我再從頭到尾把事情跟你細細地講一遍,行嗎?”
白曉桐卻還是不放手,“不成,我娘都被人求親了,我卻還被矇在鼓裡,這肯定不成,我得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話讓劉英男沉了沉臉,心裡突然有了些不太好的感覺,“曉桐,你是不是不願意讓咱娘再嫁人吶,就讓她一個人這麼單着?”
看到白曉桐不說話了,劉英男反抓住他的手,“來,你跟我好好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孃親一個人有多不容易,我們都是知道的,你難道就忍心讓咱娘孤單一輩子?”
被英男這麼一逼問,白曉桐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纔好,“我,我,我也不知道,可娘嫁給我爹了啊,現在……現在……”
現在娘又要嫁給別人了,要成爲別人的妻子了,那爹爹怎麼辦,白曉桐心慌意亂,不知所措了。
他知道孃親一個人養大自己很辛苦,可看着孃親嫁給別人,他還是不太能接受,畢竟他是姓白的,孃親當初是進了白家的門。
“白曉桐,我真沒想到你是一個這麼自私的人,娘從這麼點兒大把你養成了個大小夥子,家裡有一口飯一口水也都緊着你。”
“現在又送你進了學堂唸書,家裡鬧得翻天覆地也不想讓你知道,就想讓你心裡不裝雜事兒,把書讀好。”
“這其中的辛苦,不用我說你自己該明白,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念過書明白事理的,可你看看你現在的表現,你對得起咱娘麼。”
“你漸漸大了,學業也不錯,以後一定會去縣裡讀書,再去省城讀書,甚至一路唸到京城,然後咱娘呢?我和你二姐不會一直守着咱娘,我們也是會嫁出去的。”
“而你呢,你只要自私地活着就好,不必爲錢財擔一點兒心,一路高歌猛進,神采飛揚的走自己想走的路,反正身後有你娘呢,你又何必操心這些,是吧?”
“可你想沒想過,把你娘丟在這個破鎮子上,看着她一個人辛苦賺錢供你念書、供你享受,卻還要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熬日子,你的良心哪兒去了?”
劉英男越說越激動,有點控制不自己,伸手點了點白曉桐的心口,好半到才緩過勁兒來,繼續說着。
“等到你終於有了功名,就會在外邊娶個媳婦,生一堆孩子,團團圓圓,幸福美滿地生活,你娘卻只能遠遠地想念着一個可能再也回不身邊的兒子。”
“那個時候,她可能已經花白了頭髮,可能彎了腰身,甚至可能連自理也不是容易的事兒,卻還只是一心盼着自己的兒子能過得豐衣足食,能福壽安康。”
“有狠心的兒女,沒有狠心的爹孃,就算真是落了那樣的一個下場,娘也肯定不會怨你一句,只是,你能心安嗎?”
劉英男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這淚水就再也止不住,子欲養而親不待,有些後悔,是無論如何也彌補不回來了。
何況,現在也沒讓白曉桐做出什麼了不得的大選擇,只是給老人安排個後路而已,又有什麼難的。
“白曉桐,你……你真讓我失望,我從來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什麼事情都只想到你自己,你的那些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劉英男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行,你如果不同意孃的婚事,你親口拒絕吧,希望你永遠不會後悔。”
轉身打開門,卻在邁出腳步的時候,劉英男看到了淚流滿面的乾孃,她心裡一疼,使勁兒地把乾孃抱進懷裡,個頭比干娘還矮了一截,懷抱卻分外的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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